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听见电话那头终于笑了,陆判松了松眉头,勾起唇角。

被他这样一闹,什桉哭笑不得。刚要说什么,听筒里“嘟嘟”一响,她看了眼屏幕。

——来电等候,景不渝。

她起身和陆判告别:“作业写了吗?不会的发过来……一会儿给你讲。”

说了好些,才肯挂。那头竟也一直没有断。什桉接起来“喂”了一声,“对不起,刚在通话。”

“什桉,我在医院楼下。”

……

出了电梯,远远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住院大楼台阶下的绿植旁。高挑的身型,暗濛濛的一道影子。

她跑到他跟前去,“景总,不进去吗?外面冷。”

景不渝笑了笑,“马上就得走。怎么了?找我。”

因为一条简讯,他就直接来了……在风里等着,又着急走。什桉不想耽误他,开门见山地问:“医护是你安排的吗?”

他承认:“是。”

“谢谢景总。医护妈妈需要,但是费用得由我来结才可以。”

“还叫我景总?”

他身上一件黑色的大衣,内里是灰色的马甲和九分直筒西裤,西装外套和大衣一概没有扣。也没有领带,深棕色的德比鞋。

偏休闲的正装,该有的风度不减反增。低头看她。

什桉愣了愣,“我、我……”

那要怎么叫?

景不渝弯着唇,道:“你这么聪明,自己想。”他看了下表,身体侧过去,是要走的姿势,“没别的了?”

情急之下,她抓住他的袖子,“真的不行!……这说不过去!让我把钱还给你,还有……”

“还有——你要跟我提‘辞职’。是不是?”

她一噎。

他的一只手本插在西裤的兜里,伸出来,帮她把跑散了的围巾收拢,“什桉,我不是要你回应什么,如果吓到你了我很抱歉。那晚说过的话我不会收回,也作着数。”

目光带着沉沉气息的柔和,指尖萦绕着的淡淡烟草香,只是些微,却为冰冷的夜添了一丝暖。

景不渝专注在她凌乱的围巾上,说出来的话也是慢慢的,“但是什桉,没有什么比你的一切更重要。罪魁祸首好好儿的,你却被我逼得丢掉你的东西,没有这样的道理,是不是?不要因为我的行为放弃你应得的,不要‘避嫌’。我的承诺由我来履行,你只管往前。”

围巾在她下巴前束了个结,直到脖子严严实实,再没有能露出来的地方了。景不渝收回手,看向她的眼睛,“过些天,我要飞一趟波士顿。别让我内疚。”

什桉露着半张脸,看着他转身走,不知怎么就跟上去了。

他拉开车门侧过身,被小丫头这副傻愣愣的反应弄笑了。跨进车里,景不渝降下车窗,“下次,我再专程来看你母亲。”手伸出去摸了摸她的脑袋,车子向前驶去。

尾灯在拐角处变换了一下,看不见了。

“桉桉,到底怎么回事呀?”趁着小奚去洗手间的空隙,江月问道。

“一个……朋友帮忙联系的。”

她试探地问:“小奚很贵吧?”

“贵——当然贵啦!”柏阿姨感慨着,“我前几年做手术那会儿请了一个,按小时算——我的天,别说咱不人道,那是真舍不得让她坐下!屁股一沾,每分每秒都是钱!”说实话,以江月的家境,她和秦阿姨两个人对什桉花大价钱请这样的专业医护来都有点惊讶。

江月一听就急了,“哎呀,我自己可以的!能走能跑的,请什么医护呢?钟点的来一下就够了!”她答应不再过问钱的事,可在她的观念中,这种保姆一样的伺候方式属于“安逸”的范畴——能省则省。

什桉无奈地道:“妈妈……朋友说,这个没办法取消……钱也都付了。不过下学期我忙一点,小奚姐姐在我才比较放心。钱的事情不要担心。”

她来还。

“我真的被你急死了!什么都是你来,你到底怎么生的钱呀?”江月不想出尔反尔,可女儿不肯说,她就郁闷了——她们俩有什么不能说的?声调跟小孩儿撒娇似的,拐了好几道。

什桉眼睛弯弯的,把围巾捋下来些,扬起下巴,“我做家教挣了好多钱呢,快存够首付了。”

语气太臭屁……表情又太可爱!江月少见她这样稚气未脱的样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羡慕羡慕!”秦阿姨一拍被子半躺下去,日常嫉妒江月,“生女儿好啊!生女儿好啊!小棉袄,多贴心!”

柏阿姨转向她,“那你想想,小棉袄总有一天得穿在别人身上,难不难受?羡不羡慕?”

什桉、江月:“……”

这么一说,江月就想起来什么。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在屏幕上写着什么。

“妈,我看你最近手机用得比较多?少看一些,对眼睛……”

“李小姐放心,我会‘监督’阿姨的。”小奚一回来听见什桉的话,朝她眨了眨眼,两个人对暗号似的,达成了约束江月的默契。

江月:“?”

她都这把岁数了,玩会儿手机都不行?

有小奚在,什桉彻底落了个清闲。她想做的,小奚一定也会想到,甚至比她更周全。什桉的功能只剩下一个——陪江月聊天。在边上写完作业,她开始准备几天后的英语演讲初赛。

“力亨杯”全国英语演讲大赛——国内除教研部主办的“新社杯”外——含金量最高、规模却更甚的英文赛事。与“新社杯”不同的是,“力亨杯”最具争议的一点在于它不局限参赛人员的年龄、地域、以及职业,即便你是小学生,或是英语老师,或是残障人士,都可以报名。

这样完全开放的赛制使得一些人觉得把各个年龄段和职业的人放在一起不公平,也有人认为这样才更具海纳百川的大赛胸怀,更富有挑战、更有意思。不同观点的推崇造就了两种迥然相异的赛群画像,“新社杯”学术氛围更浓、更圆稳。相对的,“力亨杯”则更被一些有天赋、“好玩”的人所青睐。

初赛海选、复赛筛选、最后决赛直播,评委中外各半,请的都是国内外教育、语言、文学、逻辑学等圈内的权威。每一个单独搬出来都很难请动,却在每年决赛时齐齐汇聚于珒市鹭岛17号,看来自全国各地卓尔不凡的青少年们展示语言的魅力——实在让人不禁怀疑——吸引他们的,究竟是那个新星辈出的舞台,还是决赛那晚,拥有世界首席调酒师加持的鸡尾酒舞会。

所有赛程在景不渝给她的那份资料里都详尽地列出来了,初赛就在下个周末。她得在那之前写一篇个人介绍。照沈清晰的话来说——流利、不磕巴,再稍稍给点灵魂——初赛就过了。

“李小姐……”

“奚姐姐,你叫我什桉就好了。”

小奚应了,说:“我了解了一下,之前化疗都是你在陪夜,从今天开始我都会在这里,有什么事会提前跟你请假——你允许的话。你平常要上学,每天熬这么晚吃不消的,早点回去休息吧。”

江月听着这意思,连陪夜的时间都有?这都多贵啊!不迭地拒绝:“别,我不要陪夜的!什桉也回去。”

“妈,不要陪夜谁提醒人换吊瓶?还是我来——”

还没说完,小奚就道:“协议里含了的,没事儿。多留一个人不就浪费了嘛?不放心我?”她开玩笑。

什桉忙摇头,“那……那好吧。有什么事一定要打我电话,不管什么时候。”

“会的,请放心。”

什桉跟江月说了两句,让她有什么事就叫她,和两个阿姨打了声招呼后,出去搭公交。

坐在车上看聊天软件里的消息。自微信被她重新载回来后,这个沉寂的软件像是重获了新生一般每天都踊跃跳动着消息——“老古董”什桉总算学会了怎么把它们设置免打扰。

除去班群,她居然,也拥有了一个水群……

群组名称叫,[妇仇者联盟]。

小话痨文静顶着[黑寡妇]的群昵称把控着整个群聊的节奏和走向——在感慨期末,在展望寒假。

什桉就这么一条条地看完了,顺手点进她们的主页。

尤莉的没有什么,多数是和学习有关的内容。文静恰恰相反,一天能发好几条,吃的、穿的、风景……什么都能发。她点了几张就不再看了,刚要退出去,看到几天前的一张照片。

是一张合照。

上面写着:[四朵金花!]

什桉看着上面自己的脸:“……”

评论除了许安南的[抱走]以及尤莉的点赞,就是文静自己的[不准盗图啊啊啊啊啊喂你们!!!盗图的给钱了吗嘤嘤嘤/抓狂]

照片里文静在最前面露着半张脸,尤莉的笑容有些收,许安南靠在自己身旁比剪刀手,酒窝甜甜的。三个人都对着镜头,只有她……侧着脸,好像在看前面的什么。

她看了会儿,把这张照片转发给了江月。

退出来时,[妇仇者联盟]里显示有人——是文静发的群公告,问她们下周末有没有事。

[黑寡妇:下周六我最爱的画手来珒市签售啦!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嘛,我请大家吃芋头芒果牛奶冰!!!爱你们/亲亲/亲亲/亲亲]

[惊奇队长:如果再加火锅的话,我可/幽灵]

[隐形女:OK]

[黑寡妇:爱您们!L呢?]

[黑寡妇: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合群!还没改群名!/鄙视]

……

几个人没等到她,已经在轮番了。什桉想着比赛的事,顺手就把[抱歉,周六有比赛。]回了出去——反应过来时想撤回又不小心点了删除。

什桉:“……”

果然,下一秒群里就开始逼问她:

[黑寡妇:什么比赛啊小什桉!]

[黑寡妇:我看最近有个亚洲小姐大赛啥的?莫非你终于想开要靠美貌吃饭了?]

[隐形女:/大笑/大笑/大笑]

[L:英语比赛。]

[惊奇队长:黑寡妇别瞎说!一定是“星你”选秀!啊啊啊,现在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惊奇队长:对不起了姐妹,下次再约。我要去给未来一线应援/可爱]

[黑寡妇:/恐怖长得丑就该被随意践踏么,哭了/疑问]

[黑寡妇:好的!本群主宣布!下周六咱们一起去给什桉应援!!!比完火锅和牛奶冰走起!]

[L:?]

[惊奇队长:收到!]

[隐形女:OK]

什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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