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那意思就是文岭先养个两年,等其他州县恢复后再把百姓遣返原籍。
但木析的意思是,这些流民太多了,文岭州内安置不了。
她可以出粮,但安置这么多流民在文岭境内不行。
圣人就问了,为什么不行。
最后木析把流民的数量跟州内百姓的数量往上报。
朝廷一看,沉默了。
流民的数量竟然比治下百姓的数量还多,这确实是不可能收容得了的。
也真亏得文岭州能在既往外送粮食,又安抚州内受灾百姓的同时,还能安置得了这么多流民啊。
不过也能看出木析的能力确实很强了。
吏部考评完,给的成绩又是上上。
哪怕不看这次受灾结果,木析也会是一个上没跑,现在加上这次受灾情况的处理,这位木知州可以说在整个朝廷都出名了,不给上上那其他官员该怎么给评价?
木析等到年中,吏部的调任消息终于来了。
正五品文岭州知州,医药署院使木析,调任从四品国子监祭酒。
木析愣住了。
啊这……
这个国子监祭酒的职位,就真的让她迷惑且茫然了。
国子监祭酒这个官职,差不多相当于全国最高官学的校长,加教育部部长。
通俗点说就是,地位清高,权力不重,一般由在某方面德高望重者担任。
国子监祭酒简单点说,就是一般由那种文学斐然且位高权重的官员兼任的。
给她这个文采别说在整个官场文人圈里了,就是在她同年里都不算出彩的年轻官员担任,她真的感觉自己担不起。
而且最重要的是……
木析沉思:这真的不是明升暗降吗?
……
文岭的知州大人要走了。
底下的百姓都很茫然,很快等到这个消息传开,都默默围在州衙外。
他们不愿意知州走。
哪怕知道知州不可能在这里当一辈子的官,他们也希望能多留一时是一时。
这位知州仅仅在这里待了六年,但给这个地方带来的变化却能影响数代百姓,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哪位官员能给这里的百姓留下这么深的影响了。
文岭的知州不喜欢穿官袍,也不喜欢让衙役整排场,很多百姓都没见过她,很多见过她的百姓也不一定知道这就是那位传闻中的小知州,但不妨碍他们喜欢这位知州。
嘴上说她偏心,但文岭的百姓不愿意听到任何说他们知州哪里不好的话。
当地的学子有消息灵通的,早就堵在了知府门前,希望知道她们知州的消息。
知府面色复杂的道:“你们知州去京城当国子监祭酒了,如果你们好好读书,考过了乡试,说不定能在国子监里见到她。”
……
此时的木析,已经坐上了回去京城的马车。
……
京城正是寒冬时节。
地面上是薄薄一层雪,城门口往来的人都拢紧了一层棉衣,队伍很长也很安静。
城门口的禁军一如既往的查看着每一个路人的身份凭证和路引。
队伍已经排到了几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少年一群人。
城门的禁军压根就没把这看起来就寒酸的几人当回事,慢悠悠的打开前头女人的身份凭证,随便瞟了一眼。
他还想着呢,哟,还是个官凭,年纪这么轻,应该是个什么小官吧……
手都抬起来了准备放过。
慢了半拍后,突然反应过来,又回头再认真看了一眼官凭。
最后盯着她们这一行人瞧,瞧完锁定了木析,问道:“这位就是木拢溪?”
木析点头,没吭声。
那禁军道:“明安江宁人士?”
木析看他那严肃的眼神,隐约感觉可能有什么不对,又点头。
禁军面容严肃起来,慎重问道:“你二十三岁时是正五品的知州?”
木析还没来得及去吏部更新官凭,上面写的就是三年前的身份。
木析再次点头称是。
最后那禁军再三看完木析的面容后,眼神很冷肃,但还是客客气气地,把她请去北衙禁军喝茶了。
木析就很哭笑不得,估摸着这位禁军大哥是误会了。
……
古代也不是没有伪造官凭的,而木析这个官凭,各种信息结合看起来,就特别像是伪造的。
那禁军的上官把总听完手下的话,掏了掏耳朵:“什么?你说二十三岁的正五品官?还是文官?”
禁军点点头。
把总:“看起来可像是世家贵女?”
禁军摇摇头,并详细描述了一下木析的马车,包括她那一行人有多寒酸。
把总不耐烦的挥手:“那还用问啊?肯定是伪造的,关起来就行了。”
这时候禁军又疑迟了:“可卑职感觉不太像伪造……”
把总直接一脚踹了上去,骂道:“你傻呀?二十三岁像是进士出身的官员吗?如果是荫封,吏部的官员又没疯,怎么可能把一州知州给荫封的官员担任?”
见禁军还没动,他气笑了,最后补充道:“而且知州是从五品官。这人也是个傻的,伪造官凭也不知道伪造得真实一点,还正五品知州,还是二十三岁的正五品知州,这不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禁军挠挠头,不过既然上官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照做了。比奇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
把总叼着牙签,慢慢琢磨着刚刚手底下禁军来报的事。
这年头胆大包天胆敢冒充官员的,那还真不少,不过胆子大到一点官场常识都没有的,好像也不多。
他一个正七品的武官把总,也是正儿八经武举出身的武官,今年也不过二十四岁,这已经是年轻的了,二十多岁爬到正五品?有,武官当然有,但文官有没有?
不好意思,他这个在京城呆了这么多年的本地人,反正是没听说过。
至于荫封的官员有没有可能?
前朝可能有可能,而且很多。
但宁朝很少有,宁朝的荫封起步,最高不过正六品,而且因为跟正统科举出身的官员不同,非常难往上爬。
而且宁朝的恩荫是很难被审批过的,唯有的那么几个,像他们这种小官员早就打听过了,这都是不能得罪的大佬,怎么可能突然不声不响的出现这么一个。
而且荫封官员在宁朝,也是不可能当地方主官的。
把总想着,而且会回京城述职的地方官员,一般都是调回京城的官员,要么平调要么升官,从地方平调回京城,那得有银子有人脉,升官呢?主要得有政绩,再加上人脉。
那么一个看起来寒酸的人,像是有银子有人脉的地方官员吗?
而且谁会在这个时候来京述职啊?地方官员来京述职那都是有时间要求的,三年一次的吏部考评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时间也对不上啊。
更别说年龄,官位品级,没一个对得上的了……
但是把总还是隐隐感觉,有什么可能被他忽略掉了。
京城这地方当官不易,小心谨慎是必不可少的,毕竟谁也说不准哪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会不会是哪个达官贵人甚至皇亲国戚的穷亲戚。
这么想着,把总又把人喊进来,让他们别对刚刚疑似冒充官员的人轻举妄动,先移交京兆尹府再说,他们就不沾这个手了。
不确定的,可能是麻烦的,就踢给别的衙门嘛。
……
本来在北衙禁军内喝着茶,这么一会儿过去了,木析也猜到了他们这是在怀疑什么,多少有点哭笑不得。
也准备解释清楚,她身上还带着官印呢,本来是准备移交到吏部的,到时候官印拿出来多多少少也能打消掉一些怀疑了。
可没过一会儿,之前那禁军小哥带着人闯进来,大手一挥,就准备让人把她们带走。
木析见状面色一变,手里的茶杯“嘭——”的一声砸在桌面上,面色沉了下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本官是正五品官员,要拿人也得大理寺的人来拿,还得有确凿的证据才能动人。你们也敢动朝廷命官?”
那禁军一时间被木析身上的气势摄住了。
在文岭州身居高位多年,可能木析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的气势早就跟一般人不同。
北衙的禁军是年节时期才会来协助守卫城门的士兵,但也算是见多识广,什么人是高官,什么人是皇亲贵胄,什么人是普通人他一眼便能认出。
这也是之前哪怕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可能是伪造官凭,但还是没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了。
他僵着脸,本来气势汹汹的准备拿人下狱,但此时到底没敢直接拿人,而是软下语气道:“这是上头的命令,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大人不要为难卑职。”
木析似笑非笑道:“哦——?那本官凭什么配合你被抓?本官怎么不知道现在京城不是司法人员,也可以无故直接拿下官员,以下犯上了?”
那禁军张嘴张了半天,也没敢说是因为怀疑她不是官员,觉得她伪造官凭才抓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位可能真的不是伪装的官员,而是确确实实就是二十六岁的正五品官员。
他们僵在这里半天,直到把总的人再次来传话,那禁军才放松了一下。
他对木析行礼道:“还望大人能跟卑职往京兆尹府去一趟。”
木析淡淡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本官本来是要去吏部述职的,你不放心,可以送本官去吏部一趟。”
她还似笑非笑地解释道:“吏部的官员核实官员身份,怎么着也比京兆尹府要方便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