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令人不适，在医院的病房里蔓延开来，窗外依旧雪下不止，温度碰撞到玻璃上，变化为了一层雾气。
护士走来走去穿梭于走廊之上，尽管凌晨，运转不止。
T大的附属医院属实高级，李一一来了好几次还是忍不住感叹，但此时此刻，她没有那个兴趣去关注这些。
从昨晚九点开始，由手术室到VIP病房，李一一也是合不了眼，上一秒还在近似于“调戏”态度的人下一秒却倒在你面前。
饶是心态再好，也受不了这种冲击。
虽然自己有接受过CPR的培训，也确实及时给他做了心肺复苏，李一一还是怕，怕手术灯一灭就是自己不想的结果。
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能甘心就这样走掉。
医生护士对这位特殊的病人十分关照，忙上忙下，还不忘对李一一叮嘱道：“小姑娘，作为家属的话，一定不要再让他受什么刺激了。”
李一一本想反驳，奈何那熟睡的人脸庞过于岁月静好，一时忘了说什么，只是“嗯嗯”应着。
等到杨夕赶到时，只见李一一趴在病床旁边睡着，床上的人身上插满了各种一起，她摇醒了李一一。
“喂，一一，你对他做了什么啊，怎么说倒就倒啊？”
李一一睡眼惺忪，懒懒地说：“我发誓我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在那里问我还记得以前怎么怎么样，我怎么会知道啊……我们也就第一天认识。”
杨夕大跌眼镜，这让她脑子不够用了，所以所以……
不是什么生气，而是李一一自己把以前给忘了？
杨夕有点怀疑这事，她打量着李一一，这孩子一撒谎就爱摸鼻子，但此刻好像……没什么反应。
“李一一，我问你，三年前你在干嘛？”
李一一想了想：“在准备保研的事。”
杨夕不死心：“你谈过恋爱吗？”
李一一当她在搞笑或是炫耀，无语地看着她：“你觉得呢？我忙成那样了，哪还有时间啊？”
完了，医疗器械的滴滴声响着，三个人都不说话
医生拿着病历报告进来，扫了一眼诡异的气氛，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你们……谁来签个字？”
李一一这位“伪家属”接过报告，只见苍白的纸上惨淡而密密麻麻写着：
长达三年的强光视觉刺激、不正常电击、长期心理摧残幻象实验打击导致怀疑型人格，对幻想对象的依赖性过于强烈，身体机能下降不正常，营养严重不良，失眠现象普遍，睡眠严重不足。有自残倾向以及强烈自我抑制的矛盾心理，曾几度濒临死亡。
院方建议：静养疗养，给予关怀。
李一一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的感受，单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仿若回到了几年前奶奶去世的痛苦。
就像看着别人如何一刀刀剖开自己，痛苦不能言说。
出于生物科学的基础知识，杨夕努力看清这些弯弯曲曲的字，很难想象，顾唯精神状态是这么来的。
明明曾经那么不可一世，那么笃定而义无反顾。对李一一也是如此，决绝狠心。
航院收到通知后派一位教授过来，吴教授是航院的重要科研负责人，现在肯过来，说明顾唯现在倍受重视。
事实上，吴教授是顾唯在T大的导师，对这孩子疼爱有加，甚至希望他继承自己的衣钵。
虽然外界都说，顾唯去A国伤了吴教授的心，但李一一能从老人家心疼的眼神中看出并非如此。
他握着顾唯瘦的骨节分明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吴教授转身看着李一一：“对他好点。”
近乎命令，然而夹杂请求的口气让李一一无法拒绝。
杨夕怕场面尴尬，就拉走吴教授跟他说明现在的情况。于是乎，老人走时看向李一一的眼神竟也多了分怜悯。
所有人都叫我对他好点，但是为什么，一天下来莫名其妙的话语充斥李一一的脑子。
待到中午的时候，顾唯有了点动静，李一一趴在床边看着自己发呆的样子映入顾唯的眼里。
“一一……”顾唯艰难地开口，想要坐起来。
李一一上前按住他：“别乱动，不然医生和教授又要怪我了……”
略带控诉的语气表达着她的不满，红红的眼眶显然说明昨晚没有睡好。
顾唯抱歉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昨晚对不住，我有些激动了。”
李一一看他一副强撑精神瘦削的样子，从心底里涌上的难受压不住，低下头掩饰悲伤。
“顾唯……你告诉我好不好，”
“以前是怎样，现在又是为什么……”
“我好像……总是因为你难过。”
顾唯总是见不了她哭，昨天找她之前就在想，自己还有没有那个资格去找回她。
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那个必要。
她忘了倒也好，受折磨的就自己一个人，兴许还能一直陪着她。
“抱歉，是我把你当做她了。”顾唯淡淡说着，手指却抓紧了被单。
李一一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唯，他不如昨天的热情，故而她也故作释然：“好……”
“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去吧，不是刚拿到offer吗？”
李一一闷闷应了一声起身告辞，顾唯察觉到她是生气了，他来不及解释。
小小的身影离开病房，顾唯心里也空了下来。
思绪回到了彼时的从前……
三年，真的好长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