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洛奥斯特最近很不太平。如果说之前是一场暴风疾雨,那这几天的变动称为惊涛骇浪也不为过。
先是朱瓦耶子爵的莫名暴毙。在确凿的“叛乱罪”证据前，没虫敢吭一声。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公爵派出军队，火速征占了自己堂哥世代相传的星域。
随后是埃尔法侯爵的逃亡。据说他参与了朱瓦耶对小公爵的暗杀。结果当然没有得逞,只死了几只护卫。但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显然彻底激怒了那只刚成年的雄子。
没有虫说得清楚早早就离开布鲁斯凯的埃尔法到底在自己家里遭遇了什么。广为流传的版本里,前一晚埃尔法还叫了雌奴伺候。第二天清晨,他就跟见了鬼似的，大喊大叫的发起疯来。
这只以优雅著称的雄虫对着空无一虫的地方发动精神力攻击,出手十分狠辣，差点弄塌了新修好的别墅。然后他满面惊惶地带着最受宠的几只雌虫逃上航行舰，驶离了自己的大本营。
出行一周后，雌奴发现埃尔法浑身赤|裸地死在往日里他用来寻欢作乐的那张大床上。警察搜查无果。最厉害的私家侦探也一无所得。
和埃尔法突然暴涨的精神力一样,他的死亡同样是个谜团。听闻这只雄虫疑似成功二次进阶、正欲私下取得联系的贵族们,只好打消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死亡现场的照片传了回来。尼诺少校、迈克尔伯爵和克里斯伯爵的目光一齐扫过图像。两分钟后,尼诺少校涩声道：
“……我们需要去跟夏恩当面道歉。希望这不会太晚。”
“一张装神弄鬼的照片而已,尼诺,你就这些胆量？”克里斯皱起眉头，“老伙计，你怎么看？”
“克里斯，朱瓦耶亲卫和埃尔法尸体上的伤痕,只可能是同一只雄虫的精神力攻击造成的。就算不是夏恩本虫,这只强大的雄虫站在哪一方，也显而易见。”
迈克尔叹着气：“老实说，最近这段时间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
“我们不剩什么底牌了,克里斯。趁早收手罢。”迈克尔起身,朝屋外走去。尼诺跟着离开了。克里斯留在原地,脸上青白交加。
‘那只虫你我都看走眼了，克里斯。听我的，安安分分地过完这几十年，不要再折腾了。’
罗伯特的劝说在脑海中回荡。克里斯不信邪地再次比对两张现场照片，越看越是心惊。
埃尔法死亡时，夏恩还在布鲁斯凯。他有手下发来的视频为证。可那些深刻见骨的撕裂伤，和朱瓦战舰上的军雌尸体上残留的一模一样……
这解释不通。除非那些消息是假的。夏恩·洛奥斯特精神力不仅没有问题，甚至还在短短几个月内由B再晋升到A……如此……
不，不可能！克里斯摇头，猛然打断新起的可怕念头。那小子一定耍了什么花招！他如此大开杀戒，不顾后果地铲除异己，肯定是在隐瞒什么秘密！
…………
如果夏恩知道克里斯在想什么，他会为这只老雄虫的直觉鼓掌。没错，他的秘密就是他没有时间了。
如果不是处在现下这个状况，夏恩不会这样处理朱瓦耶和埃尔法的事。
他会耐心布局，引埃尔法上饵，让他和朱瓦耶一样，以意图谋杀公爵的罪名，受尽指责、身败名裂后再被执行死刑。而不是一场无人知晓的单方面凌虐。
物理上，夏恩和埃尔法相距几百光年。意识层中，夏恩要寻找对方的易如反掌。再进一步，抹杀一只雄虫，对于现在的夏恩来说，也不算太难。
集体意识空间内，埃尔法满眼惊惧地消失在精神力的绞缠中。如此轻易地扼杀一只虫，夏恩的心中既没有强大后的自满，也毫无报复的快感。
特制营养剂的的确确是“钥匙”。但同时，这也正如K所说的，是种“诅咒”。在引导着精神力突破意识层、到达物质投影层，毁掉埃尔法肉身时，夏恩再一次听到了那些声音。
无数个光点代表着这个种族无穷无尽的欲望。它们穿透肌肉血管，撕扯着他的每一个细胞，在他脑中大叫大喊。他犹如在巨浪中漂浮，痛苦淹没了他。
他无声地呐喊，尔后惊恐的发现，他的个体意识自我的界限在无止境的起伏中被逐步蚕食。若非推门而入的柯特见他情况不对、当机立断地给他进行紧急抢救，他很有可能永久地迷失在那里。
S级不再遥不可及。它近在咫尺。夏恩日夜被其蛊惑，同时又充满畏惧。
精神核的常年伤病和古怪的精神力状况，造就了夏恩在此方面的敏锐。经过营养剂的洗涤后，他的“觉查”脱胎换骨。那条通道为他打开了。他看到了全新的世界。但他同时很明白，以他现在的能力，远远无法掌控。
泽维尔可以。而K身为一只雌虫也能做到。他不行。如果那些声音再来一次，夏恩猜想自己一定会疯掉。
冷静思考过后，夏恩主动封绝了自己大部分精神力感官。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好方法。
他只调用自己能够掌握精神力总量。这些足够他完成迫在眼睫的行动。只要他足够小心，他可以把握住那微妙的平衡。
他在实践中对此进行了验证。目前没发现任何问题。
跟随他去墓地的护卫有二十四只。现场死亡七只，剩下十七只重伤昏迷。夏恩对所有虫隐瞒了真相。他让柯特尽可能满足死去护卫家属的需求，同时亲自去医院探望了其余的护卫。
精神力无法抹去虫族的记忆，却可以藏匿。夏恩轻松做到了只在过往数据中见到的“需论证可行性的技能”，让这些护卫们集体失忆。
主播尤里已经不在利波尔特星球。要确认对方的身份，只能等到下一次。
墓园里，夏恩从肯的照片上移开视线，抬头望向辽阔的晴空。
只是还会有下一次吗？夏恩感到几丝茫然。
墓园意外后第八天，夏恩时隔三个多月，再次坐进遨游者的驾驶舱。
“夏恩，很高兴再次看到你。”智能操作系统表露出几丝喜悦：“现在开始进入精神力链接程序，为了你的安全，请不要离开驾驶位……倒计时10、9、8……”
…………
“你们说，我们的公爵阁下，真的会来吗？”
“才十分钟，着急什么，慢慢等着呗。人家和我们这些虫不同，可是陛下的亲表弟，传说中的天才驾驶员……”
“狗屁‘天才驾驶员’。星网上把一只毛头小子吹得天花乱坠，简直是对我们的侮辱！等着吧，他来了看我怎么教训他！”
“莱利，我有个疑惑。他精神理力不是有问题吗？能参加我们的行动？”
“傻小子就是傻小子。这只虫是公爵，需要干什么吗？他是副队，只要坐镇后方，挥挥手指头，我们的功劳就是他的了。”
“威廉，你有没有发现，某些虫能力垫底，嘴上功夫倒是很了得。”
等候的队伍中，一头绿发的雄虫盯着扎堆的三只雄虫身上，声音故意提得很高。
雄虫们停止了讨论。其中个头最高昂着下巴走了出来：“原来是洛奥斯特的狗。怎么，我们说得不对吗？还是你也是小公爵的入幕之宾，所以这般维护？”
“我可听说过，那小雄虫是雌雄不忌呢哈哈哈哈！”
“闭上你的臭嘴！”安德鲁怒道。
“安德鲁，冷静！”
寡言的威廉一把拦下就要冲出去的同伴。如何化解眼前的冲突，他感到发愁。而正在此时，空港入口处传来一阵轰鸣。
机师们齐齐扭头。一台灰绿相见的机甲稳稳降落，通道打开，有虫从里面走了出来。
“快看，是夏恩·洛奥斯特！”
虫群惊呼。下一瞬，明明还在十几米开外的雄虫已出现在他们面前。
安德鲁和夏恩的目光接触，明显对方认出了他。安德鲁心中一喜，正要上前，青年却已收回视线，直直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大步前往后方。
丹迪·莱辛伸手欢迎了这最后一位队员。刚才还议论纷纷的虫群们注视着视野里的俊美青年，想要开口说话，才发现被他的守护场压制得呼吸困难、动弹不得。
“洛奥斯特。”丹迪·莱辛队长皱了皱眉，“这些都是你的队友。”
“哦。”夏恩冰蓝色的蓝眸轻瞟过去，“原来不是八卦小报的记者，误会了。”
他敛回守护场，雄虫们劫后余生般地大口呼吸。随后，当他向登上航行舰时，所有虫都保持沉默，自动为他让开了道路。
…………
联邦奉命驻守卡格里行星是沙提准将。这只年轻的军雌出身名门，颇有领兵作战才能，虽然大战经验不算丰富，但锐气和勇武足以弥补。
作为重要的战略要地，联邦对苏里尔星域势在必得。联邦一定会赢。沙提如此坚信。同样的信念贯穿于他麾下的所有士兵。
哪怕洛奥斯特军团归来、优势一再丧失，他们退守拉里拉尔防线，前线作战的士兵们也从没有怀疑过。
十三天前，在护卫舰和战斗艇的保护下，帝国的一支空降连强行在卡格里行星登陆。侦察情报显示，登陆的士兵隶属帝国中央军团，指挥官甘鲁中将是菲利特亲王的旧部。
这次作战，脾气爆烈的甘鲁中将和克雷夫正面起过数次冲突。后者以总司令官的身份强硬地镇压了昔日同僚的异议，并以特定手段在指挥链上架空了甘鲁。
不满和怨愤在两方士兵中悄然滋生。这对联邦来说是个好消息。而帝国对卡格里行星的这次增援非洛奥斯特直属士兵的事实，更是让沙提松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十几天过去了，除了造成一点混乱外，那支空降部队再无消息。行星表面战况一如既往，而近地轨道上的制空权，也依然牢牢握在联邦守军手里。
沙提准将伸着懒腰从司令部行军床上坐起。充足的午睡让他心情很好，而一想到增援部队即将抵达，那张总是板着的年轻面孔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副官送上毛巾和冰水，沙提准将一口饮尽，大感舒畅。
“准将阁下，有紧急军报！”
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卫兵惊慌失措的大喊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帝国军从斯拜克、罗法尼德亚、罗韦比等地发动攻击！布雷森参谋长和其他参谋们请您即刻前往会议室！”
“居然在这个时间吗？”沙提脸色一沉，拿起外套疾步奔出。
接下来短短几个小时，标记着紧急、加急、特急的军报如雪花般飞进联邦在卡格里上的总司令部。
增援部队被洛奥斯特军团第三舰队包围，陷入意料之外的苦战；
前沿多个重要据点同时遭遇帝国军袭击。这次，帝国军一改之前集中火力逐个击破的方式，转而发动了近乎直线的闪电战。
突然改变的攻击方式让联邦指挥官们措手不及。不到两天，将近一半的三四级据点很快就被占领。高级军官们一度以为他的敌人们疯了！
这些防守松散、并无太多的价值据点易攻难守，以帝国军现在的兵力，只能临时接管一下，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洛奥斯特第六舰队的指挥官自然不是白痴。几次交锋后，如此部署终于显示出其真正的目的。帝国侵占据点，不是为了占领，而是要为紧随其后的游击战提供庇护。
第六舰队的地面部队分散成无数小队，在卡格里的飓风中，和联邦玩起了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猫捉老鼠游戏。帝国使用如此战术反复消耗联邦士兵们的体力，让他们疲惫不堪、士气消极。
沙提准将在如此战况下收到了新的情报。那支他曾经忽略的帝国空降连，化整为零、潜伏在暗处谋划着什么。
年轻的将军盯着全息地图，连夜拟定了全新的作战计划，正准备下令实施时，新的消息再次传来：
洛奥斯特军□□出战斗艇和特别机动部队，借着恒星电磁风暴的掩护，从行星轨道上同时发起猛攻！
还不待沙提准将进一步确认，地面基地和近地舰队的联络线路就被切断了。接下来的半天，轰隆隆的巨响此起彼伏，灰黑色的烟土遮天蔽日。
联邦多处后勤和通讯基地，被帝国不明部队潜入。这些虫炸毁建筑物和武器设备，破坏通讯网和补给线，使得很多据点失去应有的功能。
最重要的是，继和空中部队失联后，沙提准将丧失了对地面部队的实时控制。指挥链断裂，通信设备沦为废铁，联邦军队陷入一片混乱。
好一招声东击西！沙提准将恨恨咬牙。他明白的太晚了，而对方行动的突然提前，注定他们已进入被动。
“以最快速度启动备用联络线路！同时尝试所有可能渠道，传递如下军令：所有01G机甲，需尽快前往近地轨道指定坐标，全力支援雅古尼将军！所有据点，即刻会合集结、以保存实力为第一要务，同时注意收集情报、防范敌方偷袭！”
“如果他们战败，摆在我们眼前的，就只有自杀或者投降了……”
命令被通讯官传递出去后，不安重重敲击胸口，沙提准将叹了口气。
他个虫的英武悍勇在残酷的战局进展前毫无用处。他只能砸了咂嘴，感叹一句克雷夫果然名副其实、难以战胜……
…………
望远镜中，庞大的机甲战士们放弃战局，回收武器后升空离开。联邦军队开始快速撤离，帝国军没有追击，收拢队形后同样后撤。一场激战无疾而终。
“终于等到了！他们再不走，我觉得我头上都要长蘑菇了！”
防雨布下，休摘下望远镜，扭动头颅，对旁边的劳埃德咧嘴一笑。和他同样兴奋的还有另外七只雌虫。
昨日凌晨，他们被运兵机投送到此地。五级暴风和大暴雨，实在不适合空降。但他们势在必行。
他们是幸运的。运兵机在暴风雨中偏离航线并没有对这只小队带来太多影响。
虽然被锋利的岩石和砂砾在空中狠狠击打，但这对军雌们来说，只要不伤到致命处，都只是意志力的问题。
休花了三个多小时来寻找他的队员。劳埃德则主动找到了他。有两只虫伤势严重，无法继续执行任务。休将伤兵留在原地，并用终端向其他虫发送了他的坐标。
剩余的军雌们需要徒步几十公里潜入联邦更深处的据点。他们的随身装备在空降时不见了大部分，食物只够维持一天。比起勉强跟随，伤兵们还是等待救援，生存概率更大。
直到好几个月后，休才知道，那天凌晨其他队长率领的小队经历了什么。
一个小队损失过半，天亮后就被联邦巡逻兵抓获；一个小队在山地跋涉十几个小时后彻底迷路；
一个小队被激流困在干涸的河床中，水流淹没士兵们的胸口。武器被泡坏了。没有食物。雨停后，他们涉水前行，和联邦侦察军发生冲突后被俘……
而眼下，这支幸运的队伍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潜伏后，终于可以行动了！他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一瞬便从萎靡不振变得杀气腾腾。
二十分钟后，嘶吼的狂风中，这些凶悍强壮的军雌们扛着枪支，挂满弹药，弓身从灌木丛中摸出，一步步靠近前方的联邦基地。
劳埃德在卡格里行星登陆后，第一时间就接管了第六舰队的指挥权。在不断提交上来的侦察报告中，劳埃德发现了那个机会。很快，劳埃德对驻留帕尔丁行星的主力舰队和卡格里的第六舰队，宣布了一份秘密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先阐明了那份报告。原来联邦最新增援的舰队，意图趁着恒星电磁风暴，从帕尔丁行星左右合围帝国军。
劳埃德指出，联邦的这次进攻，是帝国在拉里拉尔防线上撬开缺口的重要机遇。帝国军可以此为契机，同时在地面和行星轨道上发动袭击。
计划主要内容，是切断通信联络，以游击作战制造局部混乱后，再对后方基地发动突袭，切断补给、挫其士气，彻底夺取卡格里行星的制空权和地面控制权。
对联邦增援部队的反击是关键。劳埃德将这一战交给了麾下的索瓦少将。索瓦少将的特长是调兵迅速、战术灵活。这次他率领先锋部队，早联邦三个小时提前行动，趁着联邦增援部队分散兵力时，干脆利落地将其各个击破。
因为可安全航行的航线就那几条，帝国第二舰队炮舰分队和欧索瓦少将的部队将溃逃的联邦军前后赌了个正着。又因为航线过于狭窄、舰艇密度太高，这场清剿战由中距离炮击变成了单座式战斗艇的天下。
无垠的星空中，战斗艇们发出绚丽的炮火，交织成密布的大网。战斗艇不断被击落，驾驶员们发出亢奋的嘶吼。
之后，洛奥斯特的特别机动部队加入了战斗。赤红色的机甲汇成红色之海，极大缩短了战斗持续的时间。四个小时后，这场歼灭战正式结束。
帝国军的下一个目标是联邦的空中基地。为了合围帝国军，联邦在卡格里行星的近地舰队派出了二分之一的战力和增援部队汇合。舰队的防守不堪一击。与此同时，他们又将01G全部投入了行星表面战役。
这一决策，在过去大半月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却也是联邦在这场战争中失去卡格里行星的重要原因。
宇宙空间内，洛奥斯特的战舰炮门大开，朝着联邦舰队齐齐射击。能量光束和爆炸的闪光映亮了漆黑的太空。
卡格里行星上，地面激战仍在进行，最后的决战让士兵们无比亢奋，他们沉醉在鲜血之中，彼此奋力厮杀。
休很清楚，胜利的天秤已向帝国倾斜。
此时，他们已正式潜入目标基地。休的精神力暗示技能是执行这种任务的利器。机甲的整备师已回到房间陷入睡眠。而眼下，穿着联邦军服的休和劳埃德，正等着机师从驾驶舱出来。
舱门开启的声音响起。雄虫机师面色苍白地从梯子上爬下。在支援空中舰队前，他们需要在这里稍作休息，注射缓释剂恢复精神力。
“见鬼！这东西厉害是厉害，但简直是个无底洞……”雄虫机师咒骂道，“我的精神力几乎要见底了……”
“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侧方响起。雄虫机师猛然抬头，目光转向旁边，满脸愕然……
一道脉冲波射穿了雄虫的腹部。他倒了下去。彻底丧失意识前，这只虫按下了警报器。基地士兵们低吼着冲进来，将帝国的入侵者团团包围。
不到十分钟，这场战斗尘埃落定。休终于明白了先前分派各队人员时，为什么劳埃德将好手派至其他分队、而他身为帝国军总指挥，只留了全连队最弱几只军雌。
因为他是S级雌虫。
S级雌虫，全帝国不出百只，每一只都是行走的人间兵器。只见这只雌虫身形起落间，荷枪实弹的士兵纷纷倒地。漫天血雨间，他漠然撕碎同类的肢体、无情地收割一条条性命，如死神降临，所过之处皆为终结。
这是只有亲眼看过才敢相信的存在。休感叹着，越过一众目瞪口呆的下属，将随身携带的水瓶递到血淋淋的雌虫面前：“洗洗脸，别将另一只吓跑了。”
因为基地内部整备区太过惨不忍睹，随后的时间里，休的队员伪装成联邦工作虫，将另一台机甲引落在外面的空地上。休出面同样迅速地解决了这只机师。
“毁坏帝国财产可真让我有点心痛。”
休盯着面前的机甲，他的手下正在机甲关键处部署炸弹。他们没法带回这些被抢夺的机甲，只能就地销毁。
“等一等！”一直默不作声的帝国上将阻止道，他飞至机甲胸口处，钻进了驾驶舱。
难道劳埃德·克雷夫其实还是优秀的机师？
旁观过这只雌虫的强大实力，在场的帝国虫都冒出同样的疑惑。
机甲头部的双目亮了起来，显示01G已被正式启动。驾驶舱内，劳埃德双目紧闭，催发精神核，神经波动化作精神力，从头部传感器链接上整个机甲。
“你这么快就恢复好了？”专用频道内，另一台在线01G机师奇怪道。
“目前都有谁在线？”劳埃德问。
“兔子、白鸽、还有……”对方正要回答，忽然意识到声音的不同，“你是谁？！是预备机师吗？德拉瑞在哪里？”
“1、2、3、4……”劳埃德没有回答。他数着作战屏幕上闪烁的光点，“还差两台吗……”他低喃道，“就这样吧……”
“你在说什——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声在频道中响起。帝国上将咬牙，汗水滑落他的额头，他颤巍巍伸手，一边忍受噪音，一边继续铺展精神力。
尤里·洛奥斯特全程参与了帝国精神力驱动系统的研发，是01G机甲最早且最重要的试驾者。另一只做出过类似贡献的，便是精神力达到B+，无限逼近A级的劳埃德·克雷夫。
一定区域范围内，当机师们同时启动01G时，他们被机甲感应框架扩展的精神力会形成一个隐秘的精神力场。机甲上的物理通讯装置可以强化这个场。
精神力驱动系统启动后，机师们不光在联络线路里“上线”，也在精神力场中互相建立起链接。经过特定的训练，雄虫们可以操纵01G做出一些类似心灵感应的默契行为。
帝国上将之所以和休一起行动，便是因为这种前提。这些信息，强行掠走的联邦当然不会知道。因此当支援的机师们几乎同时从高空跌落时，没虫能做出解释。
联邦士兵在一台刚刚休整完毕，正要起航的机甲中发现了双目暴突、口鼻流血而亡的驾驶员。
紧急赶来的军医在提交的事故报告中这样写道：“……驾驶员当场死亡，初步推定是强大精神力攻击导致的精神图景崩塌……”
劳埃德用这种方式绞杀四只雄虫，用时虽短，但对雌虫精神力负荷很大。他跳下机甲，落到半空时，痛楚忽然袭来。他紧绷的躯体蓦地一松，朝地面加速直坠而去。
休一个腾挪，身形横空窜起，脚在几处设备上借力，电光火石之间，稳稳接住了差点砸地的帝国上将。
“劳埃德，你到底做了什么……”和懵懂茫然其他雌虫不同，休对精神力十分敏锐。他好像听到了一连串惨叫，但又怀疑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当他看到银发雌虫的样子后，这种怀疑打消了。
劳埃德被扔进联邦的战车。然后休带领着小队驶出已成墓园的基地。
“可耻的偷袭。”战车之后，火光不断窜起，爆炸声不绝于耳。帝国上将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解释，“他们精神疲惫不堪时才有可能成功。”
“早知道将军阁下还有这张底牌，我就不会为那13%提心吊胆了。”休吐槽道。
“你确定？”劳埃德闭着眼睛，唇角微勾，共同战斗积聚的战友情在他们之间弥漫：
“5%不是‘尼米亚之狮’的最爱吗？还是说，这么多年养老生活，侍卫长改了性子？”
车子一个转弯，差点撞上路边岩石。车内一阵静寂，很快，金发雌虫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并不点火，只是用牙齿咬着，目不斜视地继续驾驶。
“老实说，这名字让我坐立难安，十分羞耻……””
被虫掀了老底，休故作淡定：“刚才你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听见，对吧？”
劳埃德发出低笑。笑到后面，他忽然面色一变，悄无声息地捂住腹部。
他久久都没出声。休在车开得足够远后，在一块凌乱的大石头后放缓了前行的速度。此时距离约好的汇合时间还有足够多的空暇，他们可以原地休整，甚至包括小憩一会。
直到这时休才发现身边的雌虫已陷入半昏迷状态。休大惊失色，赶忙将对方搬出战车，放至平整避风处，注射了一阵强制唤醒。
帝国上将终于睁开了双眼。他张开干涸的嘴唇，哑声道：“虫崽……”
“！”休目光一凛，急忙扯开劳埃德军服。
果不其然，短短时间内，雌虫腰围暴涨一圈。之前很难引起注意的隆起变得十分明显。它微微抽搐着，紫红色的血管像蛛网一样包裹其上，触目惊心。
“将军阁下，你是S级雌虫，精神力都这么厉害了，那给自己做个小小的紧急剖宫术，肯定也不在话下。”
休低声发问，绿眸满是期待：“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