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好一个平乡侯!”
小二的眼里甚至没有愤怒,只剩下冷漠。
“你们下去吧!我明日里亲自看看,这平乡侯有什么三头六臂!”
“是!”
“还有,把这饭菜撤了吧!倒了怪可惜,明日里热的时候加些草木灰就可以解蒙汗药之毒。”
二老看了看小二,眼中尽是惭愧,尴尬的撤掉了饭菜。
小二把门闭上后,就躺在炕上,盖着自己包裹里的衣服睡了。
一夜无话,直到第二天清晨。
小二翻身起来,打开了门,正好看见二老在劈柴火。
“哎,天使您醒来了?”
老太太立刻上前弯腰问候。
“不用叫我天使,我的马匹呢?”
小二看着老头问道。
“我,我这就给您牵过来。”
老头也没有说二话,立刻小跑着去牵马匹。
“您,您这就要走了?吃些东西吧。”
“不用了。”
小二淡淡的拒绝,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两个银元宝,丢在老太太脚下:
“拿去维持生计,过些日子那个平乡侯就到头了,所以,不要害人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立刻蜷缩在地上,把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叩首,看不见是什么表情。
这时候老头也牵来了马匹,看自家老太太跪倒在地上,还以为老太太又干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也颤巍巍的学老太太跪倒在地。
小二没说话,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老太婆,那凶神送走了,起来,快起来!”
老头把老太太拉起来以后,才看见老太太此时已然是泪流满面。
“老太婆,怎么了?”
老太太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她颤颤不已的弯腰拾起那两个银元宝,捧在手心里看着自己的老伴:
“呜呜呜呜,以后,以后,不害人了!以后一定别害人了!
别害人了老头!呜呜呜呜,咱们别害人了!”
老头如遭雷击,立刻退了一步,双眼无神的愣了半天,也如老太太一个样子老泪纵横的哭起来,上前狠狠地握住老太太那捧在银子的手:
“恩,不,不害人啦!咱们不害啦!
呜呜呜,老太婆,咱们,这辈子,再不干这勾当了!”
……
“呦,来一来看一看哦,冰糖葫芦哦!冰糖葫芦哦!”
“买面,买面!实惠好吃能吃饱!”
“油条豆浆茶叶蛋!早晨就要吃清淡!”
“新鲜的水果蔬菜!瞧一瞧看一看喽!”
“卖肉!卖肉!现杀现卖!鸡猪牛羊兔狗肉,要什么有什么!要什么有什么!”
……
小二骑马来到一条早市街,再没有力气骑马,有些晕乎乎的下了马,坐在一个面摊上叫到:
“面!大碗,不挑食,什么都要,味儿要重!”
“哎!得嘞!”
面摊大叔立刻就把活好的面搓开,拿着擀面杖擀成一页大面皮。
大叔在面皮扇上撒上面粉,才把面皮折住,统共折了三折,才拿着裁面刀切成又细又长的面条。
大叔提起面条抖了抖,缓缓的放进了一支烧开了水的大铁锅里。
这时候大叔也没闲着,从小摊车底下的柜子里取出一只大碗。
他把自己小摊上烧的浓汤酱、葱花蒜末、香油、肉渣全部放到碗里,才架到面摊的台子上。
这时候面条刚刚好,大叔用一只竹子编的罩里把面条捞了出来,空干了面汤水。
他这才全部盛到大碗里,用竹筷子拌了两下,用汤勺舀着面汤倒在碗里。
“客官,您的大碗面好喽!”
好大的一只碗!真不愧是大碗,都和缸子差不多大了。
小二心里骂骂咧咧的抱怨道:
也不知道之前是犯什么病,非要和那老两口装逼不吃饭,这死要面子活受罪,饿死我了!
小二饿急了,草草拿出银针在面里戳了两下,看没变色,揪了半根塞进猫嘴里,看猫嚼了两下就咽了,再没有别的反应,才放心下来。
他二话不说就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并没有特别惊艳,面条也并不光滑,而是有些许厚重的质感。
味道也不是那种让人舍不得吃的惊艳,而是那种大口吃才满足的,让人特别安心的味道。
“唔!大叔,你这面味道真不错啊!吸溜,吸溜。”
“哈哈哈哈!好吃就多吃点!”
大叔爽朗一笑。
一边疯狂干饭的小二,正以一种十分夸张的速度进食,一大碗饭马上就要见底时,小二大喊到:
“大叔,我快吃完了,再要一碗!”
“嗨哟!”
大叔吓了一大跳,上下打量着小二的细胳膊细腿儿,这还能吃下去?
“可别逞能,小心吃坏了!”
“不会!吸溜,吸溜。”
“那你可别浪费粮食啊。”
大叔又开始下面,不一会儿又一碗做好了。
“恩,时间刚刚好,我才把上一碗的汤喝完。”
大叔眼皮狂跳,硬着头皮将面递给小二。
小二如是的端起来就是一阵噗腾。
周围的人纷纷开始围观。
“哎我说张总林,你这面摊大碗减量啦?”
“没有!怎么可能减。”
“那一个半大的娃吃你的大碗还能续?我咋不信呢?”
“老钱,别说你不信,我TM自己都不信!”
“卧槽!”
围观之人大多数都是在小二续完碗以后才来的。
在亲眼看见小二以不科学的速度,干完了张总林这号称“平乡县最实惠”的大碗,纷纷头皮发麻,暗自打量小二的身形,悄悄地絮叨:
“你说那面他吃下去装哪儿啊?”
“是啊,一点都不胖,肚子平平的。”
“是啊,反正像他这么吃啊,我是受不了的!”
“我看他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挨饿受冻的人家呀。”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
……
小二吃完了面,摸着肚子缓缓的喝汤,就在大家都以为小二吃饱了,准备散开时,小二对张总林喊道:
“大叔,再要一个小碗!”
“啊!?”
一街的人都惊呆了,反倒是张总林见怪不怪,开始下面了。
小二吃得香,也看的大家伙儿眼馋,许些人都坐在摊位的小木桌上喊道:
“老张,给我也来一碗,小碗。”
“还有我。”
“我也一样。”
“好嘞好嘞。稍等稍等,马上就好!”
张总林把袖子抹起来,一根擀面杖玩耍的灵气十足,就像是活过来一样。
飞快的,一张张面皮成型了。
就在张总林刚刚把面皮裁成面条时,远处走来一路凶神恶煞的人马。
他们形状各异,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却都衣服如同胡人一般穿一半,漏出的一个胳膊和半边身子满满的都是纹身。
为首的长得最为高大壮硕,留着模仿胡人的麻花胡子,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如同寒潮。
他们人手一把刀,抗在肩头。
周围的买东西的纷纷逃离。
“收保护费!”
那大汉已经围了上来,腿脚利索的都已经跑干净了。
留下的是那些没来得及跑的还有身体问题跑不掉的。
其中张总林就因为收拾面摊没跑开。
整条早市落针可闻。
只剩下小二吃面的“吸溜”声。
“大叔,我吃完了,大叔,小碗好了吗?”
“阿,啊!好,好了好了!”
张总林没有办法,只好颤颤巍巍,硬着头皮把做好的面放在了小二面前。
“哐!”
大汉一脸狰狞的看着小二,把肩膀上的刀劈在小二吃饭的木头桌子上,刚刚放下的面的汤水都震了出来。
小二丝毫没反应。
这并不是他故作镇定,而是真的不怕他。
论功夫,这样的货色他可以一个打几十个。
如果他真的出刀也伤不到小二。
而且这样的气势对于普通人而言,自然是不可以招惹的庞然大物,就是低级到不能再低级猫咪叫了。
无论是梦中的老方丈给自己的那种神圣而干净的压迫感,或卫家军一线士兵死战时的肃杀之气,又或者斑王对自己的那一种野蛮的杀戮气息,甚至他觉得,连老五给他的“父爱如山”的气势都远远不如。
一瞬间,有一种掌握一切的高人感弥漫心头。
对大汉的气势,他此刻倒是想出来一个四字成语:
外强中干。
“小子,老子说老子我在收保护费,你TM很饿吗?”
“是饿坏我了!不过大叔的面真的好好吃的,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大汉本来是打算破口大骂的,但是看见小二干净而淡定的眼睛,有一个直觉告诉他:
不要动手,这人有鬼!
“哼,好好好,老子我也不欺负你,你吃,老子我让你当个饱死鬼!”
街上的人看见大汉收刀站立在一旁,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牛雄这是怂了?!
小二也不戳破他,只是闷头干饭。
吃完以后,小二把三个碗叠在一起,筷子也放的整整齐齐。
“叔,我吃饱了,谢谢款待!这是饭钱!”
小二拿出来一个十两的银元宝,十分随和客气的交在张总林手中。
张总林还能怎么办?也顾不上“财不露白”的道理,只好拿出自己的钱箱子,给小二找钱。
这下黑道老大牛雄可不乐意了:
我打不过你我知道,那你至少假装的凶一点、混蛋一点啊!
那样我至少可以告诉我小弟你是黑吃黑啊!
你这个样子,我以后怎么管理小弟啊!
孰可忍孰不可忍,干!
牛雄一鼓作气把张总林的钱箱子都抢了过来:
“收保护费没听见嘛?嘿,挺多啊小老头,我拿走了!”
“喂,大哥,我刚刚把饭钱给人家,大叔还没找我钱呢。
你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小子,觉得我欺负你了?
那你跟老子叨叨什么?去喊妈妈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一众混子都开始嘲笑小二。
“我说,你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亲人开玩笑啊,你TM,是谁老子?!”
话音刚落,小二就暴起一巴掌扇了过去,正中牛雄的脸上。
牛雄一个趔趄,整个人都趴到在地上,脑袋正好在张总林面前,鼻子里鲜血直流。
鸦雀无声。
小二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冷漠的从衣领子上提着牛雄,给牛雄翻了个身,把他抱在胸口的钱盒子抢了下来。
看钱盒子上有鼻血,也就全都在牛雄身上抹干净,还给了张总林。
“大叔,找钱吧。”
小二人畜无害的一笑,仿佛在地上躺着还没有缓过气,鼻血直流的牛雄和他毫无关系。
这一切张总林都看在眼里,自然摸清了小二的底子,心中暗自庆幸道:
幸好这位是个好相处的,不然我这辈子算是废了!
他哆哆嗦嗦的把钱找给小二时,牛雄的狗腿子才反应过来。
“你,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完蛋了,我告诉你,你完蛋了!
我大哥牛雄可是姬少爷的手下,姬少爷乃是乡侯女婿!
想在杏花源平乡混,你居然不知好歹对……”
“啪!!!”
小二二话没说就给面前的“狗头军师”一巴掌。
“你很啰嗦,有没有人对你说过?”
这时候牛雄终于从天旋地转的状态中缓过气来,他的右边脸已经肿的不成人形,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抹了一把鼻血,大喊到:
“桩子硬,回去摇人!”
“狗头军师”也挣扎着爬起来,左脸不成样子,大喊到:
“风紧扯呼!”
一众狗腿子这才搀着二人狼狈的跑了。
看着黑道众人远去的背影,所有人都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他们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许老三你会不会说话?这是小英雄啊!哈哈哈哈哈!”
“错了错了!我掌嘴三下!哎,哎,哎,哈哈哈哈哈!”
……
看着所有人都在笑,张总林心里也自然感觉出了一口气,但是依旧愁眉苦脸的对小二规劝道:
“小伙子,你现在招惹了平乡的地头蛇,平乡你是待不下去了,我没在平乡见过你,想来你是外乡人,快跑吧!
功夫这么好,去边境参军打魔兽去!他们也就在平乡有些势力,成天仗势欺人,快跑吧!等他们叫来人,你就走不了了!
这天下很大,没必要在这小小的平乡遭了难!你还有大把的时间活人呢,我已经半老了,是跑不出去了,你不一样!”
“大叔,我怎么称呼你?”
“别问了,快跑吧!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咱们以后总会再见面的!”
“恩,大叔你多虑了,就算是平乡侯亲至,也拿我没办法!等会啊,你把我的马照看好就可以了。”
“唉,你你,你年轻,不懂事啊!”
“对了大叔,平乡侯叫什么名字?”
“夏侯,侯……”张总林刚刚说了个姓氏就愣住了。
“是他!公子就是他!就是他把你不放在眼里,还打了奴才!”
“狗头军师”捂着脸一只手抱着一位贵公子的腿,一只手指着小二大吼大叫。
牛雄站在贵公子身后不说话。
贵公子一身锦帛布衣,鞋都是青皮镶底,脖子上挂着一只穿着金链子的大金锁,脸色苍白,整个人虽然俊郎,但是散发着一股子阴柔气,叫人很不舒服。
这个年代私下里锦帛是可以当钱使唤的,就光这一身行头,便相当于是穿着八十亩良田,或者是三四仓粮食。
老百姓面对这样一位行走的金库,自然是惧怕不已,敬而远之。
而山贼打劫商队扒衣服,也并不是变态,而是真正的贪财,仅此而已。
“就是你打了我的人?”
贵公子的声音倒是正常男性的声音,听了挺舒服。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看贵公子和小二这一位文雅的杀胚对峙起来,所有人全都该跑的跑,跑不了的躲了。
张总林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拍了拍小二的肩膀:
“小伙子,你保重吧!一会儿就打听我家来牵马。”
说完便推着自己的面摊拉着小二的马跑了。
“哈哈哈,我只是觉得你有点意思,不知道怎么称呼?”
“杏花源城,洛小二。”
“平乡侯有请,劳烦起驾?”
贵公子对小二伸起胳膊,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要啊公子,此人穷凶极恶,乃……”
“闭嘴!”
他立刻喝住一脸怨恨的“狗头军师”。
“请?”
贵公子又请。
小二有点诧异,不过一点也不慌,大马金刀的向贵公子所指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狗头军师”被小二狠狠地踹了一脚。
他爬起来,没有说话,眼中满是怨恨的盯着小二远去的背影,手指指甲嵌入肉中,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