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吕扣银吞吞吐吐地说出句整话来,洛娃忽然大声打断了他。
“你不用说了,我一早就警告过你,素不相识的就别和我乱开玩笑,谁是你的媳妇儿?你也不照照镜子去,你配吗?我是圣教的执法使,你又是谁!我一看见你就觉得难受,最好你马上滚开,别在这里碍我的眼了。”
吕扣银被她骂得愣住,吕鸣铁一别苗头,立刻把他往旁边一推,说:“我就说你这么爱开玩笑,早晚会闯祸是不是?你连人家是个什么身份都还不知道就和她胡言乱语,别人可会当真的,这是好玩的吗?去,回你的屋子里闭门思过去吧——可别忘了给姑父还有各位前辈道个歉,姑父,我就说这事不会是真的,你看是吧?”
洛娃和他这么一说,吕扣银当然明白意思,看着洛娃心里热热的,但洛娃却板着脸扭过了头不去看他——当然得把戏演像了,不然大厅上一个个眼睛贼亮,难道就不会看出什么来?
轻轻叹了一声,吕扣银低头对雷振飞说:“是,扣银知道错了,姑父,各位前辈请原晾我以后我也绝对不会再轻佻放浪,一定正经做人……而且,我说过的话就绝对算数,绝对不赖皮的。”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洛娃听的,那意思是我说过了要娶你,就不会更改了。洛娃没有回头,听得可很清楚,心想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干什么呢?不过仍然一阵感动,就算原本还有点儿讨厌他,这时候也都彻底消除了。
雷振飞看到吕扣银低声赔罪,似乎态度诚恳,也就姑且相信了他刚才的只是句玩笑话,就板着脸一挥手说:“今天先饶过你,你闭门思过去吧,以后如果再犯,你父亲不在,我在也是一样的,少不得用家法伺候。”
等吕扣银慢慢退出去了,吕鸣铁捏着把冷汗的手才松开,摸摸胸口为兄弟庆幸,一句话闯个大祸,最终居然毫发无伤地就离开了,害得他跟着紧张半天,但愿不会再有下次了吧。
众人把目光又集中到了洛娃身上。洛娃面对虎视眈眈的众人丝毫不见畏惧之色,问:“带我到这里来,是要放我走了吗?”
“你想走?容易啊!”宁老太太上下打量她几眼,哼了一声说,“等到你爽快说出魔教主的阴谋,她现在的藏身地,我们或许考虑放你一条生路,不过从此你得弃暗投明,不再和魔教同流合污。”
“弃暗投明?”洛娃一笑,“请问这个老太太,什么叫暗什么叫明呢?老太太你年纪一大把了,未必就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没有错杀过一个无辜人,你也一定有很多不可外传的隐秘事吧?就因为自诩为武林正道,就叫作‘明’了?我年纪轻轻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就因为入了圣教,就该是‘暗’了吗?再有你们这些人,看上去都似乎很正义,但不见得每一个都没有做过坏事的吧,你们就敢在我面前自称是‘明’,而说我是‘暗’这算是讲道理的人吗?”
虽然她官话说得不是很流利,但这些话说得倒也义正词严,说得众人一时没话可答。无相大师则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小小姑娘,果然伶牙俐齿。”
无嗔大师则一瞪眼:“小妖女放肆!胆敢胡言乱语狡辩,是不是要请动我法杖伺候?”
“你威胁我?”洛娃瞄了他一眼,“就凭你是少林寺的和尚吗?但就是少林寺名气响当当的和尚,我看也蛮不讲理。唉,想当年倒是有个把明理的和尚,听说他不避嫌疑,努力想和本教修好……”
“恐怕是努力想和你邪教的公主私通吧?”旁边一个尖酸刻薄的开口嘲讽。
“呸!”洛娃啐了他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什么叫私……私通……”
“废话少说。”无嗔一声断喝打断了她,毕竟当年无心和尚犯了色戒,是少林一大耻辱,他当然不愿意别人提起了。把手里的禅杖一顿,他逼视着洛娃说,“你还是痛快点招供吧。”
“招供?招什么供?”洛娃对着他翻白眼,“不愿意放我走就直说嘛,我就不走了,在这儿住上一辈子行不行?住的地方用不着太好,别太潮湿可以透气就行了。”
口气轻松地仿佛她是在宁府作客。宁老太太气从中来,说:“你还想住得舒坦?没门儿!也不要以为我们就没办法让你说实话了。”
洛娃装出副害怕的样子:“要严刑逼供吗?这就更让我不明白了,本教一向被骂成歪门邪道,但是多年来在教主治理下一切有规有矩,从来不滥施刑罚,总要让人心服口服才好,而你们自诩名门正派,反而要用那些歪门邪道的手法?真的要用的话,我可是不会服气的,想叫我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也是三个字:没门儿!”
“呵,小妖女真狡猾,想用话挤兑我们不能对她动刑?”旁边又有人生气地说,“你当你这么说了,我们就真拿你没办法了?”
洛娃冲他做个鬼脸:“你们实在想要我见识一下非常手段,我被绑着,也只好悉听尊便,但可别怪我以后会帮你们宣扬,说其实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过和下三滥一个样啊?”
“阿弥陀佛!”无相大师说,“既然是非常之事,就该非常对待,小姑娘能言善辩,是非常之人,魔教兴风作浪,也是非常之举,可也怪不得我们使用非常手段了。”
宁老太太点头说:“就让她先试试我宁府的手段,来啊,请刑具!”
底下人答应一声,顷刻间就把各种刑具放好了。洛娃仍然面不改色,但心里难免发毛。别说她一个小姑娘,就是铁打的人经过这些刑具的折磨也要化成一摊泥,看来苦头是吃定了。
只好硬着头皮等着。但这时候旁边闪出一个人来拦在了她面前:“不要折磨她,她不是坏人,我可以替她作证的啊。”
“馨儿,你回来。”雷千里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宁馨儿这时候挺身而出,岂不是自找麻烦嘛?急忙想拉她回来,但雷振飞却抢先一把扣住了他脉门,忍着怒气冷冷说一句:“千里,听她说下去。”
“爹!”雷千里又惊又急,“馨儿单纯无知,不会分辨善恶,她是出于善心,不忍见别人受苦这才会替她求情,爹,请你别责怪馨儿。”
司徒云也知道事情不妙,对宁馨儿一招手:“馨儿你过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插手这件事了。”
洛娃当然也着急,说:“真是奇怪,我又不认识你,要你假好心,求你走开一点好不好?”
宁馨儿看着洛娃回答:“我并不是假好心,这你应该明白的啊?你救了我,别人说你的坏人,我可不相信,二哥,爹娘和哥哥们不是一直教导我要仔细分辨善恶吗?要是明知道她受别人污蔑却不站出来替她辩解,这又和做坏事有什么两样呢?”
司徒云一声叹息:“你说得不错,可惜的是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明辨善恶是非的,馨儿,一两句话也无法扭转他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你还是退下吧,不要再说了。”
“让她说!”雷振飞冷哼一声,“明人不做暗事,是清白的不必解释也是清白的,要不是的话,你以为缄口不言就能一直隐瞒下去了?说,你到底和这个魔教妖女有什么关系?”
“馨儿怎么可能和她有关系呢?”雷千里着急地说,“她还根本不明白什么是魔教。”
“是啊,我确实不太清楚魔教到底是什么样的教,但是魔教主……”她差点脱口说出魔教主是她师父,想起大哥的叮嘱这才忍住,不过转念一想,大哥并没有嘱咐过她不能说出和洛娃的关系,就非常老实地接下去说,“可她是我的师妹,这一点我是清楚的。”
“馨儿,你胡说什么啊!”雷千里都快急疯了,这时候深刻体会到一个人太老实的话实在不能算好事。而这话犹如一石击起千层浪,大厅里哗然一片。
七大门派里刚才被嘲讽的那个接上了话,阴阴地说:“啊,原来雷老英雄的儿媳妇竟然还是魔教执法使的师姐,真是出人意料。我们还正愁这小魔女会抵死不招供呢,现在倒可以请雷老英雄行个方便了,麻烦你儿媳帮我们一把,问出一些关键的话来,那就是武林苍生的福气,雷老英雄的功德了啊。”
说话间的嘲弄讥讽不言而喻,因为众所周知雷振飞和魔教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二十年前华山决战他是领袖之一,直到现在提起魔教都是切齿痛恨的,但他的儿媳妇居然会和魔教有密切的关系,岂不是天大的讽刺了?
而且雷振飞一向脾气火暴,生性梗直,身为一代武林宗师,有时做事说话和武林同道冲撞起来又不肯退让半步的,平时大家顾忌着他的声望地位,不得不让他三分,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但总有些小肚鸡肠的人难免耿耿于怀,时刻想着要扳回点面子来,刺他一两下,这可不是绝好的机会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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