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断剑无锋(本章免费)
拓拔野虽然服了神农丹,但一来自己素无功底,平白添了神力,也不知如何调使,二来此钢链乃是几十年前一个奇人所铸,混合北海十七种金属而成,莫说是拓拔野,纵然是大荒中超一流高手,也不能空手将钢链断开。
拓拔野无奈,只好浮上水面换气,再下潜寻觅其它方法。来回试了十余次,终究没有发现什么法子。
那怪物似乎也颇为沮丧,嘴里咕噜噜的发着怪声,垂头丧气。
拓拔野眼角扫处,突然发现几丈开外,幽暗之中,有奇异的光芒一闪即逝,但眩光之强,竟胜过遍地珍珠。那怪物似是十分惊恐,没来由的向后退了许多步。
拓拔野心中大奇,不知那里有何物事,竟让它如此惊惧,于是朝那里游了过去。
游到近处,方才发现竟是一柄青灰色的铁剑,斜斜插在潭底的软泥之中,外表看去,无甚希奇之处,却不知先前的眩光从此剑何处发出。
拓拔野轻轻一提,就将那剑拔了出来,那剑竟是一柄长不过三尺的普通铁剑,沉于水中已久,锈迹斑斑。只有剑柄上刻了“无锋”二字。既是无锋,那想来也不如何锋利了。
拓拔野原想用此剑断开钢链,但这一看之下,大失所望,将剑抛了出去。剑在水中悠悠荡荡的飘了会儿,斜斜的落下。
拓拔野刚要转身,却被眼前一幕震得目瞪口呆。只见那无锋剑如弱柳扶风,飘忽间,竟然无声无息地没入一块潭底巨石,深达尺余。
拓拔野精神大振,游到剑边,双手握住剑柄,用力将剑拔出。其时一道月光斜斜射入潭底深处,拓拔野将剑身一转,登时闪过一道眩目的光芒。
他举手挡住眼睛,缓缓的移开手掌,赫然看见剑身上刻了两个小字,在月光下微微泛着金色的光晕。定睛看去,竟是“神农”二字!
拓拔野惊愕之下,险些呛了一口水,当下抱剑浮上水面。此时月将西沉,晨星稀疏,天色极黑,再过一阵,天便要亮了。
拓拔野在月下仔细端详,那无锋剑剑身果真有“神农”字样,反转过来,另一侧剑身隐隐也有两个字:空桑。
原来此剑乃是二百余年前,木族圣女空桑仙子的佩剑,也是木族七大神器之一。当年空桑仙子在东海邂逅神农,两人一见钟情。空桑仙子将无锋剑送给神农,聊解相思。
神农在无锋剑上用金刚指刻下两人名字,当作两情不渝的见证。但是五族圣女必须为处女之身,终身不嫁。空桑仙子为此被木族长老会流放汤谷。而神农身为神帝之尊,竟不能触犯五族之约,解救心爱之人,只能目睹空桑仙子东渡汤谷,独自在南际山顶喝得酩酊大醉。
那日他心如死灰,将无锋剑抛入龙潭之中。孰料此剑在潭底沉睡两百年,竟在他化羽之日,为误入龙潭的拓拔野所发掘。两人缘分之深,实乃命运使然。
拓拔野自然不知此剑来历,但是瞧见神农二字,却也猜得出此剑必与神农有极深渊源,心中惊奇喜乐,不可言喻。想到此剑主人此刻怕已在山顶化为坚岩,顿时又悲从心来。
他爬到岸边,双手捧起无锋剑,又朝山顶跪下,叩了三个响头,唏嘘不已。
月已西沉,天色将亮。拓拔野决计赶快将怪兽救出,便去寻找龙马,收伏上路。他再次跃入水中,口中衔剑,双手划动,很快便来到那怪兽身边。
那怪兽远远望见他口中的无锋剑,便惊恐不已,向后倒退,一直退到水底崖壁。口中发出呜呜的悲鸣,全然没有起初威风八面的姿态。
拓拔野心想:“此剑必是收降灵兽的利器,所以它才这么害怕。”想到此处,他将无锋剑握在左手,放至背后,慢慢走上前,伸手在那怪兽的脖颈上不断抚摩。
那怪兽起初十分惧怕,但也不敢躲闪,缩着头任由拓拔野抚摩。过了盏茶工夫,怪兽见拓拔野满脸微笑,只是不住地摩挲它的脖颈,并无恶意,惊惧之意稍减,逐渐放松下来。
拓拔野大乐,心想:原来这灵兽和普通动物也没什么区别。就象从前的阿黄,起初对我凶巴巴,老是吠个不停,但是亲近一会儿,就跟我好了。
待到怪兽完全放松,拓拔野这一口气也差不多憋到了尽头,于是挥起无锋剑,用尽周身气力向钢链上斩落。
那怪兽见他挥剑,嘶声狂吼,向左侧奔去,恰好将钢链绷得笔直。亮光一闪,拓拔野在水中听见“澎”的一声闷响,手心发麻,虎口震裂,无锋剑登即从手中震飞。剑锋与钢链的撞击之力在水中掀起一阵冲击波,将他陡然向上推了老远。
拓拔野浮出水面,稍一换气,又猛地扎入潭底。潭底那只怪兽已经不见踪影,钢链已经被斩断,拖迤在地。但是无锋剑竟也断成两截,剑锋那一半直没入岩石中,另一半则横亘在潭底。
拓拔野拾起无锋剑,心中怅惘,想不到此剑掘出不过片刻,竟成了断剑,心中颇为歉疚。他将断剑衔在口中,向上游去。
上了岸,拓拔野方始觉得周身疼痛酸软,疲惫不堪。他将断剑插在一旁,重重跌坐在草地上。这一日所遇事情匪夷所思,奇事一桩桩接踵而来。他活了十余年,流浪已久,但所有经历相加,也不如今日这般大喜大悲,惊心动魄。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见一声怪异的嘶吼,扭头望去,龙潭底的那只白色怪兽从左侧丛林电窜而出,疾风般向他扑来!
拓拔野大吃一惊,正要伸手去拔无锋断剑,已被怪兽扑倒在地!
那怪兽两前蹄夹住拓拔野两肋,让他丝毫动弹不得,歪斜着脖颈,低着头瞧他,双眼如火球滴溜溜转个不停,张着嘴,龇着牙,楞乎乎瞪了他半晌,略有所思。
拓拔野苦笑,心想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怪兽突然仰天长啸,似乎颇为快活;猛地垂下头来,张开大嘴,朝拓拔野头上压了下去。拓拔野闭上双眼,自认倒霉,想起神农重托,更是后悔不已。
拓拔野忽觉一条湿漉漉的东西在自己脸上、额上摩挲不已,一股股热气直喷到自己眼脸上来。拓拔野睁开双眼,看见原来竟是那怪物的舌头在自己脸上乱舔,心中惊诧不已。心道:“莫非这怪物还有洁癖,进食之前,还要先将猎物舔净?”
但那怪物舔了他半天,仍未有咬他的迹象,只是一味地吐舌舐舔,口鼻中发出哼哼卿卿的响声,竟似毫无恶意。怪物呵出的热气弄得他瘙痒难当,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那怪物将脖颈朝后一缩,歪着头瞧他,咧嘴发出哈哈之声,仿佛在学他一般。
拓拔野又惊又喜,试着探出手,在它脖颈、头部摩挲。
那怪物也不退缩,眯了眼任由他抚摸,倒象是温良驯服的小狗。怪兽侧过头,伸出舌头舐他手,极是亲热。
拓拔野大喜,想来这怪兽也知情知义,感恩图报,当下大胆搂住怪物的脖颈,冷冰冰的鱼鳞贴在皮肤上甚是舒服。
那怪物大为欢喜,不住地摇头摆尾,口中发出哈哈笑声。拓拔野忍俊不禁,拍拍它的头道:“你倒学得挺快,下次教你说话。”自觉荒唐,纵声大笑。一人一兽相对哈哈。
拓拔野一日未眠,疲惫已极,再兼死里逃生,欢喜不尽,一颗心逐渐放下,困意迅速翻涌上来。过不多时,便抱着怪兽沉沉睡去。
待到醒来之时,已是翌日正午。阳光在树梢枝叶间灿烂地闪烁着,蓝天白云,山崖环绕,龙湫瀑布如蒙蒙细雨,漫天洒落。如此向上仰视,仿佛在俯瞰一口深井。
有一刹那,拓拔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揉着眼睛,从草地上爬了起来,龙潭碧波泠光,周侧奇花异草。身旁一只满身鱼鳞的白色独角鹿正瞪着火红的双眼看他,见他醒转,欢鸣不已。
见着这过目难忘的怪兽,拓拔野这才将昨日之事一一想起。看看烈日悬空,想起神农重托,大叫一声“糟糕”,跳将起来,摸摸怀中书物,所幸都在。
羊皮书上的字不知是用什么颜料所写,在水中浸泡许久,竟然没有一字洇开。羊皮囊中的十五颗神农丹也一颗未失,神木令倒是更加坚硬,敲起来有金属之声。
拓拔野翻开《大荒经》,按图索骥,查到南际山,在地图附近仔细搜寻,果然看到在南际山西南方向标有玉屏山三字。蜃楼城则在南际山东北方临海之处。想起神农所说,此处离玉屏山两百余里,离蜃楼城两千余里。倘若寻访不到青帝,从南复折而向北,路程相加,少说也有两千五百里,要在七日内赶到,可真是难于上青天。不知的龙马又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