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万寓现

裂都有蛛网一样的河谷,下游几个出口非常接近圣山,不过圣山已经解禁,有很多跃跃欲试的高手徘徊在附近。

等到寻剑者大部集合起来,才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大队长商量

现在他们最大的问题是伤员,不止之前战斗留下的,还有这次撤退也造成了不少伤员,手头的资源根本无法处置他们,必须要到城镇才有条件,最好的去处便是向东南前进到舞都,恰好也能避开圣山周边的战区。

但寻剑者都知道,一旦进入其他从剑的底盘,势必会引发战端。

最终确定下来,一部分人伪装成流民先带伤员进入舞都一带医治,称为一部,另一部分在此地设立暗哨,寻找默客与监测骑士军团的动向,称为二部。

飞鸟扑朔,野林中传来一波一波躁动。

钢铁碰撞,人影在明暗间隙闪烁摇摆。

对于默客来说,这些骑士甚是烦人,它们似乎知道所有目标都已离开,只得紧紧咬着他追到现在,已经一夜一天了。

哪怕是跳下河谷,也无法阻止他们追到这里,真是疯了一样,这样做究竟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眼前骑士,已经卸下了无法漂流和追击的盔甲,剩余一身布衣,身上的伤口甚至比默客还多,仍然是不屈不挠。

但默客被追到现在,泡在水里,还接连打了几次遭遇战,早已筋疲力尽。

眼前又是两名紧咬不放的敌人,一名骑士手握骑士剑举在身前,闭眼喝念:“为了时间女神索基娅尔,我将肃清地剑的爪牙!”

话毕,他睁开双眼气势逼人,便将骑士剑置于右腰,向默客右侧微微迂回。

默客咬咬牙,他是不了解西欧的信仰,说到底自打地剑封闭自己,寻剑者就没在四都外活动了。

信仰,他们是因为信仰才如此步步紧逼?在寻剑者的手册中,西欧骑士的确有信仰的风俗,但完全以信仰来作为战斗动机,仍然是有些匪夷所思。

所以他们才不俘获奴隶,不收纳财物,仅仅把路上的一切摧毁,这就是原因吗?

荒唐!

眼前不仅一名骑士,但双方都下过水路,身上只有单衣,也都只剩骑士剑可用,不会再有太多变数了。

能追踪至此,亦是有胆的好手,眼前是左右夹击,右者攻右,左者攻左,如果不拆掉第一击就会陷入被动!

若把两人分为AB、其中尤为要注意的,是骑士A的左腿,若是直接迎面而去要拐入A左路以此阻挡B剑路,A的左腿会直接扫过来,而后接续回身斩就能把他斩杀。

这只是站着不动的前提,最好的方法,还是利用现场的掩体!

但默客脑后没有眼睛,只能一瞬间判断视界边缘出现的树木适不适宜用来规避合击,加上如今筋疲力尽,完全就是在超载他的素质。

寻常时候,他是要主动出击,但这骑士剑有些手生,他又有些想念那把苗刀了。

剑火交织中,谁也没有发现已经打到一条小路上,一人在不远处正煮着茶。

三人打得紧张,很快把默客逼在一块巨岩前,马上就是最后的交手。

当即,骑士A举起剑刃,一记正斩袭向右肩脖,骑士B将剑刃平置右腰预备,是直刺无疑。

两人连携得当,水平方向的挥剑很可能会影响另一人的剑路,垂直与一点的剑路不仅不会交汇,只要有一记命中,等待默客的就是出血死亡。

默客右手反握骑士剑越过人中,左手预备在肋下,看起来是纯粹的防御动作。

骑士们认为其左手会做盾截下直刺,右手反握的骑士剑会将正斩推向外侧,而后剑身向内侧回旋攻击直刺。

但骑士剑的正斩威力惊人,动作是防御动作,却不是一块盾牌,不是什么攻击都可以抗下来的,骑士追踪了一路,也了解默客的体力即将耗尽。

情势已定,双方没有任何试探,仅凭经验眼力和一瞬间的判断,交手之后就发出生死!

正斩袭来,默客脚面抵着巨岩发作前冲,左手做掌从侧面轰击正斩剑路,右手向左肋一摇,反握的骑士剑直插骑士腹部。

眼下很像是他放弃了防御直刺,专心反击眼前的正斩,骑士B喉咙低吼,剑锋突来。

这下轰击是又准又快,正斩被推向外侧,但剑路本就袭向下方,骑士A得以立即腾出右手拍向攻入自己腹部的刺击,就是手被刺穿,也好过腹部被刺穿。

这刺击却悚然一收,原来是虚的!骑士右手拍空向右划去,正好扫在骑士B的突刺剑路上。

骑士B的力量正当爆发,根本收不回来,当场就把骑士A的手指切下来两根。

默客抓住机会腾挪到可以继续移动的位置,不必追击……断指出血是不能自行愈合的,拖下去骑士A必会倒下。

他也不好过,轰击正斩不可能不受伤,左手有一半掌面的皮掉下来,肩膀外侧也被剑路擦过。

受伤的骑士们有些犹豫,一些常人竭尽全力,精神肉体极度同步才能完成的技术,从剑却能屡屡使出,与之单打独斗几乎不可能取胜。

现在姑且有两个人,却也还是吃力万分,仅仅能压制得他后退而已,即便有连携攻击的机会仍然是单纯地交换伤害,甚至是他们这边受伤较重……真是太可怕了。

他们也观察到默客左手指缝间有血流出,显然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灵活。

如若能扩大优势,未必没有斩杀从剑的机会!他们也发现了坐在小径旁的路人。这名路人仅仅是侧头看向这边,只是在观察情况,虽不知此人什么身份,腰后横挂的真剑却是能让人一眼看到。

恰好,这个从剑是个哑巴。

他们当即用别样的口音蛊惑道:“这位兄弟,此人是无恶不作的匪徒,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话毕还丢出一小袋天下币,钱袋落在火堆旁,从中反射出极富诱惑的光泽。

这名路人却无动于衷,伸出木勺义肢往锅了盛了一点茶,轻轻吹了几口,有点怕烫似地啄下。

“原来是一个残废!”骑士才端详明白,喉中多了几分恶意。

他们互看一眼,打定主意要夺走这个废人的马匹,这样默客跑得再快也没用了,早晚能将他的体力彻底耗光,主动性会牢牢掌握在他们这方。

两人脚步一动,默客内心明悟此去是为了马匹,遂持剑尾随逼迫。

默客看清楚了,这个废人虽没有手掌,但隔着布料仍能感受底下身躯并不孱弱,未必是手无缚鸡之力,或许能前后夹击!

宅宇看着骑士逼来,甚是烦恼。

这片森林离圣山很近,随着圣山解禁,大量虎胆者涌来,他去裂都又要经过这里,目睹打斗已有多次。

当然,他也看出这次打斗有些不同,首先是武器,在天下大陆几乎没有人用骑士剑,一来就是三挺骑士剑,很不寻常。

其次三人湿漉漉,布料也很简陋,来圣山附近一搏天下的虎胆者,都是精心准备前往,至少——不至于一点护甲都没有。

技术方面,显然是头发较长肤色铜古的男子占优,甚至可以称为亮眼。若是另外两个男人在攻击时能考虑到双方都是无甲状态,也不会每一击都用尽全力,好像觉得自己即便二打一也对战胜对手没有底气,并且身上也积累有不少轻伤。

骑士逼来,他迅速判断。

骑士剑,剑身长而阔,因镂空剑脊而无韧性,挥舞时力量集中在剑尖,因此后效与同重量标准真剑相比略大三分、破坏力亦是,同时因为剑身较阔,很容易被从侧面截击,是一种牺牲灵巧换取破坏力的武器。

这种武器,只有着甲的骑士用起来才有取长补短的效果。

再看使用者,肌肉绷紧,双眼有血丝,精神集中过长到有些疲软,似乎已经兴奋很长一段时间,比较起来正在休息的自己状态就好很多。

现在,是一前一后戒备着走过来,看起来是想从他这里抢点东西。

来者来了就是要杀他的,在隐瞒身份的基础上,他想还是不打算动用真剑为好。

两名骑士来到火堆前五步,宅宇站起一脚扫出碳火,藏在火烟后便冲刺而去,骑士连忙侧身躲避,再去观察目标却已迟了。

骑士A紧张,观察同时箭步前冲,手中武器反射性向宅宇身影突刺而去,他看到了敌人不过左手一枚短锥,手臂收纳正待绽放。

宅宇身体侧逼,踢击射程已经能够到骑士剑剑柄,骑士A控手本就少二指,当即命中将武器踢飞,短锥前冲而去。

骑士架起双臂反冲向短锥,他认为这种武器连肢体都刺不穿,可强行吃下这击,用体重将这个废人压倒即可!

臂锥对冲,宅宇未改攻路,右脚右倾,左脚后扫,在撞击瞬间将身体挪开骑士冲击路线,短锥卡在手臂骨肉中被他回旋扯动,将骑士扯在地上。

顺势带出的短锥往骑士右膝快速抽插,洞眼飙血,骑士A闷哼一声,右小腿已不能再动弹分毫。

骑士B大惊,战意全无,后跃避过默客一道斩击,转身跑进树林中离开。

见到敌人仓惶逃离,默客忍俊不禁,将骑士剑插在地上,微微侧身向宅宇拱手。

“此人技术,竟能如此干脆利落地废除敌人,不是等闲人也,还是不要与此人起无谓的争执。”默客如此判断,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同散落在此处的裂都寻剑者汇合。

宅宇收集还在燃烧的柴火,重新堆出一个小火堆来,见到默客没有动作,便催道:“坐下来吧。”

默客点头,还是先把地上的骑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捆在一颗树上,再勉强用身上的东西处理自己的伤口,宅宇见了,从马具袋中取出干净的布料与水给他使用。

稍倾,宅宇觉得有些奇怪,问:“你是不是不能说话?”

他觉得此人在出现时被指为歹徒没有辩解,现在也是一言不发,可能是有难言之隐,毕竟这般技术,做个寻剑者不成问题,天下大陆的寻剑者虽然各有派系,但已有一半转化成了统治工具,算是一种仕途。这样还要去做歹徒?不太可能。

默客随手抓起一个炭块,在地上写画起来。

几分钟后。

宅宇点点头,总算了解来龙去脉。

原来此人是裂都的寻剑者,裂都出了大变故,他们通过河谷撤离到下游的野林中,一些骑士不依不饶,竟跳下河谷一路追踪至此。

现在他是想与分散在这片野林中的其他寻剑者汇合。

“原来如此,我正好在寻找你们的从剑,希望能有机会让我见他一面。”

默客也了解到柳青原本就打算去裂都,主要干道上虎胆者太多,好不容易打听到这条小路一样能到达裂都,才会出现在这里。

默客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具体身份,内心也在疑惑:“此人为什么要与我见面,我又不认识他。”

而且此人打扮也十分奇特,背上是用破布捆着的长条行李,腰后横挂着一把标准真剑,外形邋遢破落,肉体却不孱弱,反而同自己一样强壮。

没有双手,应该不是武者、寻剑者一类,那又为何要携带真剑?这是商品吗?。

“你从哪里来?”

“我是从燥都出发的。”

……

默客又了解到,原来彩刀已经和敌人一名从剑同归于尽,剩下的是寻剑者和叛乱者的战斗,燥都现在的结果仍未可知。

两人在火堆前沉思,都察觉到了一件异常危险的事正在发生。

燥都和裂都的寻剑者接连遭到大规模攻击,很难让人不想到这是有预谋的行动。

“难道舞都润都也有此类变故?”默客忽然头疼起来,他手下的那些寻剑者,很有可能会伪装身份潜入舞都,着实令人感到不安。

“不好……我须得尽快与他们汇合!”默客站起,又感到手脚虚浮,在冷水里泡久了,又接连打了几场,就是铁人都挨不住这种消耗。

就是不知酣睡时此人会不会趁人之危,手起刀落,那他就冤枉了。

若是假寐,则要好久才能回复过来,根本没有时间给他这么做。

“还是假寐好了,不必恢复到万全状态,尽快与其他人汇合才是最好的。”默客想到。

“不要着急,我正好饿了,做点吃的吧。”宅宇劝道,翻出准备的脱水粮食丢进锅里炖煮。

见到宅宇先吃下肚,默客才放下戒备,从口袋里摸出仅剩的几个天下币交予对方,算作饭钱,也大口吃起来。

其实宅宇早观察清楚了,此人体力虚亏,不宜再行动,他也很想让此人同裂都寻剑者汇合,对见到裂都从剑来说大有帮助。

于是乎等到默客吃完后,他便催动生剑缓缓恢复此人的身体机能。

吃饭过程中还有一个小插曲,骑士丢下的钱袋,默客还是捡起来交给宅宇了,毕竟平白无故让人遭难,他也觉得不是很合适,像这种行脚商应该还是能接受意外之财的。

太阳落了一半,已是午后了,默客感觉身体恢复得不错,起身在地上写画询问。

最终是决定两人一起向东边搜索,因为从河谷冲下来势必会产生伤员,寻剑者大部应该会向有医疗资源的地区前进,东边即是舞都,不说主要城市,辐射出的小镇也是有足够的医疗资源。

如果大部聪明一点,就会在路上留下暗哨,接应其他散落的寻剑者。

将俘虏的骑士押上马匹,宅宇骑马,默客则跟在后头。

半路上,天空发出轰鸣从远至近,直升机居然在低空做穿越搜索,两人一马及时躲藏在树阴下。

在远处山头,直升机降下一些人员,又起飞离开。

“直升机、坦克,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个时代,这些骑士究竟是什么来头。”宅宇喃喃自语,内心争斗,看来默客给的信息是真的。

从他这一路上的见识判断,天下大陆是几乎没有这种旧时代战争兵器的,至多是寻剑者基于火药而制造的一些中型轻型武器,比如迫击炮和炸药与一些榴弹发射筒,这种东西出纳有严厉的规章,主要是囤积在总部应对阵地战的。

天剑、地剑的寻剑者皆是如此,放在普天之下也是一般,这些骑士已经不是所谓的寻剑者或武者了,只是纯粹的士兵而已。

“今世今日,寻剑者的成立还算有些道理,将纷争限制在纷争当中,将斗争的源头具体独立出来,让暴力去攻击更强大的暴力,也限制了暴力会去攻击可能会成为暴力的普通人。”

他回想起一些不知来源的警句“弱者挥刀斩向更弱者。”

此话说的不可谓是人的愚蠢和可悲,今时今日情况又有些许不同,寻剑者这种秩序,在逼迫弱者成为无所谓权力强弱的亦正亦邪之人,在一定规则下以暴力改变世界。

宅宇靠在树上,有感而发。

很多寻剑者是不希望暴力延续的,在夺剑之旅上,靠前的人只有更多的经验优势,而后来者往往拥有更强健的肉体和更敏锐的反应。

老人折损在新人手上屡见不鲜,想要夺剑之旅上的敌人减少,那么制止无谓的暴力是非常必要的,更何况没有人想与天真的人为伍,杀穷凶极恶的人更不会有心理负担。

寻剑者……不杀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也不拉帮结派,互相间至多讲些许道义,做了寻剑者就是走入魔道,杀道,只有实力强大的人才可能有一个善终,否则踏出第一步就会殒命。

士兵则不同了,士兵身上没有背负向更强者挑战的命运,士兵只是兵器的使用者,是命令的执行者,胜负的关键往往是工业实力和数量的交换。

在上个时代,甚至连士兵最基本的尊严都丢失了。

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武器,颠覆了士兵的存在意义,他们再也不是战场的主宰,只在有限的地方才能发挥作用。

寻剑者终有一日可以挑战七剑,成为七剑,纵然艰难到百万中出一人,但这是真正的神之路。

亿亿万士兵,却也只能在这种东西面前灰飞烟灭。

二者的命运相比,不可不说同样悲哀,七剑可能会剿灭人世,战争同样会让无数人付出代价。

七剑却是几乎万能的,必须由真正光明磊落,心系人间的人来担任七剑。

“灭邪盾为什么要我回收七剑重锻丛生,若是没有七剑,只不过徒增士兵和战争而已,或许我让天剑寻剑者转变成军队是错的,要是他们有一天也会被当做道具使用,那就是我的罪了。”

默客看到他脸色阴沉,便写画催道:“快走吧,最好不要被他们追上。”

宅宇点头,现在的目的的确是离开这里,他也不想与战争兵器碰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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