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将的进言,秦瑜并未回应,只将目光放在李锦之处。
片刻之后,李锦开口道,“太子殿下,众位将军所言有理,太子妃终究是个女流之辈,而军营是个男人扎堆的地方。”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管是从军规,还是女儿家的名誉而言,太子妃的确不宜留在军营。”
“李相说的有理......”
一众将领齐齐附和。
营帐外的李若初,“......”
“请太子殿下当机立断,即刻安排太子妃回京事宜。”那名张副将继续进言。
“请太子殿下当机立断,即刻安排太子妃回京事宜......”一众将领齐齐附和。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一道身影闪身而进。
“简直岂有此理,你们这是明目张胆的歧视女性。”李若初冲进来,对着案桌一掌猛然一拍。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李若初便掐着小腰指着那张副将叫骂开来,“我说你这个老家伙是打仗打糊涂了是吧,老娘深入敌营,给你们做卧底,你们竟然合起伙来要赶我走,简直让人寒心。”
又指着另外一名陈姓副将,“还有你,这么瞪着老娘做什么?”
冷哼一声道,“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老娘回京途中有个意外,你可赔得起?”
“还有你你你,你们能给我爹赔女儿吗?能给侯爷赔长孙女吗?能给太子赔个太子妃吗?
不能是吧,不能就给老娘闭嘴。一个个歧视女人还有理了,没有女人,这世上哪有男人,见到功臣不好好供着,还敢明目张胆的合伙欺负,老娘看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李若初一张嘴,犹如机关枪似的,不停的扫射,直让众人毫无反击之力。
一旁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张口就要还嘴,“你......”
口中的你还未说出口,便被李若初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你什么你,怎么?照您的意思是巴不得我回京有个意外,消香玉陨,一命呜呼了,您家中的女儿就能顶上了?
我的天哪,你也太心机了吧,啧啧啧,简直人不可貌相,模样看着老实,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
清了清嗓,李若初抱着双臂环视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
“行了,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本太子妃留下。”
话音才落,便听一旁的秦瑜淡然开口,“那便留下吧。”
从李若初进门,众人还未反映出眼前的小子是谁,便听李若初一人叭拉叭拉的说个不停。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尖牙利嘴的小子正是未来太子妃时,却被太子妃指着骂个不停。
介于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众人不好动粗。
一来不能动粗,二来也根本插不上嘴。
待众人回过神来,却见太子殿下那边儿已经一锤定音。
便决定留下了?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
“是啊,太子妃终究是女子,怎能留在军营,这有违军规啊......”
看着眼前这群老顽固,李若初朝天翻了个白眼儿。
众位将领依旧还在对太子进言,不能让未来太子妃留下。
“住口。”李若初终于忍无可忍,忽然一声怒吼。
这一声尖利的怒吼,当真让营帐内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的视线齐齐看着李若初,那眼神就好像在疑惑。
难道太子妃想通了?改变主意了?
但听李若初清了清嗓,一本正经的问众人,“众位将军以为,如今这里谁说了算?”
此言一出,身侧的秦瑜忍不住微勾下唇,嘴角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一双深邃的黑眸只一瞬不瞬的看着李若初,由着她闹腾。
“自然是太子殿下说了算。”一名副将哼了一声,皱眉道。
李若初莞尔一笑,“说的不错,如今这里太子殿下说了算。”
“既然太子殿下都说了,让本太子妃留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冷哼一声,“难道你们是在质疑太子殿下的旨意吗?还是说你们当中有人不满......眼前的这位太子?”
最后一句话故意拖长了尾音,极其有深意。
话音落,几位副将齐齐跪地,“末将不敢。”
当今,无人不知当今皇上对二皇子宠爱有加,对这位太子殿下却是极为严厉,少有笑脸。
如今,经李若初这般一说,众人无不惶恐。
从前,众人虽然对眼前的这位太子是知之甚少,根本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有几斤几两。
但经过近日连日征战,这位太子殿下有谋略,有魄力,有胆识。
其雷霆手段简直令众将士心服口服。
世人皆道,只有上过战场的皇子才配的上做一个好皇帝。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相处,众人已然打心底里臣服于这位太子。
“起来吧。”秦瑜淡淡开口。
众位将领起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没人再提及此事。
不过,众人看向李若初的额眼神却是并不太友好。
并且,看向太子、李相和宁昌侯的眼神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众人心中疑惑不已:
堂堂一朝左相怎的教出这么个如泼妇一般的女儿。
堂堂宁昌侯神武一世,怎么会有这么个牙尖嘴利且无礼粗鄙的外孙女。
堂堂一国太子怎么会倾心这样令人不可直视的女子,竟然还纵容她?
那些不友善的眼神,李若初也并不放在心上。
能够顺利的留下来,她此刻的心情还挺好的。
双眼一瞥,瞥向一旁的矮几上的阵法图,眉心微微蹙了蹙。
抱着双臂抬步走向那矮几旁,抱着双臂,抬手摸了摸下巴,忽然咦了一声。
营帐中,此刻本便安静。
李若初这一声“咦”,声音不大不小,可却足以令营帐内所有的人都听见。
是咦,李若初咦了这一声之后,帐内所有的人目光齐齐看向李若初的方向。
但听李若初倏尔开口,“这个,是谁排的阵?”
宁昌候闻言,不禁皱眉,“是本侯献的阵。”
话音落,李若初回身看了一眼宁昌候,随即摇了摇头,“这阵虽好,但还是不够妙,差些火候。”
这话一出,直令在座的所有将军们一阵哗然。
更多的是心里的不服气。
虽然对方身份尊贵,可到底是一介女流之辈。
殿下不顾军规留下她也便罢了,如今居然还敢对着宁昌候精心演练的阵法指手画脚。
简直是,不自量力。
一旁的张副将之前被李若初进门就是一顿数落,是以,这会儿心里正憋着一口气呢。
这会儿见那令他受气的太子妃居然敢对宁昌候的阵法指手画脚,不由得好笑。
“尊贵的太子妃,您可知,您在说什么吗?这个困兽阵可是宁昌候费尽了心思研究的新阵法,您居然敢说还这困兽阵不够妙,差些火候?”
短短一番话,言语间满是讥讽与不屑。
宁昌候的面色也有些不悦,看向李若初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宁昌候静静的看着李若初,眯了眯眼。
这个外甥女,之前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却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二房发生的一些事,起因便是因为这个外甥女。
不过因为他向来不插手后宅的事情,所以便也没有多在意。
哪曾想,再见面,会是如今的场面。
另一位陈副将也忍不住开口,“太子妃身为女子,不好好的待在闺阁绣嫁妆,居然混进军营这事儿姑且不说,如今居然还对军事指手画脚,实属大逆不道。”
李若初轻笑一声,目光扫过张副将和陈副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什么叫指手画脚?难道就因为这个阵法是宁昌候花费了很多心思排的,所以连个建议都不能提了?”
“太子妃一介女流,行兵打仗之事还轮不到一个女子......”
张副将的话还未说完,却被宁昌候挥手打住。
“张副将。”转身朝张副将看了一眼,示意他别再说了。
接着又看向李若初,轻声一笑,神情淡然,“太子妃,本候倒想问问,您对本候这困兽阵有何高见?”
一句话,看似是谦虚请教,可实则不过是一副看笑话的姿态。
毕竟,他对这个阵法很有信心,且并不相信眼前这个外甥女能有什么“高见”。
闻言,李若初莞尔一笑。
李若初冲众人招了招手,“来来来,你们都过来,我这便给你们讲讲,你们可听仔细了。”
众人闻言,一个个眼神不屑。
可碍于宁昌候已然朝那边走了过去,又因为想要看看这位太子妃如何打脸。
众人也几乎是没怎么犹豫,便朝矮几方向迈了步子。
见秦瑜冲她淡淡笑着,李若初也朝他招招手,“太子殿下,您也过来,您给见证见证,我这说的有没有理。”
秦瑜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片刻之后,迈步走向李若初的身侧,随即,淡然开口,“说吧。”
秦瑜看向李若初的眼神中噙满了温柔,心中更是充满了好奇。
因为,他知道,若初能说到便一定能做到。
若初啊若初,我很好奇,到底,我对你了解有几分......
待众人全都围了过来,李若初便指了指矮几上的阵法,开口说道,“这个阵法,众位将军可都看过了?”
“当然看过。”张副将不屑的应道。
“可熟记于心?”李若初又问。
张副将有些不耐烦,“自然熟记于心,作为领兵......”
李若初可不乐意听张副将废话,张副将的话还未说完,李若初便立即打断,“如此便好。”
李若初说着,便伸手将阵上的几个“将军”变换了位置。
宁昌候看着李若初的动作,神情有些凝重,一双浑浊的眸子里略显疑惑。
待将阵上的将军们调整过位置之后,李若初解说道,“宁昌候的困兽阵,表面看着会将敌人形成合围之势,会令敌人处于被动状态,可实则漏洞却也不少。”
李若初这话一出,宁昌候的眉头拧的跟条麻花似的。
宁昌候看着眼前这个丫头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别扭。
可他一个征战几十年的老将,忽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这般说,到底面上有些挂不住。
不过,到底对方还是他的外甥女呢。
只在心里调整了心态,板着一张老脸问,“这话,怎么说?”
除了宁昌候这个研究出困兽阵的当事人,其他的一众副将们皆是一副嗤之以鼻的姿态。
而至于被李若初调整过后的阵法,压根儿就没仔细看。
若非太子殿下和李相在此,这帮人早便拂袖而去。
他们虽只是一名副将,可到底都是历经战争的老人了。
哪里轮得到一个黄毛丫头在这里狐假虎威。
李若初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手指在矮几上重重的敲了几下,随即解说道,
“匈奴是游牧民族,而且抗打抗摔,能够上战场的基本上都是非常厉害的猛将。”
用手指了指阵上的一个阵点,继续说道,“而且匈奴人擅骑射,在马背上作战的他们比平地上至少要威猛三倍,咱们在此处设防,将对方强行拉下马,平地上留少量精兵,形成小围,
诱敌深入,引小流入大流,最终将其一网打尽。”
李若初挺直了身躯,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言语间自带一股压人的气魄。
或许是这份气魄使然,使得李若初在解说她调整过的困兽阵时,众人一时间忘了李若初女子的身份。
仿佛,眼前的这个解说的女子,便是他们接下来一场战斗的主帅。
李若初解说完,瞧着众人一副深思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怎么?听不清楚吗?是我说的太快了?还是说的不够仔细?不然我重新解说一遍......”
见众人还是呆呆的,李若初又继续说道,“其实吧,简单来说,就是要给敌方营造一种假象,等敌人入了阵内,咱们不着急杀敌,待一步一步的将其引......
“不用说了,已经很清楚了。”宁昌候摆了摆手,深灰的眼瞳一瞬不瞬的盯着矮几上,被李若初调整过后的困兽阵。
“啪啪啪......”倏尔,营帐内,响起一道掌声。
紧接着,好几道掌声齐齐响起。
“妙,妙,当真是妙啊......”
“没想到,太子妃真人不露相,还请太子妃恕末将之前得罪了。”张副将忽然便对着李若初一抱拳道。
张副将这回是心服口服,也的确为之前对太子妃的无礼行为感到羞愧。
张副将的行为倒是让李若初愣了一下,过后,李若初上前,伸手扶起张副将。
呵呵笑了两声,“张副将快快请起,咱们都是天晋的子民,天晋便是咱们的家,咱们上战场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卫天晋的国土,保卫咱们的家。”
“果然妙啊。”宁昌侯点了点头,“太子妃一介女子,竟有如此大才,本侯佩服。”
李若初摆了摆手,谦虚道,“外祖谬赞了,若无外祖潜心研究的困兽阵在前,若初也想不出来这些,还是多亏外祖父研究出这般妙阵。”
一番话,端的是自谦的态度,也趁机对老侯爷拍了个马屁。
老侯爷听了李若初这一番话,顿时面上笑出一脸的老褶子,“本侯当真没想到,你这孩子当真还有两下子。”
张副将也跟着乐呵,“唯有这样大才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咱们天晋的太子,当真是男聪女慧,举世无双啊,哈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有了这个困兽阵,咱们可以向匈奴宣战,打的那些匈奴人屁滚尿流。”陈副将附和道。
“对,咱们要趁胜追击,对匈奴宣战。”又有人附和。
李若初道,“阵法演练需要些时日,即便宣战,至少也得五日之后。”
宁昌侯握了握拳,目光看向太子与李相,“太子殿下与李相以为如何?”
李锦淡然的扫了一眼矮几上的困兽阵,开口道,“妥。”
主动对匈奴宣战,是在场的几位副将提出的。
而五日之后对匈奴宣战,是李若初建议的。
同时,宁昌侯与李相一致同意。
眼下,众人只能看着太子,等着最后太子的一锤定音。
营内默了一阵,秦瑜终于出声,“五日之后,向匈奴宣战。”
“好,好,好。”在场的一众人齐声道好。
敲定这件事,众位将领一同开始讨论接下来的事宜。
李若初原本想要离开,不过,这回却被张副将主动开口提出让她留下来旁听。
对于张副将的提议,在场的众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难得众人信任,李若初便也不矫情,一同与众人开始与大家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待到觉得有不好的地方时,李若初也会毫不留情的指出来。
对于李若初的建议,众人只在惊讶过后,随即便连连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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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天晋对匈奴,恶战了整整十日十夜。
匈奴方原本计划那日夜里对天晋方偷袭,却不想天晋率先发兵,将对方杀了个措手不及。
匈奴人果然骁勇善战,面对天晋的十万精兵,丝毫无所畏惧。
说起那场恶战,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场大战。
那日,李若初一袭红衣,城楼战鼓之前挺身而立,俯瞰大地,以一人之力擂鼓指挥困兽阵运作。
以鼓声为记。
擂鼓一声,摆阵。
擂鼓两声,诱敌。
擂鼓三声,合围。
连声擂鼓,乘胜追击。
可谓是,李若初一人担当二十万的将士的最高指挥官。
战场上,以天晋太子领二十万将士勇往直前。
大刀长矛齐上阵,弓箭设防,直至击退匈奴退兵百里。
直到最后一日,匈奴终于派人递了投降书。
大捷战报早在太子率领大军班师回朝的早十日便抵达京城。
是以,太子率军踏入京城那一日,由晋宣帝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在殿外迎接。
而李若初在踏入京城的土地时,已然由秦瑜派的小分队护送李若初回了相府。
李若初回到相府这一日,一如从前,带着成欢和成喜二人直接从大门迈步而进。
不想,李若初主仆三人迈上了台阶,到达府邸门口,进门之际,却被相府门口的小厮拦身在外。
“哪儿来的几个刁民,没长眼啊,往哪儿走呢?走开走开。”门房的两名小厮不由分说对着李若初主仆三人就是一顿臭骂。
甚至于凶神恶煞的,撸起袖子就要动手赶人。
成欢和成喜二人见状,下意识的将李若初护在身后。
“你们两个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是府上的大小姐,并不是什么刁民。”成喜双臂抱剑,横眉冷目的对着两名小厮低声斥责道。
两名小厮闻言,歪着脑袋对着李若初几人上下一阵打量,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哟,原来还是女的啊......”
随即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哪儿来的骗子,没听过什么大小姐,去去去,哪儿来滚哪儿去,滚远一些,别再让我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