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初听不识曲中意

打那次老头儿将他辛苦喊来捧场的人折磨了个人仰马翻之后,本想以此谋生计的念头也被彻底打消了,张剑怀也就认了这漂泊的命。自那以后老头儿的奚琴就只拉给他一个人听,想想除了他也没人愿意听。

张剑怀认为那是让老头儿出糗的报复,老头却说这是他的福分,让他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也没有拒绝,毕竟老头就这点喜好,毕竟他也是他唯一的观众,不管多难听他都硬着头皮听完,什么悲伤的悲壮的,刺耳的上头的他都听过。

直到老头离开前拉的最后一次。

也是这最后的一次,老头拉的没有了之前那般甘畅,那般气势,但是真的很好听。一点也不比那些个客栈里卖艺的差,但他却觉得索然无味了更像是一种征兆。

当时的他还在抱怨的嘀咕,若早拉出这般水平,还用得着一路乞讨吗。记得他说这话时,老头儿还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但并没有与他想的那般生气。只是淡淡的说这曲儿叫《阳关三叠》,说完便背过了身去。

遥想起当时老头儿高瘦背影,尽显的孤寂与落寞,仿佛最后的那曲儿像是一把快刀一下子斩去了老头所有的精气神。那天晚上趁少年熟睡时老头儿便离开了,走的悄无声息,不知去向。

看着这飞来飘去漫天的风和雪,张剑怀突然觉得像极了那个孤寂的身影在那个夜里拉的最后一曲,萧杀,落寞。曲终人散,风雪未完。

“虽然他拉的不怎么好听,但是心里总觉听着特别畅快,干畅淋漓,特别舒畅,娓娓千里。可是现在,或许以后都也听不到了。”张剑怀感慨的说着。

“老先生走了,那你为何来秦川?”袁叔好奇的问道。

张剑怀解释道:“老头儿说过,他在秦川以前有几位故人,他说有空的时候会来看看。”

“我寻他不到,想着来碰碰运气,便就一路乞讨一路打听的来到这里,但谁成想进川以后,我在这里连人影都见不到,只能自己摸索着一直走下去,越走越深,越走越深……

“原来是这样!”袁叔释然,但又安慰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相聚分离,生老病死,都在所难免,人这一辈子总得经历的!”

张剑怀十分感激袁叔劝慰。

想想逃荒的一路可谓是千辛万苦,食不饱腹,衣不遮体。不过艰辛、苦难总也会伴随着点儿苦中作乐和有意思的奇遇。最有意思的当属逃荒路上路遇的一对逃荒老少,老的缺门牙儿,叫老黄,巧的是和老头一样背着个稀罕的紧的破木匣子,还扯着一口川调子,平时不咋说话,只是爱一个劲的傻笑。少叫徐凤年,比张剑怀长好几岁,丹凤眼,蓬头垢面,洗去脸上泥巴却甚是好看,白净的跟小姑娘似的。老黄牵着一匹跛马,老头儿对我说虽是匹跛马但看毛色便知,老黄肯定没亏待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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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不像我,对匣子感兴趣,天天只打老黄跛马马尾的主意,说这油光锃亮的马尾拿来做琴弦肯定不错。老黄难的大方的说可以送给老头儿几根,没成想老头儿真不客气。看着被老头儿快要薅秃噜的马尾,老黄一副幽怨的扯着川调子说:够咯!够咯!再薅秃光光的幺!看着老黄肉痛的样子,年儿哥的可高兴坏了,年儿哥有点泼皮,经常对张剑怀吹嘘自己是什么王府的“世子殿下”,说这次出来就是享够了清福,要体验一下这市井生活,还让张剑怀跟他混,说是以后回了家给他安排个将军做做。张剑怀自是不信,每次偷扒人地瓜遭人追辇跑路时,连那匹跛脚的马都不舍的骑,以为长他几岁就能轻而易举的骗他。还“世子殿下”?叫专挑软的捏的“柿子殿下”还差不多。

柿子每次吹嘘完,老黄头都在一旁傻笑,一笑便露出了他的缺门牙儿,大家便都笑了。不过柿子跟老黄的混迹市井和乞讨本事那可不是盖的。用柿子的话就是:“那可是个技术活儿。”里边学问深着呢,张剑怀和老头跟他们学到的乞讨学问和花样,真的是五花八门数不胜数。譬如遇到老妇要哭惨,遇到二八小媳妇要夸她好看。学的最像的还应当属那次,柿子偷掰人家棒槌被人撵着追的时候,边跑边喊的那句:“老黄,风紧扯呼儿!”老黄头儿闻声便拽着马就拼命的开溜。学要学到髓子上,之后张剑怀跟老头儿偷下人瓜地的时候,也编了许多暗号。譬如,老头喊清风拂杨柳,张剑怀就要对:“敢问是老头儿?”再譬如,一人喊“馒头”,另一个人就得“嗷~嗷~”的叫两声。要不然就不是自己人,虽然大多时候就他俩人!但是秉承柿子的一贯作风,口号要亮,姿势要帅吗!

每每想到这些,张剑怀都会不自觉的傻笑起来,也许只有此时的傻笑,才是他至此最珍贵的。至于那个老头儿家住何方,甚至连名字都不知,他也只能借着风雪送上一句:硬朗着,可别走早了!(烽火的书迷在此,至敬神书《雪中》!《雪中》之后再无江湖!)

山有山高,水有水长,就像这蜿蜒而上的雪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一条岔路,通向不同的地方,使路上的行人分道扬镳,各谋生计。就像那句“江湖阔广,莫道别离。”总有些人会被推搡着远去,消失。便只能江湖相望或者是江湖相忘。”

风雪依旧,只是这雪路却难行的紧,拉车的马匹,赶路的行人,应该都在抱怨吧。世人只知秦川太白,寒山立派,盛誉满江湖。然而盛誉赞美都是美好的,人们也都愿往美好里想象。若真要像现在来这八百里秦川上走一遭,想必肯定多数人都会咒骂一句:“什么鸟儿不拉屎的地方!”

想必当初太白立派之人当年在此立派也被饱受争议吧?然却依就落成,是否就像有句话说的,“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般?”倘若连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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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眼前的一座山都踏不过去了,谈何上太白,谈何绝杀剑法?

两日的车程,不长不短,却是苦不堪言,想起山角下起初只有三三两两的赶路人,渐渐的越来越多,汇聚成流。缓慢的行进却显得争先恐后。

山上到底有什么?吃食?生计?还是真金白银?引的茫茫众人汇聚于此,前赴后继,现在的张剑怀自是不知,只能任着风雪刺在脸颊上忍着生痛的跟随着前行。虽说苦闷,好歹有人做伴,便在这谈笑间太白来的也就快了许多。

“雪道难行,还请各位侠士,谨慎慢行,太白弟子在此恭迎,定会保各位安全抵达!”

一声清脆,来自人们口口谓道的太白弟子。穿透风雪的喊话仿佛一下子也刺穿了行路人们平静的心。

山道上的马车都在此声过后纷纷的卷起车帘。车内之人也迫掉严寒般弹出脑袋,所有行人都人头攒动的寻找着想一睹声音来源的太白弟子的风采!

这一声仿佛划破白芒,不在一门心思赶路的人们,此刻穿过茫茫落雪正能隐约眺望到太白剑派的巍峨轮廓。不少人也早已被这太白壮观的一角而震撼。张剑怀自是其中一个,逃荒路上他曾路经不少雄城伟镇,虽然总是被阻挡进入,却也算见识过了那些巍峨城头的气势恢弘。就譬如被誉为天下第一关的雁门关。做为夏唐抵御北狄的最重要军镇的关隘,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雄誉。是历代帝王耗费巨大人力物力修筑加固的抵御外敌的重要关隘。明帝大一统后也曾大兴土木的加固修筑过数次。雁门关自是宏伟雄高,壮观几何,听人说一个门垛子就有一人之高,便可想像整个城楼之雄壮。

虽未见旁人口中的太白剑派之景象,但从那漫雪中可见,青墙白顶的高大建筑,坐落有序,林立层出。光这太白雄险巍峨的气魄便不输任何雄城。太白峰,高耸入云,一揽星辰!直应了江湖上盛赞的那句“太白意凌云志”!

“终于到了!”此刻涌入所有人心头想法便是“终于不再是只有那压迫的风雪和漫无尽头的前行!”即以见到太白弟子,想必再有不多路程就到太白山门了。

人们不在一味沉默,还在风雪中眺望的张剑怀从思绪中被拉了回来,眼前尽显赶路之人心悦之情。

世人只知蜀道难,八百里秦川难不难?世人不知八百里秦川的难是因人迹罕至,无人敢踏足。可是张剑怀和此时此刻在此的所有人,肯定切实深有的体会。而就在这短短的几日,他曾见到有多少人因为雪盲而失了明,不得不愤恨的放弃前路下山而去。有多少人耐不住寒气,手足冻僵,进退两难。又有多少人失了足摔下山崖,生死不明。而此时只是听到太白弟子的仅是一声喊话,他们便神采奕奕,如释重负般。

毕竟梦寐已求的太白将很快出现在自己的脚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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