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失落

大宇国皇宫,巍峨宫殿,连绵数十里。

御书房中,一位老太监迈着细碎的小步,穿过几株花开正浓的杏树, 手持拂尘匆匆来报。

“禀皇上,皇后娘娘,北凉国的人质已经送到了京城,此刻就在宫外等候召见。”

新皇李宇辰听后,放在唇边的清茶刚入口, 顾不得下咽,吐了出来,猛然站起身来,一脸惊喜迫切的问:“送来的可是沐月公主?

正端坐在一旁的皇后沈若初见皇上如此 失态急切 ,她眉头微皱, 语气中带着几丝不解。

“ 皇上勿躁, 只不过是北凉小国的一介人质,何必如此惊讶重视……”

沈若初话未说完,李宇辰 却是一副等不及的模样, 指着跪在地上的内侍太监急问:“朕问你话呢,你聋了?”

内侍太监 胡公公微抬眸,偷看了皇后一眼,方道:“回皇上,据北凉前来送人质的使臣讲, 不是原定的沐月公主,而是另一位公主。”

“什么?再说一遍。”李宇辰瞬间声高变脸。

胡公公顿感不妙, 硬着头皮提高嗓门。

“回皇上, 老奴刚才问过凉国使臣,他们本来护送的是沐月公主进京,可刚走没多远,凉国皇上就听闻我朝先皇驾崩,新皇登基,便改了主意,换了一位公主来我朝为质。”

李宇辰听的 勃然大怒, 顺手摔了茶盏,指着胡公公发了疯似的厉声吩咐。

“你立马传朕的旨意,把那送来的公主当着凉国使臣的面,就地烧死。”

“皇上,不可。”沈若初忙进言阻止。

“凉国即然用她换下沐月公主,想来也是位 不受宠,毫无分量的 平庸可怜公主,你 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坏了两国邦交。”说罢,她抬眸示意胡公公退下。

李宇辰气火不下,右手使劲拍着梨花木方形茶几, 砰砰作响,咬牙恨声。

“ 北凉小国居然敢 违背承诺,偷梁换柱, 朕即刻发兵,这次 直捣凉都,非把这龌龊小国灭了不可。

沈若初看皇上如此过激发狂的反应, 凝眉更甚。

她压下满心不悦,语重心长劝道:“皇上糊涂,此时怎可兴师动兵, 你初登皇位,根基不稳,朝局动荡,北凉帝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偷换公主。”

“那就任由小小的北凉国欺骗 朕 ,欺辱朕不成?

李宇辰一口气憋的满脸通红, 气急败坏 的回踱步,大有 不顾一切,要与北凉国拼个 鱼死网破的架势。

新皇向来 沉着冷静,城府极深,像这般雷霆震怒,沈若初还是第一次见。

她满心疑问:“ 不就是一个人质吗?皇上何至如此,反正都是公主,即便将来北凉国有心造反, 也断然不会顾及区区一个公主的性命。”

可她哪里知道,这一日,李宇辰已等的望穿秋水。

三年前,他偶遇凉国杏林中的那一抹倩影, 便印在脑海,挥之不去, 终日的苦思冥想,让他知道了何为入骨相思。

三年来,为了那抹倩影,他费尽心机,用尽计谋,终登大宝,笃定今日终 要得偿所愿,再遇佳人,不料却竹篮打水,终是空欢喜一场。

自数月前,闻听那倩影终于要被送来大宇国,他曾激动的彻夜难眠。

每日急着苦练笛艺,以盼能与她 琴瑟和鸣,吹笛舞剑。

更有几许藏在心底的情深言语,却 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提笔 蘸墨, 记录在册,而后用心润色,照册练习,生怕 今日得缘再见时,只懂相顾无言,再次虚了时光,误了美好。

他甚至曾想过, 登基之后, 皇后之位,非她莫属。

……

而如今,望眼欲穿的期许全化为泡影,那倩影终与他有缘无份,怕是有生之年,终难相见。

良久。

李宇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杏花木簪,他对着杏花木簪喃喃自语。

“没想到你我的缘份,只在朝夕间。”

沈若初闻听此话,又见他手拿女儿家的头簪,冰雪聪明的她终悟然一切。

自始至终,她都知李宇辰心中的白月光,从不是自己,却也没想到会是远在天边,虚无缥缈的凉国沐月。

自己虽从无 想过会同他 海誓山盟,举案齐眉。

更不敢奢想,在他心中,能视自己为掌中明珠珍宝,世间独一无二。

可今日,得见此情形,聆听此情话,还是不免一阵酸楚凄凉涌上心头。

沈若初略转头,抬手拂去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强吞苦水,故作大方贤惠道。

“皇上 非好色之徒, 干嘛非要她?那沐月公主虽被称为北凉第一美女,可我们大宇国也有的是人间绝色女子, 等一个月后,过了国丧,臣妾亲自为你选秀。”

李宇辰自是 听不进去,怒火反而更盛,面目阴冷, 甚至狰狞。

“皇后不知 其中原由,就不要多言了,吵得朕头痛。”

沈若初淡然苦笑,不再言语,欲起身离去。

李宇辰 如今贵为九五之尊,可沈若初终没那种迎合奉承, 谄媚 讨好的性子,她 终有自己的傲气和矜持。

“皇上, 气大伤身,保重龙体,臣妾先告退。”

李宇辰正右手托额,似乎 头疼欲裂,没有言语,只是不耐烦的摆手同意。

沈若初 面无表情,不喜不悲。

她刚转过身, 尚未移步,便听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金银玉碎的脆响,猝不及防的 她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去。

只见李宇辰像一只发了怒的雄狮, 五官扭曲,瞪着一双猩红空洞的眸子, 用力踹翻了龙榻前的案几。

上面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古玩玉器,滚落的满地都是。

沈若初却在猛然转身之际,一块碎掉的玉瓷片落地后反弹飞起,正巧划在了她白皙粉嫩的玉面上。

“啊”的一声惨叫。

沈若初忽感脸上剧痛后,忙用锦帕捂了脸上的伤处, 阴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锦帕。

她抬眸望向李宇辰,见他满眸冷漠,毫无 歉意,更别说上前查看宽慰,甚至还冷哼道:“皇后怎会如此不小心?”

至此,沈若初埋在心中的 诸多委屈终是憋不住了,喷涌而出,化成苦泪,涓涓直流。

她也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 论德论才论貌,哪一样不是女中翘楚,世间一流。

她也曾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住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的心动之人,可终因上辈人的恩恩怨怨,只得劳燕分飞,各安宿命。

想当初,李宇辰虽为皇子,可论文论武,论德论嫡,在先皇眼中,他都不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可巧他的母妃善于心计,不知施了何法,竟让先皇把自己赐婚给李宇辰。

自己 当时如遭雷劈,千般不愿,万般反抗,可一介深闺女流,纵然才情过天,纵然与他情比金坚,纵然想过一死了之。

但面对父亲的哭求和整个世家的生死,她又能如何?又敢如何?也只得是百般叹息,千般心碎,万般无奈。

所谓 出嫁从夫,自己 既成了李宇辰的皇妃,只能 谨记妇道妇训,遵从礼法 规矩, 忘了竹郎情,断了相思意,一心只为夫君李宇辰 谋划打算。

试想当初,若是没了自己与整个母族的鼎力相助,如今坐在这皇位上的,未必是他李宇辰。

也许应该是她的青梅竹郎,她曾多少个日夜里悔不当初,自己虽无心害竹郎,可终进了“我不杀伯人,伯人却因我而死”的死局。

而到如今, 一切刚尘埃落定,李宇辰初登皇位,便急不可耐的念起了他的白月光,而自己除了落下一个尊贵的皇后头衔之外,万般皆有,却又一无所有,空空如也。

自己 酿的苦果,自己终要吞下,可即便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自己又能如何?又会如何?又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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