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宣二人心头一凛,纷纷点头。
站在一旁满脸皱纹的向繁华眼巴巴地望着,面容难掩失落。
在此之前,他已被江筑告知全部,想来自己的运气没那么好,只有成剂两幅了。
这两个机会是黎宣和朱进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他虽身为止云阁众,却也不能无功受禄。
正想着,向繁华忽地感到面前光线一暗,他愣了一下抬头,便看到自家阁主面带微笑,递给他一副药包,“你的运气还算不错,拿回去好生服用吧。”
向繁华情不自禁地捏紧手中药包,猛地跪下叩头拜谢,“多谢阁主!此恩繁华无以为报,愿以己身奉于我主,生生世世!”
陆云卿没有拦着,坦然地受了他这一拜,单凭伴生花的珍贵,她就足够担得起向繁华这一拜。
江筑在旁见状不由会心一笑。
向繁华是他们从梅宫时期一起走来的老兄弟了,如今看到“复生”归来,又蒙阁主赐药,心中自然宽慰。
只是,可怜那个叫洛庭深的了,好不容易和心爱女子走到一起,清除余毒后也不知能活几年。
江筑心中暗暗感慨,殊不知陆云卿心中也在做着同样的打算。
一朵伴生花炼制出四份药来,实在是意外之喜,药制出来就是拿来用的,她并不打算藏着。
只是最后一剂看上去颇为特殊,她无法确定其药性是否有效,现在说出来,又怕徒增希望,只能让洛庭深再多担待几日了。
陆云卿想得很好,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距离她送药过去不过一个上午,江筑便神色匆忙地从来一封信,“不好了阁主!洛庭深不告而别,只留下这封信。”
陆云卿眉头立刻拧紧,接过信封拆开。
“云安郡主,见字如晤,恕在下不告而别,还请郡主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替我好生安顿季情。五年来风雨飘摇,终见雨停,我本以为雨后天晴,什么也无法阻挡我和季情在一起,却没想到我高估了自己。
季情的男人,不该是镜子里这个行将就木满脸皱纹的老头子,我无法想象再次和她见面的光景。她还年轻,何必在我这棵快枯的老树上吊死。
就当……是我负了她。
言尽于此,愿郡主与沈澈白头偕老,多子多福,后会无期——洛庭深。”
啪!
陆云卿伸手连同信纸一起拍在桌上,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洛庭深,办事时见他还算可靠,怎么一扯到男女之情就这么糊
涂?真情又岂是仅看皮相?当初若非他故意隐瞒季情,季情也不至于苦苦煎熬这么多年,最终做出错误的决定。”
“在心爱之人面前,大抵皆是这般自卑吧。”
沈澈幽幽出声,却是替洛庭深说了一句话。
陆云卿怔了一下,哼声问道:“你若是洛庭深会如何做?”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思索,沈澈将妻子拥入怀中,低声说道:“便是如同现在。”
若他的生命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时日,那他便将所有的时间都掰开来过,分分秒秒都守在心爱之人身边,直至消亡。
陆云卿心尖一颤,反手抱住男人的腰际,嗓音又软又娇,“所以说,洛庭深就是个大傻子!还是我家阿澈最好。”
对妻子的称赞,沈澈在这数月中听过太多次,然每次听到内心都会升起一股飘飘然之感,永不厌烦。
他低笑一声,“话虽如此,此事你作何打算?”
陆云卿轻轻捏了捏男人的脸,“这面皮比刚见面那会儿,厚多了。”
她眼眸莹亮,微微一笑:“此事处理起来,说难倒也不难,他单独离开即便隐匿行踪,止云阁的眼线也能寻到,便先让人盯着,待得确认那副奇怪的命生散没问题,给他便是。”
沈澈皱眉,“你半月未歇,又马不停蹄地研制命生散,不妥。”
“这才哪儿到哪儿?”
陆云卿不在意地笑笑,“权当做事前热身练手了,比起你的药来,这些都是开胃小菜,都不需要动脑子,光是动动手就行了。”
沈澈明白妻子决定的事几如板上钉钉,很难撤回。
所以,他退了一步。
“那明早去,今天就乖乖留在院子,好生休憩。”
陆云卿眼眸柔光流光,唇角勾起,“夫君之言,妾身哪敢不从呢?”
……
验查那一份特殊命生散的时间,比陆云卿预计地要长了些,足足花费了八日时间,却仍未能弄明白异常源头,只知这一份药散比前面三幅品质好上不少,且还有特殊效果。
至于那特殊效果如何,却只测出不会害人,具体是什么,却不是短时间内能搞懂的。
弄清了这份药散吃下后不会出现坏的影响,陆云卿也就懒得再研究了,命江筑连夜将东西送去还在南疆境内的洛庭深。
结果如何,她已经无暇去管。
为花菱、为药人军、为黎宣洛庭深之流,她耽搁了数个月时间,“雪胎梅骨丹”的研
制迫在眉睫,她不能再拖了。
再下令送走那一份命生散后,陆云卿将儿子接来,一家三口说了半天话,便进入药室开始长时间的闭关。
这一次有神典金纸相助,她成功的把握接近九成,再出来必定带着可以弥补沈澈缺陷的救命丹!
……
两个月后,沈澈如平常一般,在药室外的院子练剑。
他已然搬来住在前院,只要没有要紧事,他便整日呆在此处,呆在离妻子最近的地方,丝毫不会觉得烦闷。儿子沈念读书研习之余,隔三差五地过来跟他一起练武,更平添了一份等待的乐趣。
两个月的时间里,南疆药人已经销声匿迹,与药人合作的血刀堂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五仙教和止云阁还没动手便自行分崩离析,寻不到踪影。
昨日,梦真楼那边也来了传信,言已准备完毕,启程踏上返回大夏故土的旅程。
南疆恢复太平,止云阁上下便越发显得无所事事起来,手中只剩下维持南疆和平秩序,这一比起从前来说,轻松不知多少的活儿。
沈澈本以为今日也能和前几日一样平平无奇地度过,谁知一大早就进来两人。
眼上黑布未蒙,沈澈抬起眼皮,便看到已恢复昔日相貌的洛庭深,忽地心血来潮,鬼使神差地冷笑出声:“今日是什么风,怎么把你这位稀客吹来了?”
到来的洛庭深和江筑,皆是被沈澈这一“惊人之语”吓得瞬间呆住。
洛庭深首先反应过来,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暗念数遍“看在陆云卿的份上”,才心平气和地回应道:“沈澈,这么欠揍的语气,我真是好久没听到你说了。”
江筑却是听得心惊胆战,沈澈的病症他是知道一部分的。
“姑爷,您记起一部分了?”
拣起桌边的黑布,沈澈轻声道:“只是一种感觉,不必惊慌,你们阁主早有预料。”
江筑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洛庭深听得一头雾水,他虽然知道沈澈失忆症得不轻,可记起一点东西不是好事吗?怎么江筑的表情那么可怕?
“不谈这些。”
沈澈戴好黑布,问道:“你们二人前来所谓何事?”
洛庭深顿时回过神来,掏出信纸递给沈澈,“黑玉鸟传回的消息,情儿已经到了东海岸密地,可惜只发现干涸的血迹和一些药人,并未发现任何活人。”
“那便让他们先回来。”
沈澈收好纸张
说道。
此事陆云卿早有交代,若是好消息便派人即刻去寻,若是坏消息,便搁置。不论消息好坏,都无需告诉她,免得影响丹药研制进度。
洛庭深闻言面色一喜,“行,我这就去传信!”
被那一剂特殊的命生散劝回来,洛庭深就在止云阁干起了杂活儿,一边等待季情回来,干得还挺起劲。
陆云卿预测中的特殊效果却未有任何显现,也不知是药散未完全吸收,还是别的原因。
洛庭深兴冲冲地走后,江筑犹豫了一下,神色犯难地说起第二件事,“镇王那边……”
沈澈表情微凝,“他还没有消停?”
江筑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沈澈起身拿过手边的长剑,冷声道:“云卿给他留了一分薄面,我却不想留,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不用找我,直接丢尽地牢。”
江筑汗颜,心道若是阁主,多半不会如此做。只是眼下阁主闭关,姑爷做主,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声“是”。
兀自做心里斗争的江筑,全然没有看到沈澈转过身后表情变得略微深沉。
陆云卿之前提过的“重合”现象,出现了。
所谓“重合”现象,意指在疯症即将发作之前偶尔会不由自主地以失忆前人格做言行举止,疯症发作时间越是接近,这样的现象越是频繁,直至混乱发疯。
且一旦出现这种现象,那距离清心符失效,至多半年。
陆云卿预测出现这种现象,要在服用清心符后一年左后出现,而今满打满算……不过四个月。
沈澈眸子沉了沉,幽幽黯淡。
这意味着,他很可能撑不到她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