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情毒

小二终于反应过来,就像是犯了羊癫疯一样,头发披散风乱,整个人衣冠不整,狼狈的转头就跑!

当然,在想要逃跑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毕竟虎王也不是吃草长大的,它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小二叼了起来,迈步向那座木楼走去。

老虎的肌肉本就是非常发达的,再加上虎王是一头巨虎,正因为如此,它每往前走一步,全身肌肉都会有一块大幅度的膨胀收缩。

而小二这时候正被他叼在嘴里,此时就像安了弹簧的玩具似的,一声一下的弹动着,看上去十分滑稽好笑。

但凡是个真男人,谁能受得了这招拎小鸡?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杏花源的“国民小二哥”,自尊心是多么强?

于是他便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

两次了!算上卫申那一次,两次了!

“放开我!你个臭老虎,有种放开我,咱俩个决斗!放我下来!”

小二此时越是挣扎的厉害,越让人觉得他的挣扎是那么无力,但是那么弱小……

虎王丝毫不鸟他,自己走自己的。

终于,小二被扔在一片唐香兰上。

“嗷呜!”

虎乃是天生的王者,所以虎啸的声音总是如同深秋的雷声一般威风。

小二自然被这一声包含着怨气的虎啸给镇住了。

“呦!”

木楼上传来一阵粗犷豪放的声音:

“傻猫娃子回来啦?”

话音刚落,从木楼上一个人影飞跃而下。

他穿着一身的下等仆人的荨麻布衣,却围着上好的岚锦的围脖,荨麻裤子上缝合着两双岚锦的白袜,只是小腿的地方空荡荡的。

腰间还挂着一个大葫芦。

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一个不伦不类的残疾人。

他的脸上皱纹满满,无论是抬头纹或者是鱼尾纹,仿佛都能轻松夹死苍蝇似的。

板鼻梁,大鼻孔,嘴唇薄而黑,却非常非常大,仿佛一笑就能咧到耳根去,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眼睛里闪烁着凶戾之气,乍一看,仿佛是一个很刻板的人。

可是满脸都留着张飞式的大胡子,又让他平添几分江湖豪迈之气,令人情不自禁的尊重起来。

如果此地有官龄八十的朝廷老古董,看到这张脸一定会大吃一惊!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张脸,和鬼全忠至少有七分像,而那一脸的张飞式的大胡子,和一身穿着,居然和生前的鬼全忠一模一样!!!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小二之前心心念念的神匠传人

——孙献!

“嗷呜!”

以虎王的骄傲,又怎么会默默忍受这耻辱的称呼?

于是它咆哮一声,一双虎目中满是血丝,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灭族仇人似的,全力扑了上去,打算将这个残废撕碎!

此时小二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不忍心看到这样一个残疾人变成满天肉沫!

他心想:

完了!这就完了!玩儿完了!小爷我还冒生冒死的来到森林,结果屁都没有!

狼王变成肉沫的一幕像是在他的大脑里开了循环播放一样,一次又一次的浮现。

他一时间胃里翻江倒海,赶紧爬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干呕起来。

许久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听到自己想象中的飞溅声或惨叫,只是虎王在怒吼嚎叫。

再回头时,他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画面实在是不科学:

一个残废如同附俎之蛆一般挂在虎王身上,看起来好像那虎稍微一用力,残废就会飞出去撞死在某一棵树上。

可是无论虎王怎么用力,怎么发疯,残废就是不下来。

虎尾如同鞭子一样疯狂抽打,可是每次残废都会“险之又险”的避开,落在虎自己身上,疼的哇哇叫。

虎掌如同行刑大板一样疯狂抽打,可是每次残废又“险之又险”的避开,看起来好不滑稽,令人失笑。

许久,疯狂的虎王耗尽力气,趴在地上,两眼通红的大喘气。

那残废则是讥笑着抚摸那伤痕累累的虎皮,丝毫不怕它长年累月累积的瘴毒侵害自己。

“傻子!要咬你亲爷爷,你还瓜嫩捏!”

“嗷!”

虎王怀着不服输的精神,又一次站了起来,暴起发难,不要命的冲向了那座木楼,居然是想要将孙献的居所撞塌!

“嘿!”

孙献狰狞一笑。

“狗日的畜牲,爷爷我看你想上天!”

说罢,他又飞身上前,第二次扑到了虎王的身上,抓着头皮狠狠地向空中一提。

“喔草!”

小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个残废提着近两吨的大老虎飞上了天!!!

这是什么骚操作?

这就是武者吗?

你们两个到底谁才是百兽之王啊?

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字:

“淦!”

一人一虎在高空中翻了两个圈,居然短暂的滞留在空中!

孙献正是在那一瞬间狠狠地将虎王扔向地面,在虎王马上就要掉到地上时,他飞身加速坠落,就像陨石一样砸到了虎王的身上。

“嘭!”

“嘭!”

两声巨响,第一声巨响时他砸到虎王身上,第二声巨响时虎王砸到地上。

孙献是砸在虎王肚子上的!

一口虎血当即喷了出来,染红了一大片的唐香兰。

小二倒是一点也不心疼着大片的唐香兰。

毕竟他在医书上读过,唐香兰的茎干是最为坚韧的,重物砸不破刀割不烂,像他们这么一折腾,一个晚上的时间,唐香兰就恢复了。

因为森林里空气潮湿,所以并没有尘雾扬起挡住视线。

小二正以3D无死角的VIP蓝光视角,观看这一场大型暴力美学艺术片:

暴风雨似的拳头轰在虎王全身各处,沙包大的拳头不要力气一般,砸在虎王虎骨的地方,居然发出了金铁交撞之声。

“暴风雨”整整下了一柱香时间。

如果说武松打虎还有一点竞技艺术在其中的话,那么,他观看的残废打虎就是暴力美学中的极品啊!

穷极小二一生所学的词语,也只有“丧心病狂”这样伟大的词语,才能形容孙献了!

终于,虎,奄奄一息。

人,得胜归来!

此时的他,稍微有点脸红,就好像刚刚才完事儿,心情显得格外明媚,只是少一根烟。

小二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惹到这个变态。

这时候,孙献终于发现了小二在这站着,表情立刻阴沉下来:

“朝廷让我干的事儿,我在干,朝廷不让我干的事儿,我现在一点也没干。

现在老子每天也就养养花,养养猫,活的窝囊的就像个女人,怎么?上使大人来这儿?是因为圣上还对老子在下不安心吗?”

小二一时间听懵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不是!我……”

“也不用忙着否认,不就是想要银子嘛!老规矩,我懂!”

孙献整个人说话尽是阴阳怪气。

“上使大人年纪轻轻就得了这份美差事,可谓是前途无量!

区区在下,也不知道应该交多少银子才好配得上您的身份,银子全都在我楼里的木箱子里,您尽管去拿好了!”

他飞一般的从袖子里拿出几节特制的木棒,两节在自己跳起来的一瞬间,放在了自己袜子里,在站稳以后,还有一节木棒展开来,变成了一个木拐。

“前辈!我不是什么朝廷命官!我是杏花源来的!”

也难怪孙献口误。

他本来口风极紧,在自己以为,除了皇上和朝堂那一帮子腐儒知道自己在这里,很少有人知道他去哪了。

“嚯!杏花源来的?!”

孙献一脸吃惊的看着小二,不过表情马上就狰狞起来,他狞笑着说:

“桀桀桀桀!卫申那个老小子倒也是聪明啊!

不过光派一个毛头小子也想来请他老子我出去卖身,你爷爷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现在就算是皇帝想让我官复原职,也得抬着轿子把老子请出去,他卫申又算哪一个山头的鸡毛?

滚滚滚!叫卫申亲自来!”

“不是,前辈,别!”

没等小二把话说完,孙献已经飞身从木楼的窗户里飞了进去。

这绝对是属秃鹫的——吃定了死嫓丌(脾气)!

就在小二心里骂骂咧咧,准备回家的时候,木楼上又传来那个令人气得牙痒痒的声音。

孙献阴阳怪气的说:

“哎呦哎呦!人老了身子不中用喽!这药又是腰酸又是腿疼,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

唐香兰可又到了收果子的时候啊!这可愁死我了!”

小孩看了看大片大片的唐香兰,只好苦笑一声,颓废的坐倒在地。

虎王此时也挣扎着站了起来,全身骨头都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鸣声,痛苦的坐在了小二身旁,“呜呜”的叫。

森林里的瘴气裹着水雾和寒气,打在了一人一兽的脸上,使他们鼻头一酸,心底突然多了许多看破红尘的怅惘和萧条——活着真他妈的受累啊!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于是乎,他们哥俩强行振奋精神,分工明确:

虎王负责出去打猎找晚餐,小二负责收豆子。

这时候,楼上又传来孙献阴阳怪气的赞许声:

“哎呦,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啊,人品好,素质高!不错不错,真不错!的日子啊,越来越有盼头喽!”

那阴阳怪气的语气,使得小二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子暴戾之气,可又不敢对孙献表露出一丝一毫。

这可把小二给憋坏了,脸上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终于压制不住了!

妈蛋的,老子不敢骂你,老子还不敢骂我自个儿了?!

“狗日的,我真他娘的不是个好东西!

一出生就克死娘,真真不知道我爹他么上辈子是犯了多大的错,人神共愤才收了我这么个儿子!

不是东西的东西,上辈子绝对是成了精的日踏(杏花源方言,猪猡的排泄物),祸害了十里八乡的母日踏!!!”

这下子可把孙献给整糊涂了!

他独自在自己的躺椅上愣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脑子卡在半中央,心想: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有政治觉悟吗?

小二暗自发了半天的疯,加上他虽然认识唐香兰,实物却是第一次见,手上使差了力气,在唐香兰果豆的毒刺上,划破了手指。

唐香兰的毒是制作合欢散的主要成分,如果没见血还好,见了血,唐香兰的花香就成了致命的催化剂。

毕竟春药的制作难登大雅之堂,所以赵向民的医馆也就没有放这些书,小二也就自然不知道这些。

一时间的疼痛使小二呼吸变得急促,脑袋突然有些发昏,他赶忙丢下了果豆,撕了一条衣服,包住了自己流血不止的手指。

然后他也不管,只是继续工作,小心翼翼的把果豆掰开,然后放在了麻袋里。

这是第三个。

这效率也实在是太慢了!要是这么干,猴年马月才能干得完啊!

“当!”

楼上丢下来一把钢制工具上头是一个铲子,下头是一个巨大的镊子,手感上有数不清的花纹,还有浮雕。

浮雕上刻着一条神威勇猛的四爪蛟龙王,线条流畅,极其富有美感,给人一种错觉:

仿佛上面的蛟龙王好像张牙舞爪的飞向天空,杀气毕露,爪牙狰狞,像是要

——与龙夺珠!!!

孽蛟,这是孽蛟啊!

这是当年仲牙仲伯断造反大顺国的标志啊!

小二下的当即松开了手,险些尿了裤子!

在乱世拿着此物,还能号令群雄、逐鹿中原,当个山大王玩玩儿。

现如今,正是天子龙威浩荡,天下归心的盛世,拿着这玩意儿,不正是茅房里挑灯——找屎(找死)吗?

“怕个辛溴头(宣德洲方言:指黄鼠狼放个屁)!这玩意儿就是个器具!

这还是当年家是在世的时候,先皇御赐的!

先皇给家师说了,孽蛟,只有忠心不二的真蛟龙才能镇得住!

这可是天大的信任啊,虽说家师收活(宣德洲方言:寿命的意思,这里指长寿),但到老子这一代,才只传了两代,老子就算是屎蒙了心,也绝对不会变得这么快嘛!

老子心里装着国家,就算是把名字都改成了仲牙,声音都变成仲牙,老子还能反了不成?

看你那个慌球样子!活的不像个带把儿的!”

“哼!”

小二瞪了一眼木楼,他明确的感受到这一段话并不是对他说的,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又抓不住话茬,只好背了锅,独自生闷气。

他拿起工具继续工作,不一会儿感觉浑身发热,整个人就像蒸笼里的包子一样。

擦口干舌燥,两眼充血,整个人的皮肤都包上了一层通红色,显得十分邪异。

“有……”

他终于向那座楼抬头说话,本来是想问有水吗,他实在是太渴太热了!

森林里的潮气丝毫不能为他分担一丝一毫,他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沙哑到说不出话了。

加上神经忽然一恍惚,非但没有问出来,反而跌倒在地上。

小二此时一点也不晕。

此时的他,精神出奇的振奋,血脉出奇的膨胀,呼吸出奇的冗乱,心跳出奇的快,大脑一片空白……

我她妈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热?

小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出了田野,趴在潮湿的泥土上。

他开始疯了,一般的撕扯着衣服,直到最后,赤身裸体,赤条条一丝不挂!

不远处的木楼上,孙献正站在窗户边,表情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仿佛就像狩猎的大白鲨一样。

在那么一瞬间,小二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带给小二一丝凉意。

那道红色的影子愈发的清晰,小二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是卫芊芊!

是那天和他一起出游时盛装的芊芊!

卫芊芊,是那样美丽,那样干净!

正是她那深情的目光,带给了他一丝凉意!

青丝,俏颜,幽香,烈酒……

她就在小二面前,小二看得清她脸上的一点霞,看得清他颤巍巍的每一根眼睫毛!

小二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想拥抱她,想肆无忌惮的拥吻她!

近了!小二一点点的靠近芊芊,一点点的褪去了她的红裙……

最后那一个瞬间,一点清光一闪而过,小二抓住了!

他用这一瞬间的清醒,使出了自己一生最大的力气,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剧痛使他又多了几分清醒,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大喊:

“畜牲啊!”

于是他一头撞在了一棵树上,树碎!

人,醉……

……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