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整个学校,一共有两间教室在用,里面桌椅摆的整齐,但到处都是接水用的盆子,孩子们只能坐在不漏雨的地方看书。

“一到雨季,教室里就开始下小雨,屋顶修了好几次,到冬天大风刮的很猛,就又掀开了,这些年就一直反反复复。”

顾衬随手把讲台上被雨水泡了的粉笔捞出来,放在窗台上晒干,再接着继续用。

“那就是珠拉的座位。”

冯跃走过去,看着书本整齐的摆放在书桌里,名字工工整整的写在书页上,字体娟秀,一看就是个聪明细腻的小姑娘。

“她是这个班里最有希望考上县中学的,这回也被带走了。”

顾衬说,原来这学校刚刚成立的时候,还有七八个女孩子来上学,但是渐渐地都被家长接回去了,反倒是男孩子更多,女孩字们经常在外面偷偷听课,等天快黑了再跑回家做饭。

“这么一对比,梅朵家还是挺好的。”周雨看着珠拉留下的课本,小心的包起来,避免被水淋湿了。

“梅朵是央金的姐姐吧,她上学的时候我还没有在这,不过听以前的老师说,梅朵是大山里唯一一个大学生,当时念书的时候,村里人都说梅朵家有钱没处花,后来都觉得羡慕,但一样很少把女儿送来学校。”

顾衬看过太多珠拉这样的悲剧了,那些孩子只要上了学就没有不羡慕大山外面的世界的,没事的时候就缠着他讲外面的世界,听听外面的学校是什么样子。

顾衬就给他们讲大学,幼小的心灵里就埋下了对大学的渴望,但是这里实在是太穷了,一个孩子上学,家里就少了一个劳动力,村小学的孩子来来往往,数量总是不多。

冯跃晚上就住在学校的空宿舍里,跟宫智伟挤一间,但是没有那么多房子,王乐和周雨就去了村委住。

天色刚刚变暗,冯跃举着手机满操场找信号,但是都只有小小一格,连微博都加载不出来,顾衬出来倒水看见了,就让他去左边的小山坡上,那上边有信号。

冯跃举着胳膊站在山坡上,好不容易把页面刷新出来,但是贺彤的微博一样没有丝毫动静,不管刷新多少次,冯跃胳膊酸疼,都没有新的照片出现,这才失落的走回去。

“给媳妇报平安去了?”顾衬打趣道。

“没有,我还没结婚呢。”冯跃摸着头,有些窘迫。

顾衬卷着袖口往库房走,说:“明天有体育课,操场上那几个球都不行了,我拿几个新的出来。”

一开库房,冯跃有些惊讶,里面都是崭新的桌椅,还有体育用品,美术用品,应有尽有。

“这么多东西!”

顾衬笑着说:“这都是之前有人捐赠的,但是我们这地方用不了这么多,也没这么多学生,就放在库房里了。”

冯跃一边往出搬,一边看着箱子里,各种球类就有十几个,看着就是大手笔。

等看到箱子上写着“贺彤敬赠”的时候,冯跃愣了一下。

贺彤?

“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捐赠的?”

顾衬抹着额头上的汗说:“去年吧,是我一个同学,知道我支教的地方孩子们都可怜,就捐了这些东西,我还不知道怎么表示感谢呢。”

去年两人还在一起呢,但是这件事冯跃一点都不知道,贺彤给小学捐款一点都没告诉他。

转念一想,去年正是自己竞争高位的时候,职场上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回家倒头就睡,可能贺彤想说也没机会吧。

自觉错过了她很多瞬间的冯跃,心里很难受,原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贺彤做了这么多事情。

把爱情整理成,吸引了一大批读者,那么多粉丝每天在下面催更,还给小学捐款,为这里的孩子营造更好的学习环境,而自己现在偶然发现这里,才知道这一切。

“怎么了?你认识小彤?”

小彤?

冯跃有些诧异,这关系这么好吗,叫的如此亲昵。

“嗯,以前是我女朋友。”冯跃本来没打算说出来两人的关系,但是听见顾衬这么称呼贺彤,就故意这么说。

要说男人至死是少年,有些幼稚,冯跃也不想想,你已经说了以前是女朋友,那现在就不是了,有什么意义。

顾衬看冯跃的眼色有些变化,满脸的一言难尽:“去年小彤曾经来过一次,心情很不好,在这待了半个月呢,后来就给捐赠了很多东西,我一直觉得是出了什么事情。”

冯跃沉默了一下,虽然有些难以开口,但还是说:“去年我工作太忙,没时间陪伴她,导致后来我们分开了。”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应该多嘴,但是小彤却实是个好姑娘,她在这的时候孩子们都很喜欢她。”

冯跃没说话,他知道贺彤的美好,以前是自己有眼无珠,现在幡然悔悟,但为时已晚了。

默默把东西搬出来,拿着新篮球,这是小彤的捐赠,她如此美好,愿意救济任何深受苦难的人,连素不相识的孩子都很喜欢她,唯独自己有眼无珠。

干完活,两人坐在小山坡上吹风,夜晚的山谷明月高悬,正好在两山中间,村庄内一片寂静,大家经过一天的劳作,都开始休息了。

顾衬拿出两罐啤酒,递给冯跃:“这在村子里可是稀罕东西,我上次进城才带回来的,一直没舍得喝。”

冯跃接过来,仰头灌下去一口,今天格外难受,因为他跟小彤在一起七年,直到今天才发现小彤的另一面,乐善好施,博爱温暖的一面。

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然而如今再怎样检讨都没用了,佳人不在,而自己错过了她生命里很多的精彩瞬间。

“这个村子很奇怪,但是我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就好像跟一路上所看见的其它地方不同。”

这个感觉从一进村子就有,但是仔细观察每一处都没有什么问题,冯跃一直没想明白。

顾衬微微一笑,指着下面的村子说:“这里没有树。”

冯跃瞪大了眼睛,仔细看过每一处地方,确实没有一棵树,别说树了,连一颗绿草都没有。

“可是我们进山的时候,那边的树林还非常茂盛啊,这不过一山之隔,就能什么都种不出来?”

顾衬点点头,说:“这里就是这么奇怪,村民能耕种的地都要去另一边的村子,两个村耕种在一起,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就种不活树苗。”

顾衬想了一下又说:“这么说也不准确,之前的老书记就种活过,但是种一百棵也只活下来一棵,大面积还是种不了。”

“在哪呢?”

“就在学校身后,每个在这任教的老师,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这棵脆弱的树苗,每到刮风下雨都要好好地看管起来,那是村子里唯一一棵树了。”

冯跃站起来往后面走,当看到的时候有些诧异,这根本不能叫树,这就是一棵苗,还没有小腿高,风一吹就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倒。

因为没有任何植物,所以这个村庄显得死气沉沉,冯跃才会看着就不舒服。

“是不是这个品种不对,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说不定就是品种选错了呢。”

顾衬摇着头否定:“之前因为这里种不出树,还有人进来研究过,但是换了很多品种都种不活,即便活下来,也是撑不过半个月就会死,所以能活下来这一棵,已经很让人惊喜了。”

“那估计就是土壤的问题了。”

树苗长大就三个条件,土壤水源和光,这里光照充足,降水也丰富,冬季还有地下河,不应该出现这方面的问题,那就只剩下土壤了。

这里条件太艰苦了,科研专家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走,每次都带着土壤回去,但是从没有什么结果能传进来。

“但是村子没有树,说明人气不旺,书记很着急,索性自己开始琢磨种树,用自己的积蓄买了各种各样的树苗回来,无一例外都死了。”

“老书记退休了?”冯跃喝着酒,对着一棵树苗蹲着聊天。

顾衬神色黯淡:“在最后一次运输树苗的时候,雨天路滑,车翻进深沟里摔死了。”

“老书记一生都在为种树努力,只要能种出树来就说明咱们的土地是有救的,村民们就不用翻山跃岭的去种地了,生活也会变好的。”

“他最后的愿望就是让我把树苗照顾好,总会有一天长成参天大树。”

绿色就是新生的希望啊,冯跃觉得这不仅仅是一棵幼嫩的树苗,这更是全村的希望,改变生活环境的希望。

“为什么不直接迁走呢?”

“这里的人家几辈子都住在这,故土难离,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迁不走的,就算年轻人走了,剩下这些老年人,有一天爬不动山了,那不就饿死了。”

顾衬在这里做老师已经很多年了,从意气风发的小伙子,到现在步入中年,一直坚守在这,凭借这么多年的支教经验,出去了能在很好的学校任职,可他舍不得。

舍不得这些孩子,因为资源跟不上,那些孩子对大山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幻想,他走了无人接替,这些孩子就会一辈子陷在大山里,他看着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就迈不出离开大山的脚步。

冯跃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灯红酒绿的城市,那些炫目的霓虹灯充斥着现代都市的繁华,可这座小村庄,仿佛被人忘记了一般,保持着男耕女织的生活,甚至连电压都不稳,时常断电。

这里没有物欲,因为人们连走出大山都很难,能饱腹就是最大的追求。

这里没有浮躁,大家的日子都差不多的贫穷,每天看着太阳作息,平静却清苦。

但这里有外面没有的安定,左邻右舍互相帮忙,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但想到白天的珠拉,贫穷就变成了村庄的原罪,耽误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成长。

外面的世界总是充满了诱惑和吸引,但出去要翻越大山,要开辟道路,要有在都市生活下去的本领,村庄里通通没有。

我们不能责怪珠拉的母亲不近人情,因为他们最实际的利益就是吃饱饭,让家里的劳动力都派上用场,才能在这样的山村里活下去。

珠拉的悲哀是一代一代的贫困造就的,如果不解决根本问题,即便救了一个珠拉,还有千万个珠拉深陷泥潭,与一只羊等价。

上学的时候,熟读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背诵容易,理解容易,做起来却太难了。

有多少人在社会的花红柳绿中迷失了眼睛,有多少人为了自己的生活奔波着,纵然有天大的理想抱负,最终都会因为现实的磨难而不得不底下头颅。

高尚如顾衬,坚守山村十几年,能有几人?

天地无心,但人有心,有博爱济仁之心,顾衬就在倾尽所能,帮助想要走出大山的孩子实现梦想。

即便这条路很难,难道要与村庄的现实抗衡,但他还是坚持下来了,这十几年,每每有孩子走出大山,那眼中的光彩,就是顾衬一年年坚守的理由,他让孩子们的双眼代替自己,去尽情的感受外面的世界。

晚上冯跃躺在床上,这一路走来,所看见的事情和人越多,越知道从前只知道追逐功名利禄有多浅薄。

他甚至可以说自己的前半生是失败的,因为对名利的执著,伤害了曾经挚爱的女人,因为对名利的追求,错过了生活中那么多精彩的瞬间,事到如今,要从别人嘴里才能了解七年枕边人的另一种性格。

梅朵的舍生取义,在黑暗中承载光明的坚韧;顾衬的高风亮节,在大山教化了一个个孩子,甘做摇篮推送他们去看外面的世界;边巴次仁在生活的重压下苦苦挣扎,却因为落石意外身亡,攒下的钱并没有让生活变得更好;李经纬的深情,散尽家财陪伴身患绝症的爱妻,那才是人间爱情最美好的样子,死生不负。

每一个人都是冯跃从前没有见过的,但只有亲眼见过,才知道自己之前对爱情的理解有多浅薄;被子弹追赶过,看见有人在眼前死去,才明白生命只有一次,脆弱到难以想象;看见过贫穷的大山,质朴的孩童,才知道生命的意义不止有名利双收,还有浇灌花朵,用有限的能力为更多人创造出无限可能。

他感谢贺彤,在这追逐脚步的一路上,让他遇见这些人,心中除了小情小爱,也有了对生命,对活着意义的思考。

冯跃想,这将是进藏旅程中,最珍贵的财富。

第二天,冯跃被孩子们的笑声叫醒,推开窗,就看见一个个活跃的身影,抱着篮球在操场上奔跑。

他们连一个正规的篮球架都没有,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热爱奔跑本身。

冯跃回身对刚刚起床的宫智伟说:“咱们走之前给孩子们做一个篮球架吧。”

冯跃会画图,宫智伟和顾衬从村民家捡来了废弃的横梁,叮叮当当一上午,组装起一个简易的篮球架。

当抛起的篮球穿过阳光,孩子们的眼睛仿佛随着篮球飞向了更高的天空,拍着小手雀跃起来,冯跃擦着脸上的汗珠,觉得孩童的笑容是能治愈一切的良药。

篮球架是冯跃做的,球是贺彤送的,在某种意义上,两人做了同样的事情,为大山增添了些许的欢笑。

周雨手里拿着一块花布跑进来,笑着说:“我今天在村委吃饭的时候,发现这里的布料都很好看,颜色都是村民自己染得,上面的花纹都很有特色,这要是拿到外面去,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冯跃看着周雨脸上的笑,有些无奈,这姑娘想的太简单了。

外面的机绣效率更快,花纹比这个更精致,更何况这里的交通并不发达,人们想要出去一次都要走上好几个小时的山路,就算有再好的东西都运不出去的。

冯跃在山里仿佛忘记了时间,每天陪着孩子们玩,帮村里的老人搬搬东西,很快就到了日落西山。

吃完饭就爬到山坡上,看看贺彤有没有更新微博,然后看两章她写的,心满意足的回去睡觉。

“我们在大礼堂初遇,又在大礼堂结束校园时光,阳光依旧浓烈,我们爱的真诚又奔放。”

冯跃连躺在床上,脑海中都回想着贺彤的这句话,原来两人的爱情在她的回忆里,依然是如此美好,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冷待而变质。

“明天走吗?”宫智伟擦着脸走进来,他们已经在这待了三天了。

“走吧,梅朵的事情也办完了,她在天上也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冯跃来到这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代替梅朵说出那些心里的话,解开阿爸阿妈心中多年的心结,从此清明寒食,有她一祭。

山里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一日多变。

白天还是晴空万里,晚上一个惊雷把冯跃从睡梦中炸醒。

夏季的雷雨来势汹汹,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一瞬间席卷了整个山谷。

闪电照亮夜空,冯跃起身关窗的时候,看见有人影从院门跑出去,依稀看着像顾衬。

冯跃穿上雨衣,推开门追上去,风雨顷刻间穿透了雨衣,但也顾不上这么多了,隔着雨幕追着顾衬,这么晚不知道要去哪,山路湿滑很危险的。

等冯跃追着他去到后山坡,顾衬正举着一块塑料布站在小树苗前面,用身体给它挡去狂风的侵袭。

那幼嫩的树苗在风中摇摇欲坠,少的可怜的树叶挂在枝丫上,顾衬弯着腰,小心的呵护着每一片绿叶。

闪电下,他弯下去的腰杆,竟然比身后的山丘还要高大。

这一幕深深烙印进了冯跃的心里,那样的震撼让他站在原地寸步难行,这棵树苗被顾衬在风雨夜小心的守护,何尝不是象征着他十几年守护着大山里的孩子一样呢。

冯跃跑回宿舍,拿着一把伞回到山坡,支撑在树苗的上方,但是大风猛烈,吹的雨伞左摇右晃。

知道这样不行,也不能下一整夜大雨,他们就在外面站一夜,到时候树苗没死,他们先病倒了。

冯跃再次折返回去,找了几根木棍,要把顾衬手上的塑料布固定在地面上,这样既能保住树苗,又能解放双手。

却被顾衬拦住了,他大声喊着:“风太大了,这塑料布兜风,会把树苗压坏的——”

冯跃有些泄气,很难想象种下树苗之后,每到风雨夜,顾衬就这样站在树苗旁边,用双手支撑起一片天地,护佑着它长大。

两个人扯着塑料,用身体挡去狂风,在外面一直站到大雨将歇。

冯跃的雨衣早就被吹坏了,顾衬也是从头湿到脚,眼睛上都是大雨留下的水珠,在风停时分打着喷嚏。

“你是不是傻啊,我都轻车熟路了,自己也应付得来,你还陪着我站了一夜。”

顾衬收起塑料布,看着落汤鸡似的冯跃打趣。

冯跃摸摸湿漉漉的头发,憨憨的笑着:“我都看见了,就不能让你自己挨浇啊,再说这雨后半夜才下,不算站了一夜。”

正说着,腿上一软,站了这么久腿早就僵直了,活动了好半天才能正常走路。

一边说笑着往回走,就看见宫智伟举着伞站在学校门口,看着两只落汤鸡走回来。

“我熬了姜汤,进去喝点吧,小心别感冒了。”

顾衬回房间换衣服,冯跃就看着后坡上那棵连一片叶子都没掉的树苗傻笑。

宫智伟拿来一块毛巾递给他,说:“喜欢这里?不打算走了?”

冯跃有些愣,随即释然一笑:“我喜欢那棵树,也想帮他们种更多的树。”

“我活了三十几年,从没有像昨晚守护那棵树一样,守护什么,我不觉得累,看着树苗好好地,我就很开心。”

“反正现在她也没有消息,我想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一边等她更新出现,一边帮这里的人做一些事情,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也没有白来一趟。”

冯跃坚定的看着那颗树苗,在青灰色的碎石地上,那抹绿意更显得生机盎然,就像这座山里默默孕育的希望,总有一天会茁壮成长,长成参天大树。

而冯跃,就想在这个时候为它遮蔽一些风雨,让它成长的更顺利一些。

宫智伟看着冯跃闪着光亮的眼神,有些踟躇,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些什么。

冯跃回头看见他的眼神,笑着说:“我知道你的想法,珠峰并不是什么低矮的小山,一年当中可能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适合攀登,就是你们说的叫什么窗……”

“窗口期。”

“对,窗口期,你就别在这陪着我了,要是错过了窗口期,就得等到下一年了,白白浪费了时间。”

“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等你从珠峰下来了,我可能也离开这了,到时候咱们再汇合,什么都不耽误。”

在八千多米的海拔之上,季候风无遮无挡,肆意搜刮着一切可以摧毁的事物,而只有春秋两季的季候风转向时,珠峰之上既没有东南季风造成的暴雨,也没有西北寒流的控制,是最适合登山的时间。

此时已经是八月末了,宫智伟不能再耽误下去,攀登珠峰要准备的装备,和路上浪费的时间,都要在窗口期到来之前准备就绪。

“你是最有经验的,我不担心你的装备,但是绝不能自己去珠峰,你有没有找到一个靠谱的团队?”冯跃还是担心他,因为他的身体并不适合登山,更何况是世界海拔最高的山峰。

宫智伟遥望珠峰的方向,点点头:“我之前认识不少登山队,他们今年就举办一场登珠峰的活动,我跟他们一起上去,你就放心吧。”

冯跃怎么可能放心,宫智伟对珠峰的执念简直可怕,正常人上去都是九死一生,他还有一条腿不灵活,这假肢在平地上还能用,到了珠峰,零下的天气,山体近乎垂直,这条腿没有多大用处。

这些事情,他能想到,宫智伟自己怎么会不清楚。

无非就是为了心里不灭的念头,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念头,非得要上去一次,至于结果如何,宫智伟根本没有考虑过。

冯跃知道劝阻根本没有用,这一路上,宫智伟从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登山锻炼的机会,等到就是那一天,再一次回到珠峰,回到爱人的身边。

午饭时,冯跃,周雨和王乐都坐在一起,听着宫智伟讲数他和妻子在珠峰上的爱情。

“……我当时是领队,一直带着他们往上走,那年的窗口期很不稳定,但是我们作为当时唯一一只有资质攀登珠峰的队伍,代表的是国家,所以即便知道很危险,很艰难,也没有人打退堂鼓……”

“上山的时候,只有一些小状况发生,也算有惊无险,站在珠峰顶上,我们亲手把国旗挂上,看着云海和脚下壮阔的山河,那种激动的心情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她很激动,站在我身边欢呼,我抱着她,站在世界最高的地方,就真的像拥有了全世界。”请下载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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