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091

风香池暖。佘褚醒来时,天边已经染上了红霞,羽惊端着杯茶坐在不远处翻着本经书。听见动静,他向佘褚看来,同时示意她喝茶:“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休息后所有滞后的神经都放松开来,她还真觉得有些渴了。

佘褚端过茶杯一饮而尽,见天色不早了,难免要抱怨一句:“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羽惊慢悠悠道:“叫你做什么,我鱼也没钓上来。”

池塘里明明有那么多养着的青鲤,时间都过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一只都没钓上来?

佘褚不信羽惊这番说辞,她掀开身上的大氅,下来就去检查羽惊的鱼篓与鱼竿。鱼篓正如羽惊说的那样,空空如也,鱼竿也很意思——佘褚把鱼竿提了起来,鱼线早就被挣断了,哪可能再钓上鱼来?

佘褚:“……”

她捻着那截断了的鱼线,忍不住看向羽惊。有些话晚辈不好问出口,可她的眼神却表达的清楚。

佘褚:你真的有想钓上鱼吗?

被看穿了目的,羽惊仍是半点不急。他悠然搁下了经书,言之有理:“我又不会钓鱼,怎么知道鱼线还能被扯断的。我按时提竿,感觉不到重量,自然又放下了。”

佘褚:“……”

佘褚忍不住出手重系了鱼线鱼钩,又取了搁在一旁连盒子都没开过的饵料装上鱼钩,随后放线抛饵动作标准。她给羽惊掩饰了一番如何钓鱼,在鱼漂晃动的刹那,快准狠地先提鱼线,见确然有鱼咬狗,收线提钩一气呵成!

漂亮的青鲤跃水而出,佘褚收回鱼竿,提着那尾鱼回头就与羽惊说:“你看,钓鱼得这样——”

羽惊悠哉地看着她表演。

瞧见羽惊并不惊喜、也不好奇的表情,佘褚明白了。

羽惊钓的根本就不是鱼,是她。

佘褚收好渔具,她刚才确实在羽惊钓鱼的过程中睡着了,没有立场在强调自己不累。失了立场的她也不好说羽惊设计诓她,只好默默收拾完,当做无事发生。

羽惊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嘴角含笑,也陪着佘褚当做无事发生,问她:“说吧,这次是什么事?”

思幽已经到了冬日。殿前池边虽然堆放了不少暖石,羽惊仍然穿得颇多。他将大氅给了佘褚,自己又重新裹了件皮裘的长袍。因今日休息,他也没有做太正式的打扮,往日里束起的头发零零碎碎的散落在颈项,像黑豹的皮毛。

他与摩侯柔黎一样畏寒。可与摩侯柔黎不同,羽惊即便散着发盘膝坐在池边,他看起来依然像是一头随时能咬破敌人咽喉的豹子。

佘褚坐在他的身边,态度尊敬。

她恭恭敬敬道:“是这样的,狄山钧天陵墓开启在即,我希望能带着乌陵行一起去。”

羽惊闻言,悠然的眼神一变,忽而携着极重的考量压向佘褚。

他修为高深,又天赋超然。思幽之内,除却乌陵行,至今无人可掠之锋芒,佘褚自然也不

例外。她能感受到羽惊对她提议的不赞同。威压铺天盖地而来,佘褚明白,这是羽惊在劝她自己改口。

但这事佘褚已经想定了,她不能改口。在羽惊的探究下,她看似恭敬,却不肯松口、也不肯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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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惊凝视了她好一会儿L,见识到了她的决心。

他渐收回了视线,语气平和着问:“为什么?”

佘褚刚要开口,羽惊先道:“我要听实话。”

佘褚:“……”

她只好说:“我这次出门,觉得域外天好地也好。回来想想,乌陵行其实焖得比我还要久,我想让他也能见见域外的天地。”

羽惊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又或者说,他早该想到只会有这个理由。

年纪在魔族中尚算不得长,但人生已经历足够多的破军尊思忖半晌。他看向自己心爱的弟子,提醒道:“你应该知道乌陵行外出与你外出是不一样的。他对于思幽的重要性高于你,换言之,你若要带他离开思幽,就要承担起他的安全。”

“但凡他出了事,你的尊位、你的性命也就都到头了。”

“我知道。”佘褚说,“可狄山的机会难得。错过它,我恐怕再也找不到能让长老院心动的理由,带着他出去了。”

羽惊到底还是偏心她。

他忍不住说:“阿褚,有的。等乌陵行有了继承人——”

“他不是工具。”佘褚知道自己不该打断羽惊的话,可她还是低声说,“非得要用过了才能有自我。”

“钧天帝陵要开了。穹苍一定会派人前去取回钧天剑。我听说过钧天剑和玉骨骰一样,都是伴随天星地魂之命诞生的天材地宝,非天星地魂不可得。长老院之所以如此看护乌陵行,不就是觉得他是天星地魂,不能有损伤吗?”

“如今眼看钧天剑出世,长老院一定会想要乌陵行拿回这把剑。这是乌陵行离开思幽的唯一机会,我不可能放弃。我也会保护好他的,你不用担心。”

羽惊听着有些无奈:“你明知道我担心的是你。”

佘褚很感谢羽惊这么多年的照顾。她也知道,羽惊因为她母亲的关系,在她和乌陵行间一直也隐秘的偏心着她。

她和乌陵行,就像羽惊和她母亲。羽惊可以为了她母亲留在思幽照顾她,她自然也能为乌陵行担起责任。

“我是您亲自教出来的,您应该相信我的能力。”佘褚说,“我不会真让自己陷入危险中的。”

羽惊沉吟良久。他最终还是同意了佘褚的要求。

藏宝图的事情在思幽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长老院早就想要开会讨论这件事,只是碍于羽惊一直压着才拖到了现在。

如今佘褚回来了,羽惊也终于同意议事。各族族长自然要从这件事中谋一份利,长老院里的人来得出奇的整齐。

罗刹族的族长如今已与佘褚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作为七杀尊所辖的势力,罗刹族这些年好处也没少捞。

她兴致高昂地踏进长老院,原本以为见到

的还是老面孔中,没想到却见到了新人。

瞧见面色苍白,握着暖手炉不松手的摩侯柔黎,罗刹女笑道:“今天是什么风,竟然将贪狼尊也请动了。我还以为今日代表摩侯议事的,还会是你的叔叔呢。”

摩侯柔黎咳嗽了两声,他看起来好似半点没听出罗刹女的试探,温声回答:“多谢族长关心,叔叔身体不适,这次只得由我来了。”

罗刹女笑了一声:“病啦?让我猜猜——”她笑嘻嘻的,“贪狼尊既然重新出现在魔宫了,那他这病怕是下半辈子都好不了了吧?”

摩侯柔黎也笑了笑,他漫不经心说:“生病嘛,总要修养一段时间的。”

罗刹女嘁了一声。她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毫不遮掩对摩侯一族虚伪的厌烦:“我最讨厌你们的就是这一点,夺权就夺权,偏要遮遮掩掩粉饰太平。你是贪狼尊,又是摩侯族长,这位子本来就是你的。你叔叔若是不让,你宰了他都是该的。这儿L又没人说你,病什么病,也不嫌假。”

摩侯柔黎低头笑了笑,没有接话。

倒是修罗族先看不下去,指责罗刹女道:“千万年都洗不干净你身上的血,心怀蛇蝎看谁都是无情无义之徒,生怕小辈们忘了你们是怎么起的家是吧?”

罗刹女一听,“哟”了一声。她眯着眼打量着修罗族的老头子,染得鲜红的指甲敲了敲桌面,环视一周。

“各位兴致好啊,一早就念起旧来了是吧?”

“我罗刹一族不是好人,你修罗一族又算什么东西?别把我惹急了啊,惹急了我别怪我不给破军尊面子,把你们那点老底全抖落了!”

修罗族长老气得胡子都在抖。

其他人深知罗刹女脾气不好向来说到做到,而谁家又没点难堪事,顿时都劝修罗族长老算了——毕竟她是真做得出来,将各家的糟污抛在阳光下扒开来晒的。

修罗族长老也知道罗刹女不好惹,他骂骂咧咧几句,到底没敢继续和她吵,只能当这桌上没这人。

罗刹女见状,冷笑一声喝茶。

摩侯柔黎倒是看得饶有兴趣,罗刹一族掌管思幽密探多年,是知晓秘辛最多的一族。他原本还真想从罗刹女嘴里听一点各家的秘密,只可惜修罗族看起来不那么愿意配合。

长老院也挺无聊的。摩侯柔黎来得早,在罗刹女到之前,他已经坐了约有半个时辰。然而除了罗刹女,其余各族长老或试探、或直接抛弃他的族叔与他交好,兜兜转转,都离不开一句“结盟”一词。他们不在乎摩侯族是谁当家做主,他们只在乎新出现的摩侯柔黎还能不能和他们一条心,继续对抗以佘褚为首的“魔主”势力。

贪婪、愚蠢、目光短浅又野心膨胀。

小小的长老院,几乎将魔族所有的恶劣尽收其中。摩侯柔黎只是待了一会儿L,就已经感到了无聊,也亏得佘褚能忍受这么久,与这么一群人费心周旋。

如果是他的话——

摩侯柔黎的目光从修罗族长老抖动的脸上滑过。

他很可能会选择先引得其余三族内乱,拉拢听话的、清除不听话的,以百年动乱为代价,换一个听话好用的长老院。

所以羽惊才没有选择他。

摩侯柔黎心想,如果是他掌控长老院,如今的这会儿L,思幽恐怕还没有从战争的损伤中缓回来,这群人也不会有如今这般与天界狂妄的底气。

仔细衡量得失,他果然还是更适合待在幕后,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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