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刽子2

张老汉儿祖上三代都是刽子手,到了他这里也是继承衣钵,做了当地小县唯一的刽子手。

他腰间的这把刀,砍了不知道多少个死刑犯的头颅,送走了三代人,到他手中时仍旧锋利依旧。

也许是他们家沾的血腥气过重吧,他和他家婆娘婚后多年无子不说,他那婆娘最近还生了场奇怪的病。

眼看着就要死了,张老汉儿焦急之中听到县里来了个巫师,专卖不死药。

抱着且试一试的心态,张老汉儿买到了不死药准备回家给那奄奄一息的婆娘服用。

今夜大雨,街上无人。

过拐角时,有马车路过,张老汉儿停下来让路,余光瞥见旁边一个肩膀绣着九尾白狐的玄衣少年,和另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在路边吃小馄饨。

停下的间隙,玄衣少年抬头看向张老汉儿,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又指了指他:“阁下疾厄宫有变,近期恐有血光之灾。若想避免,需变道而行。”

说着给张老汉儿指了一条得绕很远的路。

那条路有神庙,但需要多走半个时辰的路。

而另一条常走的路,没有神庙,但能直达家中,只消一刻钟。

张老汉儿救妻心切,哪里愿意绕远路,只匆匆谢过少年的提醒,便又匆匆离开。

程止看着张老汉儿的背影被吞没在黑暗中,微微沉默。

“先生曾言不能坏了尘世因果的规矩,为何还要提点他?”书生咽下一口鲜美的馄饨肉,小声问道。

“说归说,遇到了总是要提点一二的。”程止往桌上放了一锭银子,随后起身,“走吧,第一课开始了。”

……

张老汉儿回到家中,远远看到自家婆娘坐在屋檐下,提着盏灯眼巴巴望着门外。

他眼皮子突突一跳,三两步走过去,打横将她抱起,带到屋中床榻放下,一边拿洗干净的粗布给她擦身子,一边骂骂咧咧地开口——

“憨批儿,这么大人了也不晓得躲雨。”

“雨太大,我怕你看不到回来的路,给你点灯。”婆娘低头绞着手指。

张老汉儿骂娘的话一下子咽回了腹中。

“我上辈子欠你的。”

张老汉儿瞪了瞪婆娘,转身跑到厨房倒了碗水,拿出丹药喂婆娘服下。

片刻后,婆娘容光焕发地望着他:“老张,俺给你生个娃娃吧。”

言罢,便伸手勾住张老汉儿的脖颈。

这一勾便勾出了张老汉儿的火。

他深深看了一眼婆娘,三两下扒了衣裳,扔了刀,扯下了床幔。

很快,吭哧吭哧的声音便淹没在了逐渐变大的雨夜。

翌日清早,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小村子素日的宁静。

县大夫派来的差吏一番打听,得知县上的刽子手张老汉夫妇昨儿晚上死了。

今早隔壁与之交好的老王两口子来串门,敲门久久不闻动静,便进来一看。

随后便看到家中到处都是喷溅的血液,而张老汉儿夫妇七窍流血,赤·裸·裸地横死榻上。

那张老汉儿死得分外凄惨,腹部插着一把大刀,把人肠子都给戳漏出来了——

这把大刀,便是他们家祖辈使用的,砍人的刽子刀。

差吏不想管这种事,随便找了两个人给夫妇俩裹了草席匆匆埋下,便带着手下们去县里的馆子泡姑娘了。

程止来时,便看到老白从这破旧的小院里勾出两个才死不久的魂魄。

这两厮,可不便是张老汉儿夫妇么。

“是你们?”张老汉儿看到程止和书生,当即一愣。

“为何不将刀子放在门口?”程止指了指插在他腹部的那把刀。

万物死之后,若记得生前怎么死的,那你死时什么样,死后便是什么样。

若忘掉了生前怎么死的,那么你便会以此生里最好看的模样进入地府轮回。

听到程止问话,张老汉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这种事,是能说的吗。

程止好像明白了什么,嘴角微微一抽,随后又问:“还记得杀了你们的东西长什么样吗。”

“记得。是个断头鬼,穿着死刑犯的囚服。他好像……还认识我。”

程止又询问了一些,片刻后点点头,随后看向老白:“不是休沐了吗?”

“哎,别提了,老黑不知道最近跑哪野去了,上头让我来顶板,好好的休沐全泡汤了。”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老白顿时满脸忧郁,他抱怨了两句,看向书生,忽地挑眉,

“哟呵,程老板这是收徒弟了?”

“嗯。不打扰你了。”

“诶,您回见。”

众人作别,程止去了一趟张老汉儿的家,看了眼被扔在地上没人管的,沾满了血的大刀。

“先生,方才那个脸色有些白的男子,是……”

“白无常。”

书生咂舌。

还真是啊。

“咦,先生将大刀拾起来做什么?”

“抓妖怪。”

“抓妖怪?”

“想来你也是知道的,神有神气,人有人气,妖有妖气,鬼有鬼气——他们可以画皮遮掩自己的容貌,但属于自己的气会藏在他们使用过的每一件物什之中。”

程止说着,伸手拂过大刀,刀上出现了一道黑黢黢的气,

“这便是那杀了张老汉夫妇的恶鬼之气。”

“气有迹可循,恶鬼白日不见踪迹,如何寻得?”书生问。

程止不疾不徐地拿出摄魂铃,对着缠绕在指间的这道气摇了摇,随后看着黑气跑向外面。

他朝书生扬了扬眉:“这么找。”

书生沉默片刻,暗暗竖起拇指。

先生宝贝真多。

两人追到一片鸟无人烟的坟地,黑气便不见了踪影。

“恶鬼不在此处?”书生感应不到恶灵的存在,微微皱眉。

“在过。”程止指了指地上稀稀拉拉的一片黑血,“他应该是被什么人刺伤了,逃离了此处。”

说罢,程止正要拿出东西再次寻找恶灵下落。

此时,两人旁边忽然跑过来一个穿着道袍的少年,手里提着一杆桃木剑,立在坟头前怒气冲冲地开口:“混账东西,给小爷滚出来!”

(哎哟喂,要死了,这嗓音这么大,老娘耳朵要坏啦。)

“谁在讲话?!”小道士顿时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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