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小二的两个结拜兄弟此时都已经回去睡了。
杏花源满街热闹的灯火,此时也都随着更夫的打更声而熄灭,一切都重归与最原始的寂静。
小二此时却并无心睡眠,他必须要去结界大森林的石台一探究竟!
那个梦,绝对在暗示他什么东西!
要么就是和笑笑的身世有关,要么就是和他自己有关。
或者是两者都有!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这个险他都必须冒!
可是想到卫家军那严密的防守,和二十四小时运转的城防机制,他就一阵头疼。
讲真心话,此时的小二心里觉得,发明一个东西,远远比这些阴谋诡计,要省事儿太多了!
发明一个东西,无非就是设计、制作、实验、完工,这些流程都是已经固定的。
但是阴谋诡计需要考虑太多东西了!
真的是伤脑筋!
他现在就挺“佩服”那些霍乱后宫的女人的!
一天没事干尽想着怎么害人、怎么争宠。
更有许多还把那种风气带到朝堂之上,带到整个国家机器中,让整个国家乌烟瘴气、狼烟四起。
她们甚至放弃了尊严、放弃了肉体、放弃了友情、放弃了爱情、放弃了亲情、甚至放弃了作为一个正常人的底线!
这样的权力,要之何用?
这样的富贵,要之何用?!
不过最终都化作了黄土的东西,最贱的东西,却可以为之付出一切,最终落得遗臭万年的下场,糟后世唾弃。
就算把国之大权给她们,她们也不过只知道弄权平衡的小道而已。
她们哪里知道商流国税?哪里懂得军将调配?哪里知晓民生疾苦?哪里晓得国家往来?哪里通晓礼益纵横?
她们又哪里压得住如同黄海之沙一般的奸佞小人?又哪里驾驭的住暴虐无伦的沙场恶将?
最终只能让人支配,漂泊不定,国破家亡,血流成河……
毕竟,胸怀天下之壮志、情系黎民之福祸、通晓古今之道理的奇女子太少了!
这样想来,不许女子干政的古训也确实不是对女性的歧视。
毕竟女人心中,儿女情长的思想还是更多的。
男人多孔武,女人多妩媚;男人多理性,女人多感性。
男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受累,让人间少严寒,替女人遮风挡雨。
女人,生来就是人类文明中最温柔的回忆,包括母亲的身份也好,妻子的身份也罢,女人就是人类爱意传承最重要的部分。
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替代的。
可是如今却变成了勾心斗角?变成了心机纠葛?
这样的女人哪怕再美丽,真的可以走进男人的心房吗?
至少对于小二而言,一个女人,最让人怜惜的绝对不是皮囊,而是知性的内心和善良的灵魂。
那种坚持和妥协的品质完美的融为一体时,才是真正的,足以让一个男人献出生命守护的挚爱,可以让一个孩子花费一生去怀念的伟岸。
回过神来,继续沉思。
是和守城士兵坦白求包庇?
算了吧,危险性太高!
以自己的名气,自己还没有出去,他们就肯定已经把自己的所在位置公开了!
根本就靠不住!
难道要挖地道?
平时倒是可以试一试,但是今天晚上要出去,那是别想了。
算了算了!
还是去找赵叔合计合计吧,但愿他没有睡。
说干就干!
于是小二蹑手蹑脚的向赵向民的医馆跑去,一路上虽然有许多打更人,但是终归是有惊无险,没有被发现。
翻墙、入院。
整个过程动作是行云流水,由墙外到墙内,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卡顿性可言。
一路虽然黑灯瞎火,但是小二轻车熟路,总算摸到赵向民床前时,听着那熟睡的呼噜声有些头疼。
老年人不是应该常常失眠吗?怎么睡的这么沉?
只好叫醒他了。
小二硬着头皮准备拍拍赵向民,把他叫醒。
这时候,忽然间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刹那间,小二就被一个锋利而冰冷的刀器抵住了脖子。
小二吓得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冷汗立刻就包裹了全身上下。
看着与“凶手”的距离,小二心知应该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直到小二隐隐约约看见眼前翻开的被子和空空如也的床,才冷静下来。
“嘿!”
赵向民冷笑一声:
“我不教你,你个小兔崽子反而无师自通,提前入行了?!
真是个好畜牲!
居然还到我这里来“开业”了!
怎的?就凭你那点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是瞧不起我还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叔,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来找您是有正事儿的!”
小二见赵向民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有个屁的正事儿?别以为你的那点花花肠子我不清楚!”
“唉?赵叔,这就是你不讲道理了!
照你这么说,我晚上来找你就是飞贼,那岂不是说,进了妓//院抓贼的捕头全都成了风流客?
不对,赵叔,这你都看得清楚!你不会是属夜猫子的吧!”
“哼!
要是都和你一样睡着了,就像头进了滚油锅的死猪,老子我都死了千八百回了!
就嘴硬吧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赵向民缓缓的把架在小二脖子上的匕首取下来:
“小二,你现在也不小了,也该到听话的时候了!
听叔劝,你真的不适合这个!
女怕嫁错郎,男怕选错行啊!”
“赵叔,我承认我是想过学您,但是这一次确实是有要事商议的!”
“哦?什么正事儿不能放在早上说?
算了算了,说吧,我听着呢!”
“我想去结界大森林!”
赵向民吃了一惊,随即表情立刻凝固下来。
整个无光的房间陷入了无言的沉寂之中。
过了好半天,赵向民才缓缓的问:
“不去不行吗?”
“必须去!”
听到小二掷地有声的三个字,赵向民又一次沉默了。
“明天去也不行?”
“只有今天!”
房子里一老一少两个人仿佛达成了什么神奇的默契,都惜字如金。
赵向民又一次缄口不言。
“你的意思是,让我送你去结界大森林?”
“如果赵叔你有时间的话……”
“不要和我如果,如果我送你去,也不是不可以。
前提是,这件事情,必须是你在命令我!”
“叔!”
小二心里大受震动,命令二字对于小二来说,太冰冷,太没有人情味了。
“你和我,不至于……”
“也不要和我不至于!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那么多不至于。
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送你去,里面圣兽多如牛毛,进去就是在与天搏命!
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哪怕我活着回来,也只能和你爹自裁谢罪了!”
“怎么会?!”
小二终于被赵向民的自裁二字吓得魂不守舍!
是啊!
怎么会?
阿爹我是知道的啊!
即使真正是我出了什么问题,也不可能逼别人自裁啊!
更何况是赵叔!
“这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你也不要问,我们之所以瞒着你,肯定不是欺侮你。
你还太小,知道了,对所有人都不好!”
小二是知道阿爹和赵叔有事瞒着他,但是也仅仅局限于知道而已。
他从来没有办法知道其中之所以。
还从未有哪一天,小二像今天这般,距离真相如此之近!
小二最终还是纵容了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道:
“叔,我今年已经十六了,按照大禹律法,已经是传宗接代、成家立业的年纪了,真的不小了!
有些事情,你就不要再瞒着我了,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赵向民忽然间瞪眼如铃,右眼居然在这无光的夜幕中,发出了诡异且恐怖的蓝色荧光。
“你,要害我?!”
这四个字如同平地惊雷,直击小二内心,小二一瞬间只觉得大脑里嗡嗡嗡的,张着嘴,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害!”
赵向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神情间的那股子带着狠辣的锋锐之气荡然无存:
“小二啊!
我知道你并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也都没有一分一毫的水分啊!
我不说,你总有一天也会知道的,但是如果是我说了,这事儿性质可就变了,放过赵叔,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呼~”
小二长出一口气,眼底多了几分疲惫,郑重其事的对赵向民答应道:
“赵叔,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会问了。”
“那好吧!我送你进去!”
赵向民说着,就要带着小二去结界大森林。
“不用了不用了!”
“那你不是出不去了吗?”
“不去了!不去了!”
小二连连摆手,一脸惶恐之色。
去结界大森林虽然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但是毕竟只是为了真相。
但是要他因为一个虽然非常重要,但是也可能子虚乌有的未知,就失去一个他最在意的亲人,这样的荒唐之事,他做不出来。
“你要我怎么信你?”
赵向民眯着眼睛盯着小二问道。
“不骗你!赵叔,我真的不骗你!骗你我是小狗!”
小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的保证道。
赵向民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小二。
半晌,他才把鞋子脱了下来,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小二,没了动静。
小二不知道赵向民是什么意思,只好在原地等着。
可是没想到半驻香时间,赵向民居然发出了不大且均匀的鼻鼾声。
睡着了?!
小二二话不说就蹑手蹑脚的跑出了房门,怎么进来怎么出去,原路返回了。
一路东躲XZ,避开更夫,狂奔到自己的猪窝里,紧紧的把门封上。
今夜,他又要化身加班族了!
他从一堆尺度工具中翻出两匹黑布,将窗户密不透风的贴上。
嘿嘿!这样阿爹就不会发现我加班的灯光了!
他这才摸索着用火折子把油灯点燃,开始手工制作。
毕竟小二现在的功夫虽然还行,但是全都是杀人技,轻功身法简直是惨不忍睹。
和赵向民一比,无疑是云泥之别。
叫他徒手翻跃杏花源那防御兽潮的城墙,大概率的可能是掉下来摔死……
所以他必须制作出一个自己很久以前就设计好的,却一直不敢造出来的工具:
偷鸡摸狗、飞檐走壁,飞贼居家旅行的必备神器——
爪索!
做铁质的动静太大,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用自己房间里为数不多的金刚木做一个。
做好以后套在手腕上试了试。
嗯,机动性很强,就是有点太轻了,而且木制品穿透力可能也不太好。
但是翻个城墙绰绰有余!
叔,对不起了!
结界大森林我势在必行,可是又不能连累你,我只好一个人去了!
现在我是武者,一定跑的比当年的阿爹快多了。
阿爹能带我出来,我一定可以生还!
小狗,那就小狗吧!我认了!
【到北城墙边】
小二好不容易跑到北城墙边上,本来信心满满的他,仰头看见城墙的高度,又看了看自木质的劣质品爪索,心中有些打鼓。
我记得小时候没有这么高啊?
还是因为那时候走的是正门,够城墙有多高没有注意?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拉了拉倒扣在城墙最上面的爪索,发觉结实,就抓着绳子向上爬去。
眼看着就要成功上去了,可是就在差临门一脚时,爪索松落了!!!
以城墙到地面的垂直高度,摔下来九死一生!甚至极有可能粉身碎骨!
完了!
小二刚刚认命闭上眼睛,就感觉自己的衣领子在空中被提了起来。
斑王?
不对,斑王现在还在养伤呢!
那是谁?
“臭小子,撒谎都不动脑子,你本来就是一个狗崽子,叫我怎么信你?我也就不想说破你!”
小二听到赵向民的声音,只觉得十分尴尬,这才睁开眼睛讪讪的傻笑。
“嗯,工具倒是不错,只不过这东西用木头做也太粗糙了吧?
这东西若是铁质,穿透力和抓力能提升一倍有余!
回去给我也做一个,不占你便宜,我掏钱买,铁要好!”
小二心中又是佩服又是羞愧。
佩服的是赵向民作为一个对手工机械一无所知的人,仅凭“职业道德”就对小二给飞贼发明的爪索说出这么多门道。
真不愧是干一行精一行的赵叔啊!
羞愧的是自己作为这天下数一数二的木工、机关师、工匠,居然被一个外行指指点点!
这其中的挫败感可是叫小二十分难受。
“你知道什么?”
小二嘴犟道:
“这是我仅仅花了一炷香时间就做出来的!”
赵向民只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就一个手提着小二的胳膊平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