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薛冷微微抬头,还是不敢搭话,暗自酝酿着。
“跟我来。”
血羽转过身,脚步不停,竟往楼上走去。
薛冷有些迟疑,这几年来,他还未到楼上去过,他隐约知道,这楼上是血羽的私密空间,向来不喜他人涉足,今日却是怎么了?
心中这么想,但也只是停了一下,便起身跟了上去。
到了楼上,他看着血羽直入内室,却不敢再进,只是恭谨等在外厅。
血羽只一会儿便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玉盒。
将盒子扔在桌上,他坐了下来,突地问了一句:
“你对天尸谷可还心怀芥蒂?”
薛冷知他说的“天尸谷”是指尸佛老魔一事,忙应了一声,眸中恰到好处的透着股恨意。
血羽仍是有气无力地发话:“把血棺拿出来。”
薛冷二话不说,便将尸孽屠魂棺取出,此时他已明白,血羽必是知道此棺的跟脚。
血羽将血棺掀开,略一打量,却是一奇。
“冥狱尸契?好绝的心思!”
他抬起头来,看向薛冷道:“你做的?”
薛冷忙点头称是,血羽也不细问,又赞了一声:“做得好!”
这么明显的称赞,薛冷还是第一次听到,自然心中暗喜,只是脸上当然不敢太过放肆。
“你这铜尸,经过了八年的血煞滋养,想必再过几十年,便能凝聚一颗煞丹,成就银尸之身。”
说着,血羽将白骨冥尸整个地抽出来,扔到一旁不管,伸手抚摸着棺身上的颅骨脸上略为有些惊叹:
“不愧是地煞邪器榜高居十七位的尸孽屠魂棺,即便只是个灵性尽失的仿制品,也能有如此奇效。”
“难怪尸佛会盯上你,这等养尸邪器,只肖稍加祭炼,便是件不错的法宝。”
薛冷心中一凛,暗道一声糊涂。
他当初之所以背负此棺,全然是为了伪装成天尸谷的修士,哪想会引来尸佛老魔的觊觎?
蒙受此难,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
血羽的手指贴着颅骨处的血纹,缓缓上移:
“你的性子和我很像,小小年纪,做事便谋定而后动,能忍常人之所不能。”
薛冷唯唯诺诺,应了下来。
不过,血羽的那两句评句,即“谋定而后动,忍常人之所不能”的话,却还是让他心跳略微加速,几乎认为是血羽已经看出了什么。
血羽却一点异样也没有,眼中追忆之色更浓:
“我年少之时,也总把一些事憋在心里,不但不说出来,而且不让人看透。
说得好听些是有城府,说得难听些便是不自量力。”
看着薛冷脸上显出的尴尬,血羽微笑起来:
“现在你还小,当然不知道这种做法的害处。
初时你只觉得什么事都能自己解决,也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久而久之开始自以为是,刚愎自用,却是等闲事了。”
楼外一阵风吹来,卷动门窗纱帘,阴影晃动,在刹那间挡住了血羽的半边脸庞。
不知为什么,薛冷只觉得血羽那边有一个扭曲的黑影,在灯火闪灭间,大吼一声,直撞入他心中来。
他忍不住退了半步,背上冷汗刷地流下。
风过,妖丹的光亮温润如昔,只是眼前的血羽却让他再也无法解读。
恍恍惚惚中,只听得血羽温声道:
“你觉得,天符老鬼大肆推行双修秘法,可称得上自以为是,刚愎自用?”
薛冷面不改色,微微摇头,心中却是狂吼:
“这老东西,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勾结魔门,行那叛宗之事,如今又整出邪门歪道,何止刚愎自用,简直是死不足惜!”
咆哮连连,但又没那个胆子说出,只好张嘴抽搐。
这种事情,他一个小辈怎么置喙?暗自在心中揣测也就罢了,哪敢妄言半句?
若在处世严谨的长辈面前,这可是个大不敬的罪名呢!
可是,血羽的话他又不能不回答,脑子里转了几圈,他只能道:
“弟子在男女一事上,呃……稚嫩得很!”
他也知道,这种避重就轻的法子,是蒙混不过的,便很快又道:
“只是听人说,双修一事最是微妙,对于突破瓶颈,似乎多有益处。”
“哈哈哈哈!”
血羽闻言大笑,薛冷骇得连迭叫苦,只觉得这笑声委实诡异得很,他根本探不出其中情绪倾向,又怎能对症下药,应付过去?
血羽笑了很久,直笑到眼泪也掉出来,这才指着薛冷道:
“罢了罢了,我们不说这个,我今日与你说这些话,只想要你明白今后为人处世的方向。”
薛冷还能说什么,只是含糊应承罢了。
血羽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他将白骨冥尸塞进血棺,交还给薛冷,继而拿起了桌上的玉盒打开。
出乎薛冷的意料,里面竟是一根骨刺,通体灰白,也没什么特殊的气息。
只是若仔细察看,上面却有一丝血线,连贯头尾,很是歹毒。
“你已成功筑基,我这师父若不表示一下,便是说不过去。”
血羽脸上略显乏味,将指骨取了出来,递给薛冷:
“倒也巧,这样东西对你现在颇有用处,看看这灵器,可合你意吗?”
薛冷忙双手接过,近距离一瞧,果然那上面的血丝,正是灵气所化,上面血色晶莹剔透,也不知封着怎样的灵石。
好在此时,血羽在一边指点道:
“这邪骨刺乃是上品杀伐灵器,不过其中封嵌的血灵石却是少见。
此物妙用是有的,只是要自己去领会,你可明白?”
薛冷当然不会有意见,喜哄哄地躬了个身:
“多谢师尊!”
血羽有些泛善可陈的挥了挥手:
“我累了,你拿着这个盒子下去吧,近期阁中会有任务交予你,赶紧多做准备。”
刚刚还谈兴高昂,现在却又是番模样,反差之大,薛冷实在有些难以承受。
但血羽口中的任务,却使薛冷有些不知所措,入阁十余年,他还未正儿八经的为天符阁做过贡献。
可以说是,一直在吃血羽的空饷。
念及至此,他连忙再谢了一声,拿起盒子,赶紧下楼去。
黑暗中,他似是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喘息,搅动黑雾般的空气,在楼上低回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