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未恒当然也知道,她不能。
她瘦弱的肩膀上扛着的,是一个国家的重担,就算再爱,也不会为了他一个人舍弃百姓。
他颓然的往后倒了几步,小腿碰到沙发而停下。坐下来。激情褪去,理智再次占了上风。
“算了,你先去睡觉吧。”他弯下腰,抚着微热的额头。
海离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晶莹的闪着丝丝亮光。她觉得,杜未恒是生了她的气,不想再与她说话了。
她不想让他生气,却又没什么话可挽回,只站在原地不动。
杜未恒又冷静了一会儿,没听到脚步声,微微抬头看到眼前的那双运动鞋还在。再一抬眼,她又哭了。
“怎么还在哭?”他伸出手示意她过来。
海离不动,哭得更凶,眼睛里像是盛着一汪池水,清澈又源源不尽的。
杜未恒看着心疼,苦笑着,“委屈的应该是我吧?被抛弃的人也是我,你怎么反倒哭的这么凶?”
“我…我也不想走啊…”海离抽噎着,像是小锤子一下一下的打在杜未恒的心上似的疼。
“我知道。”他再次伸手,“我不怪你,我只是一想到你会离开我,就…”
海离上前大迈了一步,拉住他的手走到他的身前,抱住了他的脑袋,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腰间,抚摸着他的头发。
“虽然我会走,但是会留下在这里生活过的证据,想我的时候,你还可以看看我的视频。可我呢,一旦回到两千年前,就什么都没有了。待在这里的这半年于我就像一场梦一样,什么痕迹都没有…”
“那你会不会想我?”
“不会吧。”海离说,“回到那里以后,我这一生便只为了国家,生也好死也罢,都没有自己。我会老老实实的当我的女王,嫁人、生子、然后再培养下一任女王。如果我有幸一直能活到退任,也许会在闲暇独出的时候,在记忆深处翻出跟你的回忆。”
海离搂着他的手紧了紧。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都不会忘记你的。所以…”她在杜未恒的头顶顿了好久,“所以…你也把我封存在你的回忆里吧…”
杜未恒闭上眼,一滴眼泪顺着眼角垂直落下,砸在他的膝盖上崩成了好几瓣,四下飞舞开。
他听见海离继续说,“以后你也可以爱上别的女孩子,像对我一样对她好,像对我笑一样对她笑,也许还会爱她胜过于爱我…你们将来会光明正大的谈恋爱,办一个盛大的婚礼,生可爱的孩子…”
杜未恒在她腰间蹭了蹭,隐忍的摇头。
“要是有一天,你的孩子突然看到了我的视频或者电影,向你问起我…”海离的视线努力向上看,极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是你年轻时的朋友…是个很好的人…是…”
还是绷不住,彻底决堤。
很长时间之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紧紧的搂着对方。安静的夜晚里,两人相偎相依,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直到海离哭得耗尽了身体里的水分,再没了眼泪。
临近凌晨十二点,就像灰姑娘一样,生活没能改变,还得按照以前的日子生活。魔法退去,他们应该面对现实了。
这一晚,海离是在杜未恒的怀里睡去的。
再睁开眼睛时,身边却没有人,而沙发上坐着的是正在吃早餐的李源西。
海离坐起来,揉了揉因睡前哭的太凶红肿的眼,“你怎么在这?”
“是杜未恒让我过来接你的,我还给你带了早餐。”他推了推旁边的袋子,“是从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和饭团,他说你喜欢。”
“他呢?”
“早上金秘书给他打电话,说有个临时的会议,所以着急回去。”
“哦…”海离摸了摸身边的冰凉,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心情低落不已。
“准备起床吃饭吧,一会儿还得去拍戏呢。”
“好。”
同一时间,杜未恒已经到了公司。他确实是被叫回去的,不过不是金秘书,而是他的父亲杜千驰。
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金秘书起身对他点了下头,指了指门里,示意他在里面。
杜未恒微微皱眉,轻轻推门而入。一进门,就觉得气氛有点不祥。
他知道,父亲大概是听到了什么传言,来质问他的。
杜千驰此时正在他的办公椅上坐着,翻看着他桌子上的文件。听到门响,没抬头,问,“听说你昨天在董事会面前出了大风头了。”
果然是这件事。
“还好,不过就是跟他们汇报一下工作而已。”
“汇报么?我怎么听说你扬言说要大换血呢?你不知道我昨天接了多少个电话。”
杜未恒在沙发前坐下,茶几上,茶杯里的茶已经凉了,看来,他父亲已经来了有段时间。
“我只是实话实说。”他打开一瓶矿泉水,早上一醒来,他还滴水未进,“有几个股东一直在我背后搞小动作,还在公司各部门里拉帮结伙。你不知道,我一说要大换血,公司里有些人都慌,四处站队。”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杜千驰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看他。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从我没卸任的时候,我就知道。当时有几位对董事长的位置一直虎视眈眈。你不是头一个,他们当时也想踢我出局。”
“……”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急着把位置传给你?为什么刚刚五十岁就告老还乡?”
杜未恒被问得一愣。这些问题,他当然想过。不过,他以为答案就是因为父亲单纯的想要休息了。
难道不是?
“你知道,这公司能做到这么大,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虽然他们后来变了,变得野心勃勃,但不得不承认,那些董事们曾经确实帮了我不少。”
“我当时是有机会把他们逐出公司的,但我不能这么做。要不然我成什么人了,过河拆桥?以后我也不好做人。”
“所以,你就把董事长的位置给我了?”
“没错。”杜千驰点头,“其实我当时也是赌的成分居多,我怕你刚刚毕业敌不过那些老油条。”
杜未恒呵的一声冷笑,明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