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提乌苏在旅途中

用铁钉钉住、用水缸顶住的窗户不断发出啪嗒啪嗒的拍打声,好似有一个巨人在不断用它的大手敲击着这扇窗户一样,但假如真有这么一个巨人在的话,诺玛德是知道不仅这扇窗户会被拍没,就连这间屋子都会被掀飞。

屋外的风声呼啸个不停,那柔弱的雪花在暴风的协助下反而被赋予了无穷的力量,使这整座房屋都晃了又晃,晃了又晃,真让人担心这个屋子随时都会倒塌。尽管屋内生着火,可壁炉的热度终究无法传遍整个屋子的上下角落,哪怕是待在壁炉旁边吉瑞也会觉得浑身都冷得发抖。

他拉紧了一下护耳帽,本就不算高大的身子蜷缩着藏在大衣内,只有一双粗糙的大手伸出来在壁炉的火焰旁边不断来回摩挲着。他一边取着暖一边看着听着自己的老妈在骂个不停,他老妈到底叫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不过这个村镇上的人们向来都叫她诺玛德大嫂,因为她是诺玛德的父亲老诺玛德的婆娘。

诺玛德大嫂又开始骂起来了,骂她那躲在房间里睡懒觉的丈夫,骂她那只会蹲在壁炉前取暖的儿子,她一边骂个不停,一边咚咚锵锵个不停,在厨房里将锅、碗、盘、碟弄得响个不停,厨房里隐约传出菜肴的香味,显然诺玛德大嫂正在做晚餐。

吉瑞打了个哈欠,并没有将自己老妈的责骂放在心头上,因为这些骂人的话自他打小来就已经听了无数遍,来来去去都是那些骂人的花样。

骂人的零碎话很快就从厨房里出了来,诺玛德大嫂两手拎着装了煮好的加入切碎的白菜的羹汤、猪肉馅饼的盘碟往那桌上一摁,本就并不平稳的桌子都跟着摇晃了好几下,那盘碟里的汤水也跟着晃起来,让人看了真担心会不会洒出来,但诺玛德大嫂仿佛掷盘碟的功夫灵活得不像她那铁桶子似的腰围,虽然那汤水晃了好几回,却没有一回洒出半滴汤水来。

接着她扯开更像是男人的嗓子尖叫道:“快滚来吃饭!!!”

像极了黎明前公鸡鸣叫,在二楼房间里睡懒觉的瘦的不像话的男人摇摇晃晃着身子走了下楼来,那双脚一步步踏在木梯上时,也响起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吉瑞也打着哈欠站起身来,将双手缩在袖子里走到餐桌前,从这点来说这两人倒真像是父子。

吉瑞漫不经心地吃着晚餐,知道等会儿老妈又会念起唠叨来了,果然没到一会儿诺玛德大嫂就恼火地说道:“吉瑞,你昨天是不是又去了镇长家里,你知不知道别人又来笑话我啦,瞧你连毛都没长齐就惦记着人家的姑娘,那可不是你这种粗野的毛小子能高攀得起的,你这样弄是要让我丢多少面子才足够......”

吉瑞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道:“那难道不该是怪你俩么,如果你们不是开旅店的,而是在大宅子里当官指使人的,或者在神殿里做神的仆人,我哪会连个小小镇长的女儿都看不起。”

诺玛德大嫂猛地用大手一拍桌子,那汤水和猪肉馅饼又飞离了盘子,听着自己婆娘和儿子吵架的老诺玛德瞪大眼睛看着飞起来的汤水和猪肉馅饼,眼见它们重新回到盘碟里他才松了口气下来。

诺玛德大嫂站起来指着吉瑞大怒道:“人家祖先在拉丁姆人还没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里的族长了,那时候我们的祖先还是个在泥巴里打滚的乞丐呢,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吉瑞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老妈为什么骂自个儿祖先和儿子的时候倒这么起劲。

吉瑞哼哼道:“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如果真有这么了不起现在他们一家早就在罗慕洛城住了,家里也有人当了元老院的议员,你瞧,现在几百年过去了,他们还不是照样待在这里,连个小官儿都不是,每个月还要去城里向罗慕洛城派来的官员汇报工作。”

“嚯,嚯,你这么了不起怎么没见你有资格去城里给罗慕洛城派来的大官汇报工作呢。”

“当官算什么,做将军才了不起,我总要去参军的,到时候跑到莱茵河去打那些日耳曼人,获取战功,做个大将军大元帅。”

“呵,就你?要是你真见了金发碧眼的日耳曼人......”

话音未落,忽然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凛冽的寒风伴随着雪花呼呼吹了进来,将这一家三口都吹得忍不住抱紧双臂。他们往门口张望,见一个裹了好几层外衣、背着个大包裹的男人站在了门外,那男人气喘吁吁地喘着气,怀里抱着一个同样被好几层外衣裹得密密实实的小小身子,紧接着他迈开脚步塌了进来,明明并不高大魁梧,可那眼神凶极了,把屋内的三人都吓得愣在那里。

来人将大门重新关了起来,将风雪挡在门外,他一边往餐桌那边走去一边逐渐解开裹着那小小身子的外衣,然后一头纯金色的长发暴露在了空气中。

日耳曼人?这鲜明的特征让这一家三口都怔怔地注视着那一头纯金色的长发,以及那有着宛如天使的容颜,这是何等美丽的女孩,只是这女孩却正昏迷不醒,小小的眉头蹙成一团,小脸蛋红扑扑,尽管睡着了可气喘得极快,快得不异常。正当他们为这个美丽的日耳曼女孩惊讶的时候,那纯金色的长发也从遮掩着的左脸垂落了下来,露出触目惊心的烧伤疤痕,这又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尽管那步步逼近的男人没有说出任何话,可他那双眼神像极了山上见过的野兽盯视着人类的神态,正在诺玛德和吉瑞都在这莫名其妙的状况不知所措的时候,诺玛德大嫂却似乎明白了一切,她立马绕过餐桌冲了过来,将男人怀里的日耳曼女孩接了过来,身处大手探了探她额头上的热度,接着回过头朝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大叫道:“快去烧盆热水来,还有毛巾也拿来!”刚说完,她就抱着神秘的日耳曼女孩要走上二楼,只不过那大脚刚在木梯踏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扭过头恶狠狠地朝着两个家人瞪了一眼:“汤水也一同拿上来!”

接着,她才又重新跑动起来,将那昏迷不醒的女孩抱进了客房里,放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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