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父与女

“不不不……”

丑陋的中年男人想要阻挡,他哪里抵得住两个年轻小伙子的推搡。

直觉告诉李泽,房间里有重大蹊跷,或者正在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啊!!!”

一声尖叫传来,李泽和徐彬楞在了原地。

房间里确实还有一个人,但是与他们所想有很大出入,不是什么妖人,也不是死人。

是一个小姑娘。

大概十三四的年纪,身上穿着市立三十四中的校服。

她发现外面的人进来后,从一张小木桌旁仓皇跑开,跑到堆满煤渣的角落里,蹲在地上,背对房门,用双手紧紧捂住脸,瘦小的身板瑟瑟发抖。

“走!走……”

丑陋的中年男人忽然像发疯了一样,拼命地捶打李泽二人,徐彬来了些火气,手上力道没收住,直接把他推翻在地。

“呜呜……别打他,你们别打他啊……”

小姑娘一下哭了,有些吓坏的她,不知又哪来的勇气,起身冲了过来。

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李泽和徐彬同时看清了一张触目惊心的脸。

这张脸其实算得上眉清目秀,五官长得都挺不错,只是此刻半边脸上布满了血红的斑点,每一颗都有绿豆那么大。

另半边脸看起来好像是完好的,又给到人一种虚假感,仿佛被粉刷过一样。

俩人都有些发懵,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李泽的目光落在房间居中的小木桌上。

上面有只脏兮兮的黑色塑料袋,袋口是扯开的,里面装的却是女人们趋之若鹜的名牌化妆品,很杂,各个牌子都有。

桌子上还有两样东西。

一把锋利的刮胡刀。

一张纸巾。被染红了一小块,在湿漉漉的红色区域上面,有一颗颗绿豆大小的肉瘤。

与丑陋中年人脸上的肉瘤,一模一样。

“呜呜……呜呜……”

小姑娘跑过来关切地查看丑陋中年人有没有摔伤,被示意没事后,从后背揽住对方的脖子,不停哭泣。

举止非常亲密。

“你们是……”

“他是我爸,我爸!呜呜……你们不要欺负他,不要欺负他,呜呜……他只有七岁的智商。”

“……”

李泽和徐彬面面相觑。

丑陋中年人侧过身抱住小姑娘,从地上爬了起来,用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罩住小姑娘的脸,另一只手还是不停向李泽二人捶打,脸上的表情很愤怒:“走!走!”

李泽蓦然懂了。

丑陋中年人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不想让旁人看到女儿丑陋的一面。

小姑娘对此明显十分在乎。

十三四的姑娘,说起来也不小了,懂得爱美很正常。

她还在市立中学读书,假如是这样一副面孔,老师和同学们该如何看待她?

恐怕都不是排斥那么简单了。

所以她需要化妆。

她继承了父亲某些不好的东西,为了能活得更像一个正常孩子,她宁愿忍受用刀片从脸上割肉的痛楚,再利用化妆品将伤痕遮掩起来。

这些事她没办法自己完成,需要爸爸的帮助。

未进门时这间屋子里的画面,在李泽脑海中呈现出来。

有一点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丑陋中年男人,居然只有七岁的智商。

七岁,能干嘛?

他七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

对方却是一家殡仪馆里的火炉工。

他在履行一个父亲的职责,工作,抚养女儿,供她读书。

“大叔,我们不是坏人,放心吧,这件事我们不会说出去。”

丑陋中年人捶打他们的动作放缓了些,似乎在思索。

为了不让对方的情绪再次激化,李泽拉着徐彬走开了:“我们来查一下文件,马上就走。”

一侧墙壁上挂着几个记事簿,俩人走过去,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丑陋中年人用独眼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扭头望向女儿,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小花你看,他们说了,他们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没人知道的。”

他试图安慰女儿。

用自己七岁的智商。

“来,咱们接着化,赶快化完就没人能发现了。”他拉着叫小花的女儿,重新来到小木桌旁。

徐彬用手肘碰了李泽一下,接着又往脸上做了拍粉底的动作。

李泽点点头,那些化妆品显然有问题。

以一个殡仪馆火炉工的薪资水平,不可能消费得起。

不过老黑皮提供的人员名单中,石平山这边与他合作的人,不是火炉工。

“找到了。”

徐彬把记事簿递过来,李泽扫了几眼后,皱了皱眉。

事情又出现变故了,他本来以为9号石平山殡仪馆这边,只焚化了两具女尸,他们只需要对应上身份,排除掉一个就行。

而记录上显示,那天这边一共焚化了五具女尸。

排查难度增加了一倍不止。

“嘿,好了好了!”身后传来嘶哑的兴奋声。

李泽和徐彬扭头望去,同时怔住了。

这是什么逆天化妆水平?

叫小花的姑娘,此刻一张小脸干净透亮,红润白皙,看起来清新素雅,一点脂粉气都没有。

她丑陋的父亲左手托着粉底盒,右手拿着毛刷,嘴上还叼着一把不知名的工具,高兴得像个孩子。

而且这才几分钟?

这手化妆技术,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啊。

“明显学过的。”徐彬说。

“可他只有七岁的智商。”李泽回道。

二人都沉默了。

就算学,对方应该也是自学,呈现出来的手艺却是大师级别的,一个智商只有七岁的人,需要怎样的大毅力才能学成这样?

“爸你真厉害!”小花重拾自信,亲昵地抱住父亲,在他丑陋的脸上亲了一下。

中年人越发开心,哈哈笑个不停。

他的快乐是如此简单。

李泽和徐彬望着这父女二人,内心都有些悸动。

现在有多少孩子,仅仅是因为父亲不够有钱,缺乏赚钱能力,就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他们,甚至不许他们接自己放学,不许他们出现在自己同学和朋友面前?

“主要小花的模子好。”

只有七岁智商的丑陋中年人还会夸人:“这样小花就不怕了。来,来,爸给你留了好吃的。”

他说着,从桌子底下取出一个塑料饭盒,掀开盖子,里面是一份冷掉的粉蒸肉。

小花却吃得很开心:“爸,真香,你也吃。”

“爸吃过了,爸晚上吃了好大一份呢,这就是留给小花吃的。”

李泽留意到中年人的喉结滚动过两下,他毕竟只有七岁的智商。

可是,他只有七岁的智商啊!

小花才不管他,自己吃一块后,必须喂他一块,否则自己就不吃。

在这阴冷的殡仪馆,夜晚冰冷的火炉房里,却上演着无比温馨的一幕。

“阿泽,这情况你能治好吗?”徐彬问。

跟李泽想到一块去了。

他没把握,因为这可能不是病。

“这么好的个孩子,一辈子都要这样,也才残忍了。”徐彬感慨。

李泽踱步走了过去,行不行的,总要试一试。

告知意图后,父女二人全都大吃一惊。

“你是医生?”丑陋中年人狐疑地问。

小花脸上有股难以置信之色,清澈的眼睛里又流露出深深的希冀。

“不是,我有法力。”这是李泽第一次主动向陌生人告知这件事。

丑陋中年人皱眉想了想,搞不懂法力是什么,就问道:“怎么治?”

李泽从腰包里取出一张祝由秘字:“把它烧成灰,冲水喝。”

“那我先喝。”丑陋中年人立马说,他和女儿是一样的情况。

他自然不是为了抢着要给自己治疗,李泽很确定他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样貌。

他只是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如果喝完有问题,那也是他有问题,女儿是安全的。

他稚嫩的思维在一瞬间就迸发出了这个想法,不假思索。

他试图用自己的所有一切来保护女儿。

李泽仔细看了看他,却也发现看习惯,并不是那么丑陋了。

光鲜的外表随处可见,纯粹的灵魂万中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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