裁判话音一落,陆平安就唤出了拂柳剑,端木羽也唤出了他的法器。
那是一把黑色的七弦琴,造型典雅古朴,却又不显老旧,给人一种历久弥新的感觉。
陆平安早已知道,这琴名叫“独幽”,玄阶上品。
以端木羽的身份,想用弄到地阶下品的法器,乃是轻而易举之事,但他却认为,并不是品阶越高就越好,适合自己才是最好的,而且,这琴是他一位已故的师姐的遗物,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
不过,陆平安一念至此,就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太过熟悉,也不是件好事啊。”
端木羽一抬手,独幽琴就凭空悬浮而起,平稳地停在他手指下面。
“你听我弹过不少曲子,今天我就弹一首你没听过的,让你好好欣赏一下。”
陆平安笑道:“好啊,来!”
话音一落,剑鸣和琴声,几乎同时响起。
这次面对修为境界比自己更高一重的端木羽,陆平安不敢留手,也不会拿这么重要的比试来练剑。
因此,拂柳剑嗡鸣之下,便有雷电生出,而且一出手就是紫雷,足以见得他对端木羽的重视。
琴声悠悠而起,清脆徐缓,如溪水在山涧流动的声音,柔顺婉转。
光听琴声,倒是十分悦耳动听的,但陆平安可没心思真去欣赏,脚步一踏,整个人便化作一道残影,向前飞驰而去。
在身法与飞影血脉的双重加持下,陆平安速度极快,转瞬就冲到了比武台中间。
可就在这时,那些飘荡而出的琴声,便开始化作如实质般的灵力溪流,向陆平安冲来。
陆平安不闪不避,迎面一剑斩去。
剑二春雷。
轰!
雷鸣响起的瞬间,端木羽也猛然屈指一弹,发出强音,四道锐利的无形之力,如四把大刀齐齐杀来!
那强音比起春雷剑法所发出的声音,竟是丝毫不弱!
狂暴的雷电剑力,将灵力溪流瞬间斩碎了开来。
紧接着,陆平安又一挥剑,大风呼啸而出,以一股剑力旋风,撞向那四把无形大刀!
爆炸声接连响起,却毫不阻碍端木羽继续奏曲。
琴声逐渐变得清澈活泼起来,像是溪水变成了河水,从高山上落下……
轰!
一股无形巨力,从高空中猛然砸落,陆平安迅速躲开,却感知到又有第二道攻击冲来!
陆平安挥出剑风,迎击而去,却不料这道攻击过于猛烈,尽管被带有锋利意味的狂风,抵消了部分威力,但还是将其直接撞飞而起。
这时,端木羽目光微凝,双手快速拨动琴弦,肉眼只能看到他手指的残影。
那原本如河水般的声势,陡然增强了数倍,如数条河流汇聚成了大河,又从高崖汹涌滚落。
被轰飞在半空中的陆平安,只感觉像是有一条横飞的瀑布,正在朝自己涌动而来!
陆平安强行翻身,却牵动了刚才那一击所造成的内伤,嘴角溢出鲜血。
端木羽不光修为境界更高,就连实际战力,也是远超司空远等人。
在双栖会上,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打到陆平安流血的,他是第一个。
但陆平安丝毫不顾伤势,再次斩出紫雷剑力,以闪耀天地的猛烈狂威,向那飞瀑般的音波劈去!
两股力劲轰然相撞,发出恐怖的炸响声,以及汹涌的余波气浪,冲击在比武台四周的防护法阵上,引发了极为明显的不稳定波动。
可结果是飞瀑和紫雷齐齐崩碎了开来,在武斗台中间留下一个焦黑的深坑。
噗的一声,退到边缘处的陆平安,喷出一口血。
对面的端木羽,同样如此。
但让陆平安感到意外的是,端木羽吐血的时候,竟然没有可以避开,而是直接喷在了琴面上。
这对于一个平时爱琴如命,陆平安没洗手都不给碰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可我说过,我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陆平安说着,又踏步冲了上去,剑上风浪大作,一挥之下,风雨同出!
无数透明的雨滴,如万箭齐发,密密麻麻地朝着端木羽落去!
自弹起至今,端木羽的琴声就未曾断过,只是时而缓慢,时而急迅……
如今眼看那夏雨剑招的攻势,铺天盖地而来,端木羽则是弹得更加猛烈,音律高昂嘹亮,不断攀升,层层递进,如一座宏伟高山!
琴音出,山势成,一座虚幻却又气势雄壮的大山,凝聚而出,落在他的身前。
砰砰砰……
疾风暴雨般的攻势,疯狂落下,但被那座大山给挡了下来,滴水难进!
可端木羽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身形微颤,双手一抖,险些弹出了一丝乱音。
而那座大山,也被陆平安的狂暴雨势,给轰得仅剩一半,像是一面断崖。
陆平安没有丝毫停顿,再一次持剑杀去!
端木羽也没受伤势影响,手起琴声起,音浪急出。
两人不断出手,大战开来,情势无比激烈,无比坚固的武斗台,持续崩裂,一片狼藉。
其声势与威力,更是惊天动地,壮阔大气,令人惊叹而又窒息,乃是双栖会之最,无愧于决赛的巅峰之争!
这场战斗,非但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心平气和,他们两人的每一次出手,反而是异常卖力。
比他们之前打的任何一场比试,都要来得认真,并且是力以赴,毫不留情。
或许也正是因为,相互有所了解,所以并不需要试探,以硬实力迎战便是。
而除了寻常观众之外,洪阳居然也有前来观战。
他看到台上的一幕幕战斗,心神颤动,心想要是陆平安昨天这样力出手,自己早就输了。
和台上的两个人比起来,狂傲如洪阳,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天才之名,不禁感到自惭形秽。
一些元武三四重的人,见状亦是神情凝重,心想要是自己遇上这样的对手,恐怕都未必能赢。
高台上,胡宪时不时点头,满眼欣慰。
大辇里的胡灵,却是秀眉微蹙,为陆平安感到担忧。
陆平安和端木羽两人,向所有人展示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才之战,这让场众人,皆是心生震撼!
激战之中,端木羽忽然说道:“你这个音律白痴,应该不知道这曲子叫什么吧?”
两人攻击未停,不管是琴声、剑鸣,还是各种风雨雷电的声音,都在此起彼伏地响起。
可端木羽的话语,却很是清晰准确地传入了陆平安的耳中。
这对于专修音律术法的端木羽来说,倒也不算难事。
陆平安道:“叫什么?”
端木羽道:“高崖飞瀑。”
陆平安脸色微沉。
他没听说过这个曲子,却听过相关的故事,而且那还是某天他看到曲谱时,端木羽告诉他的。
那故事的前半段,和陆平安《高山流水》有点相似,都是一个琴师遇到了知音。
但后半段,并非是伯牙为了钟子期的死而摔琴,终身不再弹,却是一个关于遭到好友背叛的故事。
“曲子好像挺不错,攻击威力也强,就是那个故事不太好。”
端木羽道:“是的,不太好,但有些事总会发生,我要赢了,抱歉……”
他说这话的语气,有些低落,但琴声却是愈发铿锵激昂,峻急奔放!
那虚幻的山崖,又有瀑布形成,威势更加波澜壮阔,两者相映,并无美景,唯有涛涛怒意。
轰!
飞瀑奔涌而出,其间还携着巍峨大山之势,朝着陆平安冲去!
陆平安手臂一抖,剑刃猛然狂震,滋滋声作响,大片紫色雷霆,暴涨开来!
在先前的战斗之中,他已完成了前两震。
如今便要以三震雷霆之势,使出“一剑三春灭”,迎击端木羽的强大一击。
然而,就在暴烈的紫雷,即将凝蓄完成之时,陆平安体内突发异状,气息大乱……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旋即便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端木羽,双目微瞪,为此感到难以置信。
“端木羽,你这是在借高崖飞瀑之曲,暗喻你我此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