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的辩护人》全本免费阅读
旁人看来是何等荒诞的戏剧，王丽因为紧张而发力的面部，带起一道道岁月留下的皱纹，惊慌中夹杂着无措，陈宸支撑着脑袋的小臂上青筋毕露，呼吸沉重，被手掩盖住大半的脸庞上是无可奈何的失落。
可是当年的事，并不是他们两人中任何一个人的错误导致的。
陈鹤朗没有犹豫，在两者中选择了后者，轻轻揽住陈宸的肩膀，拍了拍，以示安抚。
“你先去休息吧，我和妈再聊聊。”过了一会，他站起身，向陈宸伸出手。
陈宸愣住，抬起头，见他哥正耐心地在他面前站着，手指勾了勾，他便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牵住陈鹤朗的手，跟着他走进房间。
一道视线，锁定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似乎有些惊讶。
走进房间，陈鹤朗能感觉到陈宸压抑在平静外表下的情绪，伴随着起伏的胸膛，像海般奔涌。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陈宸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害怕他？当初他是迫不得已，那时才十四岁，面对血腥的画面，难道受害者只有王丽吗？多年来，她未曾给予他任何安抚，反倒是用看待猛兽的眼神去看待他，防备他！如果没有自己，她就已经死了，为什么不感恩反而是厌恶？
可那不只是他的母亲，还是哥哥的救命恩人。他咬了咬下唇，这些质问都难言于口。
手抚摸过陈宸的脊背，平时挺直的背，这时候却佝偻着。他当然明白陈宸想说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她会明白的，我会跟她解释。你先休息吧，这几天为了破案连轴转，也很累了。”房门没关，走到王丽看不到的角度，陈鹤朗将陈宸推到墙上，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柔软的触感落在脸上，他耳朵发红，心中的风暴被神明吻过后骤然停息，等到渐渐平静下来，他点了点头：“9点钟叫我，我们先去找找那辆旧车，再分头行动。”
陈鹤朗离开之后，他仍有些睡不着，于是将卧室门打开透透气。隐约中，听到陈鹤朗与王丽聊天的声音，除了进一步询问车子的下落，还聊了聊陈宸。
“他若是来得再晚些，您的气管都要被陈钊勒断了，我那么快能从看守所出来，也是因为警方能够百分百地认定，当年陈宸就是正当防卫，我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不想和您讨论也是害怕二次伤害，可您的反应，对陈宸来说也是伤害……”
模模糊糊的，他好像听见王丽在抽泣。
“他比您想的吃了更多的苦，我陪伴他完整地从创伤里面走出来。最严重那年，他随时随地会进入到当时的凶案现场，心理学上将这种现象称为闪回，上课、喝水甚至是走路的时候，他会突然全身无力，只能环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发抖，面对残忍的选择——攻击陈钊，或者看着你去死……”
床上的陈宸蜷缩成一团，那时的精神状态糟糕至极，等到恢复之后，已经把很多事忘了。而现在，他只在想一件事，那就是，要照顾他，当时哥哥也很辛苦吧。
“您不应该把他假想作敌人，他是我们的英雄。”
最后一句话传入他的耳膜，他在床铺上沉沉地睡去，嘴角悄然扬起，真幸运啊，至少他知道，永远有个人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
坐在车上，陈宸瞄了眼后面的三人。
褚泽林明显有些不自在，可能是平时他都负责开车，而今天他坐在后座；中间的叶子凌呢，就更奇怪了，故作严肃，又绷直了唇，像按捺不住笑意；比起他们，武城区派来协助调查的警察，可真是太正常了。
陈宸深深地叹了口气，家里有王丽不能亲热就算了，车上还有这么一大群同事，就不能让他们两个过会二人世界么。
至于这个怪异的队伍究竟是怎么组建起来的呢，褚泽林是一听说陈鹤朗从看守所出来，就大早上赶来了，叶子凌是东安区派来保护他们的。而张毅的案件，也终于在褚泽林的努力下延期判决，他们争取到了更多补充证据的时间，武城区的警方还在百忙之中，抽调了一位警察帮助他们。
“妈说陈钊的车一般都停在菜市场后山，我们先过去看看。”陈鹤朗坐在驾驶座上，手指轻点方向盘。
“好，都听你的。”陈宸点点头。
“你说的进货路线我也盘了下，和昨天凌晨警局收到的匿名举报也有一个点重合。”叶子凌说道。
“匿名举报？”陈鹤朗向后看了眼。
“是的，举报说和黑猫的一个重要人物有关。技术部追踪了整个晚上，就怕有诈，但信号经过了处理无法溯源。早上你不在，何局他们在开会，猜测是不是流萤的人发来的。”
“什么时间发的？”陈宸问。
“凌晨2点。”叶子凌回答道。
“我们当时还在仓湖工业园蹲守吧？”陈宸又问
“对，刘云飞的直升机是在2点半着陆的。”他看了眼腕表。
他们在围剿仓湖工业园的过程中，在方圆几里布置了信号屏蔽器，确保过程中无法传递出消息。当时流萤的高层，应该对工业园区内发生的巨变毫不知情。
“黑猫四处点火，让流萤七八个窝点被警方捣毁，刘云飞肯定不服气。但是狡兔三窟，想要凭借几个坐标就找到黑猫的人，还是有些困难。”陈宸的眉头微微蹙起。
“所以我说，如果能确定当年你父亲参与到了毒ロ品交易中，这条路线会派上大用场。”
“别用父亲来称呼陈钊，简直侮辱了这个称呼。”陈宸呸了一声，直呼晦气。
“好吧。”叶子凌挠了挠头。
车辆在路边停下，陈鹤朗低声说：“到了。”
据王丽所说，车子停在碣石路附近的山坡上，但不清楚具体的位置。如今这里的民宅都已经废弃了，爬藤植物将这里占据，空气中飘荡着一种潮湿又阴森的气息。
“是个抛尸的好地方。”叶子凌自言自语道。
这话说完，坐在他旁边的褚泽林缩了缩。
“没事儿小褚，我会保护你的。”他眉毛自信地扬起，拍了拍口袋，发出金属的响声，显然那儿别了把配枪。
这声音没有让他平静下来，反而好像更害怕了。陈宸看着他那个样子，嗤地笑了出声。要不是他哥已经被他搞到手了，他非得嘲讽褚泽林几句。这一幕被陈鹤朗捕捉到了，斜着眼睛看了看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