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黑豹

母亲看到那几个字,如坠入冰窖,将那只签字笔掉到了地上,摸索了好几次都没捡起来。

“妈妈,哥哥怎么了?”

那时候陈宸还不认识字,不知道它意外着什么。只是从母亲表情上判断出不是什么好事。

她低着头,颤抖地手鬼画符似的签下了她的名字。

“病人伤势严重,但意志很顽强,我们会和他一同对抗死神。”收回纸币,医生郑重地朝母亲说道,随后便返回手术室里去了。

“哥哥会死吗?”陈宸拉着母亲的衣角。

“嘘,不能说死字,不会的,哥哥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母亲强忍着泪,拉着陈宸的手,坐回到手术室门口的铁凳上。

手术一共进行了近8个多小时,终于把陈鹤朗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至今还能在他前胸摸到凹凸不平的伤疤。

说来也是可笑,在中考放榜当天,人们都以为C城的中考状元将迎来光明的人生新篇章,他没有收获鲜花和掌声,却遭到了一场险些夺走生命的毒打,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心电图监测仪不断发出报警,唯一得到的东西,是那张薄薄的病危通知书。

陈鹤朗在医院昏迷了4天,住了一个多月,那笔奖金也花的差不多了,正在母亲捉襟见肘的时候,当年提出要资助他的老师,得知了这件事后专程前来为他垫付了一笔医药费,让治疗得以继续。

与此同时,警局那边却告知他们对陈钊进行了精神鉴定,初步诊断他患有狂躁症,而且案发时正处于发作期,不负刑事责任,只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强制医疗,就能放出来。

一直懦弱的母亲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坚强起来,陈鹤朗病愈之后,她悄悄将他送去了寄宿高中,并且对陈钊宣称陈鹤朗已经被他打死了。

陈钊对此没有丝毫的愧疚,自以为逃过了法律的制裁,还引以为傲。

这也让陈宸对陈钊越发厌恶,在他看来,陈钊根本不配称之为人!

他配合母亲给哥哥打掩护,陈鹤朗假期去打工,平时要上学,两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陈宸回到陈鹤朗的学校去看他,说不了几句,保安便会催促他离开。

他知道哥哥虽然嘴上不说,但卯足了劲往上爬。陈钊出院之后,母亲取得了他监护人的地位,原本的生活得以维系。母亲没有余钱供陈鹤朗读书,他就半工半读,在三年后以极好的成绩考入政法大学的法律专业。

原本乖巧听话的陈宸,从这件事以后,逐渐变得暴戾,因为他逐渐明白陈钊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越是不反抗,他越会变本加厉。

况且陈钊有精神病这块免死金牌,万一哪天他想杀了母亲,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他要尽快的强大起来,才能保护母亲。

他进了学校的拳击队,代表学校参加比赛,还拿了好几枚金牌。

陈钊和之前一样,每天除了卖猪肉就是喝酒、打牌,心情不好了就拿母亲泄愤,陈宸和他发生了几次肢体冲突,他瘦、身体灵活,陈钊拖着肥胖的身体打不到他,他反而能伤到陈钊,把他摁在地上狂揍,几次下来,陈钊就不在他面前打母亲了。虽然背后还是偷偷打,被陈宸发现了,必然要和他打一架。

母亲也想过离婚,但是精神病人必须要通过诉讼方式才能离婚,再加上她手里还有监护权,让渡很困难,当时陈鹤朗还没拿到律师证,不能做诉讼代理人,家里又没有条件请律师,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勉强过了下去。

直到那一天……

天逐渐亮了起来,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他恍惚地站在窗台前,看着窗前的雾气逐渐蒸发,陈鹤朗的名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那盏手术灯成为了他噩梦的常客,他时常梦见它骤然熄灭,那些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推着哥哥的担架从里面出来,身上盖了洁白的布,他们摇摇头,对他和母亲说对不起。

然后他便会骤然惊醒,醒来时一身冷汗。

他看着马路上的车流,车辆逐渐多了起来,他正打算回到办公室里去继续查案,一辆蓝白相间色的车挤出车流,停在了警局门前,车门上赫然写着检察二字。

陈宸眯着眼睛盯了它一会,检察院不是明天才来吗?车上的人一直没动,他决定先去告诉余文鑫。

回到办公室,余文鑫刚醒,坐在椅子上揉眼睛,其他队员还在睡。陈宸凑过去,附在他的耳边上:“余队,检察院好像来人了。”

“什么?!”余文鑫闻言皱起眉头,“难道上头给审核开绿灯加速了?”

目前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才刚刚有了一些眉目,谁是真凶以及凶手详细的作案过程,都还没有头绪。

检察官一来,基本会主导整个案件的侦查,对于平息舆论有很大的好处,但警察的自主权就会大大降低,甚至可以说,这支调查组供检察官随意调配了。

“走吧,我们去接一下,看看是何方神圣。”余文鑫站起身,陈宸紧随其后。

还未走到门口,便见到一个提着公文包的身影,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里头的衬衫和脚上的皮鞋也是黑色,若是胸前的口袋再插一支白花,可以直接出席葬礼。

他的鬓角已经染上了白霜,但眼神仍然犀利如刀剑,表情肃穆,额头上有道川子纹,他们和这个男人打了个照面。

陈宸的瞳孔放大,全身下意识绷紧,这个人他很熟悉,多年以前他就坐在自己的左前方的位置上。这位号称战无不胜的检察官,人们叫他黑豹,全名是何惧昂。

“何检,好久不见,这次是你负责0805酒店女尸这个案子么?”余文鑫见了他,连忙上去和他握手。

“余队你好,对的。”何惧昂握手并和他点头示意,视线却移回到了陈宸的身上。

“陈宸?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洪亮而低沉,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罕见地起了波澜。

他竟然还记得自己!也难怪,当年陈鹤朗一个小律师初出茅庐,竟然让他栽了一个大跟头,连输两场官司。他哥踩着何惧昂一战成名,足够让这位大检察官记一辈子。

“陈宸是警校的实习生,你们认识么?”

“他?警察?你们没搞错吧。”何惧昂发出似怀疑又似嘲讽的低语,让陈宸的心高高吊起,他低着头,手指头蜷缩起来,生怕下一秒他嘴里就要吐出他最害怕的那几个字。

一个无法被改变的事实,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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