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尚保德眼睁睁的看着面前娇滴滴的美人,风卷残云一般收拾了自己八个体壮如牛的亲兵。
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最近可能惹上了一头人形暴龙!
他顿时色厉内敛的一边往后爬一边吼叫道:
“我,我可是长备县县令的独子!长备县的太子爷!
你不能打我!你要是打我,你,你就完了!
要是我爹心疼了,你,你,你全家都要完蛋!”
“哼!”
卫芊芊气极反笑:
“还太子爷?好大的官威啊!
姑奶奶我今天就替你娘好好的教你怎么夹着尾巴做人!”
场面一度残忍起来。
街道上的人们知道卫芊芊闯了大祸,一个个都如同见了鬼一样,仓皇逃命,唯恐波及到自己。
“啊!你不能打我,啊!啊!我爹啊!我……”
卫芊芊的蛇王鞭可是费尽卫常安的好大一番心血,由大妖岩血蛇王的皮和筋骨淬玄铁打造而成。
每一鞭加上卫芊芊传功送气,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撕裂尚保德的衣服和皮肤,以及那甚至可以直接忽略不计的罡气防护。
一时间就叫尚保德皮开肉绽,顿时没了脾气。
如果尚保德的罡气在强一点点,加上他身上这珍宝一级的金蚕铂衣,尚保德也顶多就是肿几天。
归根结底,还是这位执绔子弟太废物,硬生生把习武的一身好筋骨荒废成了垃圾资质。
血已经流了一地,卫芊芊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可是从小就看着自己的大伯屠妖长大的。
自己的记忆中有太多不忍直视的血腥画面:
人与妖斗,要么人杀死妖,扒筋刨骨刺穿心脏,要么就是妖用利爪刨开人的胸膛肆意的啃食人的脏器。
那种画面即使是卫芊芊现在回忆起来都会狂吐不止:
当人斗输以后,妖就会用利爪将人的四只撕碎,防止人再垂死挣扎。
妖的速度很快,从撕碎四肢到啃食人的脏腑仅仅只需要三分钟左右,这时候受难者还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嘴里喷着血凄厉的惨叫着。
眼睁睁的看着妖啃食着自己的脏腑,那时候受难者眼神里的绝望和恐惧、以及最后的嘶吼往往使人一生都噩梦相伴,无法释怀。
低级的妖,没有七情六欲,而人,有一家老小。
像这样惨绝人寰的景象本来并不多见,因为人毕竟是智慧生物。
但是卫芊芊却见过两次,一次是她四岁时,那一战,她失去了自己妈妈最后的血亲——
那个最爱自己的舅舅。
而第二次,她失去了自己的一个最重要的人。
那一个对自己很严厉的、倾注了很多希望的、被自己当成母亲的第一个大伯母,也就是卫成的生母而不是现在的续母。
自那以后,卫芊芊开始嫉恶如仇,只要屠妖战中自己的大伯或父亲带着自己,哪怕再多的妖,无论生或死,她都要亲手卸掉那些妖的四肢,哪怕再累……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小孩愿意自愿变得坚强。
但是整个世界总会提前让一些孩子成长。
战争有罪,得利的永远都是统治者,而孩子,永远都是受害者。
卫芊芊,也并不是故意这样讨人厌的。
与卫芊芊灵魂深处的噩梦相比,眼前的尚保德的这一点点血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卫芊芊越打越气,一发不可收拾:
就是因为保护这种人!阿舅付出了生命!
就是为了保护这种人!大阿母付出了生命!
凭什么!为什么!
就因为这种人渣!
因为这种畜牲!
畜牲!!畜牲!!!
他们怎么配!
他们怎么配!!
“啊!我错了啊!呜呜呜,啊!别打了侠女!啊!我啊!姑奶奶我错啊!呜呜呜啊……”
卫芊芊看着尚保德没骨气的低三下四的求饶,心中更加气愤。
一时间怒火攻心,气息紊乱,喷出一口心血来,脸色蜡黄蜡黄。
而芊芊正好背对着小二,小二也丝毫没有看见这一切。
对于芊芊心中所想,小二不知道。
对于芊芊的过往,小二更是丝毫不清楚。
这一切落在远处的小二眼里,就成了一场血腥的单方面施暴。
虽说小二对这群逼良从昌、肆意妄为的执绔子弟丝毫没有好感、甚至是讨厌至极。
但是他对于芊芊这样的暴力行为更是身上泛起阵阵恶寒。
疯子!女疯子!
那个混蛋仅仅也只是调戏了一下她啊!
如果说芊芊这样的行为只是让小二无法接受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行为就让小二对芊芊今天新升起的所有好感化为灰飞。
只见卫芊芊收起鞭子,重操旧业,在四次宛如杀猪般的嚎叫下,尚保德如泥一般躺在地上号啕大哭。
没错,他四肢脱臼了……
洛小二一瞬间只觉得四肢剧痛无比,眼皮狂跳不止。
果然,本性难移!
他在远处心有余股的捂住胳膊的上关节想到。
“住手!”
来人显然迟到了一步,从卫芊芊卸掉尚保德的四肢到来者喊叫的时间,已经足够“业务成熟”的卫芊芊卸掉十几人的四肢了。
来者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朝廷命官。
五官与地上已经哭的不成人形的尚保德至少有九分像。
只不过来者要更瘦一些,胡子也更长,更年老。
很明显,这又是一位惯坏了孩子的父亲。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如同一摊混血的烂泥一般瘫在地上哀嚎,于是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头顶的乌纱帽的两叶都颤颤不已,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心疼。
片刻后,他才猛地回头,一瞬间眼中明显有杀意喷涌而出,但是在看到卫芊芊以后,他一愣神,立刻收敛心神,苦笑道:
“芊芊侄女好大的威风,要来长备县玩儿也不提前和叔叔我知会一声!”
来者尚由书之所以如此态度,原因无他:
杏花源洲的老洲牧李松李问南早就过了年纪,这一位年轻的时候治洪有功,又是榜眼出生,皇上才打发他到杏花源养老。
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杏花源洲的王,可不是老洲牧。
而是兼职城主、参兵、刑、工部和卫家军元帅五职,总揽军政财权的卫申。
若此时出现在尚由书面前的是其他三品大员的亲属,也许怒火攻心的尚由书还会为子报仇,奋力一搏。
可是偏偏卫申可是尚由书直属的顶头上司,这使得尚由书这一位老父亲只能打碎牙齿肚里咽,大屁也不敢放一个。
尚保德这个废物渣子看到了他爹,一时间就有了主心骨,他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于是当即就把一肚子的怨气、怒气、委屈都泼了出来:
“爹!爹!爹!爹我快死啦爹!
就是那个贱民!
她差一点就杀了我啊爹!
你看啊爹!我被这个贱民折磨成什么样了!
你快把她打进刑部为你儿我报仇雪恨啊爹!
唔,唔唔!”
尚由书面沉似水的脱下鞋子狠狠地塞住了尚保德的嘴,心中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他妈上辈子没干人事儿!这么生出这么一个畜牲玩意儿!
“贱民?你以为你是谁?王公贵族吗?!”
尚由书怒喝道:
“自己也不看看自己这混球样子!”
“尚牛尚石!”
尚由书对自己随身的家仆喝道:
“把公子抬回去,接了四肢就关进书房!
你们看看他这畜牲样子!
叫许先生严加管教,严禁夫人插手!
也叫许先生往死收拾!
木戒尺打断五根我给他造铁戒尺!
打断十根我给他造银戒尺!
打断五十根我给他造金戒尺!
要是打断了百根,我就熔了自己的祖传玄铁剑给他造戒尺!!!
一年后,我要看到一个知书达礼温文儒雅的公子!
如果成了,告知先生,咱们家那一本祖传的、开国王丞相注释的孤本《正气经》,我拱手相让!!!”
“是,老爷!”两位家仆当即抬着尚保德回去了。
“芊芊侄女啊,犬子这是被贱内惯坏了样子,莫要见笑,既然是来玩,叔叔带你去看几处长备山水风光如何?”
不得不说尚由书十分狡诈,不愧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三言两语就缓解了卫芊芊的愤怒。
甚至是听到尚由书对尚保德的处置后,不禁有一点点同情。
而听到可以和小二一起游山玩水,卫芊芊眼睛一亮,但还是回头看向小二。
看到小二默不作声,卫芊芊向他递去了询问的眼神,小二才开口说道:
“尚县令,今日为时已晚,我们……我该回去了。”
尚由书这才发觉一旁的小二,向芊芊问道:
“芊芊侄女,不知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洛……”
“朋友谈不上,”
小二的声音如森铁一般没有半点生气,
“杏花源城,洛氏,洛小二,无字。”
以尚由书老奸巨猾的城府,又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于是笑了笑,道:“那既然如此,叔叔我便寻两匹座驾,天也黑了,快些回去你们长辈也就不会担心了。”
他在一旁与随身的师爷私语了几句,不一会儿,便有下人前来一匹神俊稀有的异种马——
血甲骑!
“呀!真是不好意思,军中座驾吃紧只剩下这一匹血甲骑啦!
这还是上一次兽潮中不幸去世的一位将军的遗留,也是他生前最爱的一匹座驾。
这畜生脾气相当大,我们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驯服,刚刚服役,所以还没有被送上战场。
不过你们放心,骑着它回杏花源,只需两炷香时间。”
就算小二是傻子,也明白此时他们打的什么鬼主意——
叫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起一匹马回去,这样下作的手段,让小二很不喜欢。
尚由书看小二要拒绝,立刻说道:
“只是一点点心意,小兄弟就莫要拒绝了!”
小二不好驳了尚由书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翻身上马,芊芊则是悄悄地向尚由书道了声谢,也翻身上马。
两人身体相贴,洛小二强压下心中的燥意,一骑绝尘。
马果然是好马,一身血红色的鳞甲发射出几许金铁之气,好不威风。
但是还不过绝命桥,这马便停蹄不前,还险些将芊芊翻倒在地。
骑过马的人都知道,从马上面摔下来,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一命呜呼!
好在芊芊从小习武,有武力傍身,下来时才没有受什么伤。
盛怒之下,芊芊又一次拿出了蛇王鞭,喝到:
“畜生!”
小二眼看情况不对,也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啪啪啪!”
像蛇王鞭这样的杀伐重器,又岂是血甲骑的鳞甲能够防御的?
几鞭之下就是皮开肉绽,这马也疼的嘶鸣不已,但神奇的是,它却丝毫没有要逃的意思,也不管身上鳞甲开裂,刺入肌理,鲜血直流。
马儿眼神坚毅,卧倒在于河旁边的一座墓前。
墓碑上刻着:
禹烈将军徐风,年十九。
芊芊看清楚了墓碑上的字,心神剧震,如潮一般的悔意淹没心头。
一时间,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一鞭打在马儿身上,一旁的小二不明所以的疼在了小二的心里,一瞬间小二就对卫芊芊彻底绝望了。
他也到马儿身边坐下来,欲要把伤鳞拔出来。
“别!”
卫芊芊顿时就急了,上前喊道。
鳞马多是好马,但是有一个极难为人的特点:
伤鳞需要及时拔出来,否则它将会很快死去。
而拔鳞又极疼,这时候马就会控制不住的踢人,这一蹄子下去,可是会死人的!
马儿此时却一动不动,同雕塑一样,直到小二将伤鳞拔完。
小二才站起来,马儿就打着响鼻哭了起来。
晚风把它的鬓毛吹的纷乱,它将脑袋埋的很低,一口将墓碑前一朵白色的小花吃到嘴里,大口的咀嚼着,咀嚼肌瑟瑟发抖。
咽下去以后,它又大口大口的吃起墓碑前的土来。
这时候它的响鼻声显得有些萧条,有些孤单,使晚霞的风也更加凄冷了。
良久的平静小二的内心也如同刀绞一般,也只有眼中的麻木,才能显现出他痛苦的冰山一角。
没有原因,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的内心鲜血直流!
许久,小二头也没回,更没有说话,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步一步的向杏花源的方向走去。
芊芊这才回过神来,用衣袖抹去眼泪,向小二追了上来。
“小二哥!”
卫芊芊在小二身后停了下来。
洛小二依旧没有回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停了下来,将腰杆挺得笔直。
“我、我,”
芊芊一时间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个,我真的是无心之举!”
仅仅只有一阵晚风吹过。
良久,芊芊才抬起头,泪湿着眼问道:
“我还能喜欢你吗?”
小二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用机械而沙哑的声音说道:
“放了我吧!我仅仅只是一个店小二,你却是城主府千金,我,我配不上你,你,你走吧!”
小二步履蹒跚的将背影埋入黄昏的风中......
芊芊也留下了泪,和马儿的泪汇聚到了一起,蔓延着流进了于河的碧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