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吃完，三位店长先一步去楼上宿舍休息，江涛和吴源将醉醺醺的梁奇和顾峰扶上楼后返回。
姨妈在厨房收拾，老吴夫妇和表姐王燕坐在客厅里喝茶。
“源子，姨爹跟我说了超市的事情，你现在调查得怎么样了？”王燕待两人坐下，才开口问道。
表姐工作这么多年，待人接物经验丰富，察言观色不在话下。刚才的一顿饭吃下来，她已经发现了问题。关于超市的事情，还是她主动问的老吴，否则老吴也不会开口。
“先看看涛子带回来的证据再说。”
吴源给江涛倒一杯茶，向他点点头。
江涛从包里取出一个播放机，按下播放键。
播放机里传出一阵嘈杂声，然后响起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老板，这些日用品是怎么批发的？”
“批发价是零售价的七折。”另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是老板的。
“老板，我是超市的采购部经理，我们要开的超市规模很大，进货量不小。如果你能给个合适的价格，我可以和你签订供货合同，长期合作。”
“你家超市的规模有多大？”
年轻人说出吴源家超市的规模。
“老弟，进来说，进来说！”老板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个分贝，变得很热情。
又是一阵嘈杂声响起，两人换了个安静的地方。
“抽烟，抽烟。”老板恭敬地说。
“嚓！”
录音里响起打火机打火的声音。
老板的声音再次响起。
“敢问老弟尊姓大名？你家的超市要开在哪里？”
“我叫董建，超市要开在祥瑞市，这是我的名片。”
一阵窸窣声响起。
“万家福超市采购部经理……祥瑞市？那边好像有家和你们超市规模相当的大超市，叫什么来着？”老板似乎在思索，也有可能在检验董建身份。
吴源暗笑，这老板挺精明。
“万客隆。我们超市建起来后，就要和他们抢生意。”年轻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董老弟，你们打算怎样和万客隆竞争？”
“当然是打价格战，他们卖一块钱，我们就卖九毛；他们卖八毛，我们就卖七毛。”
“那你们对货物的质量有什么要求？”
“质量嘛，最好是好坏参半，把好的按成本价卖，差的按好的卖。”
老板似乎在犹豫，录音里安静了一阵。
“董老弟，我觉得你这样进货，跟万客隆竞争没什么优势。”老板缓声道。
“老板，您这话怎么讲？”
“我想先问问你，万客隆的商品现在卖的是什么价？比如这种脸盆。”
“两个价，相差不大。我们会在他们便宜的那种脸盆价格上再减一块钱。”
老板的笑声响起，“董老弟，你还是嫩了点。万客隆是不会在意这一块钱的。”
“老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不在意一块钱，我们就降两块。两块不行就四块，四快不行就六块。总之，降到他们承受不了为止！我们进一半正品，一半次品掺着卖，我就不信会争不过他们卖正品的！”
“但是如果他们也是好坏各一半掺着卖呢？”老板的声音突然一沉。
吴源默默点头。
重点来了！
录音里又是一阵沉默。
“不可能！”年轻人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我来汉威之前做过调查，万客隆的商品质量没问题，价格绝对降不到次品那么低！”
吴源暗叹，这个董建素质不错，是个优秀的演员。
老板沉声道：“董老弟，我看你是诚心想跟万客隆竞争，就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万客隆的采购部经理顾峰就是我的老主顾，他们的日用品都是从我这里进的货。”
“你的意思是说，万客隆的货有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年轻人提高了音量。
“嘘，小声点！”老板急忙制止他。“他们家的其他货我不知道，但日用品这一块就是这样的。所以，现在的情况你知道了吧？”
“可是，他们家的日用品不是按正品价格卖的吗？”
老板嘿嘿一笑，“他们的进货账单上也是正品进货价。”
“您是说，那个顾峰在吃回扣……不对，是在给自己捞好处？中饱私囊？”
老板语气一缓，悠悠道：“董老弟，话别说的真难听嘛。手里有点权力的，谁不想给自己捞点好处？”
“可是，万客隆的老板不会察觉吗？”
“这个嘛，当初我也问过，顾峰说老板是他姨爹，特别信任他，现在也特别依赖他。超市的财会是他老婆，运营部经理是他的亲信，他可以大胆地干。”
老板忽又叹了口气。
“可惜啊，前几天顾峰说他表弟回家了，查出货物的品质问题，跟我打招呼统一口径。这个顾峰确实够精，我们刚统一好口径，他那个表弟就打电话过来追查货物的问题。我按照事先说好的，把责任都揽了下来，帮他度过了难关。现在这批货要全部换成正品，我和顾峰都损失了一大笔钱。”
“那老板……对了，我还没问您贵姓呢。”
“这是我的名片。”
又是一阵窸窣声。
“威远日用批发商行，刘威。刘老板，不，我应该叫您刘大哥！大哥，您抽烟！”
“嚓！”
录音里又响起打火机打火的声音。
“大哥，您能不能给小弟我指条明路，我们应该怎样进货才能打垮万客隆？”
“呼——”
一声悠长的呼气声，应该是刘威在吸烟。
“董老弟，看你这么上道，大哥我就教教你吧。”刘威顿一顿才道：“你们可以进三成正品，七成假货，刚开业的两个星期都卖正品，价格和万客隆持平。后面可以掺假货卖，再跟他们打价格战，最后每天开门时，在货架最前排摆正品，后面全部卖假货。”
“那要是工商部门来查呢？”
“你们不是还有正品吗？工商部门来查之前赶快换上正品嘛！”
“至于如何知道工商部门检查的时间，就要看你们老板的本事了。”刘威补充道。
“大哥，如果我们这样做，会影响您对万客隆的供货，您赚的钱不是受影响了吗？”
刘威的笑声有些苦涩，“我也没办法啊，如今买假货比卖正品赚钱得多。但是顾峰的表弟一查，严重影响了我的收益，要是你们这边来进的假货更多，给我带来的收益更大，我也只能忍痛放弃顾峰了。”
“大哥您说得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这就跟老板商量，尽快定下和您的长期供货协议！”年轻人激动地说。
“董老弟，不管今天我们的生意成不成，你千万别在外面说。记住，我们刚才说的话，烂在肚子里都别说出去！”刘威交代道。
“知道了，大哥，我不会说出去的！”
录音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