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好的,宋警官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宋柏刻意拉开了不近的距离,客气而疏远。任凭谁看见他们,都会觉得两人不熟。

朱槿慢吞吞走在后面,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自来熟地搭话:“宋队长,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要不要给家里人打电话说一声?”

又来了。宋柏背对着她,眉峰间的纹路骤然加深。这个朱槿怎么回事,一路上没话找话地试探。

再加上之前她扑在自己身上……没来由地,宋柏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她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那种直白的,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缓慢地层层剥离,简直让他有种□□的错觉。那一刻,某种异样的羞耻与恼忿让他几乎站立难安,只想立刻离开。

偏这女人仿佛觉察不出自己的抗拒,愈发得寸进尺起来。

“不用。”

宋柏惜字如金,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宋队长你慢点,我脚踝好疼。”女人清脆的声音追上来,扯得他顿了顿。

“请不要再叫我宋队长了。”周围的人好奇看过来,宋柏忍无可忍。

“好的,宋警官。”朱槿不假思索,从善如流。

溜到嘴边的教训被她堵了回去,宋柏表情更僵硬了,有种一拳打到空处的不快。

……这次算了,倘若她再问些有的没的,他一定斩钉截铁地警告她,不留丝毫情面。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朱槿都异常安静,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除了跟不上时出声提醒,其余时候一言不发。

这无疑让宋柏大大松了口气。她毕竟是宁小桃的朋友,又是个女孩子,能给彼此留下点颜面最好。

没多久,两人走到了朱槿家楼下。宋柏抬脚迈上楼梯,却被她叫住。

“我自己上去就好,宋队……警官快回去吧!”

朱槿的知情识趣让他有些意外,不愉退去些许。

看来她还算懂分寸,也许只是出于好奇,性格又外向,才多看了自己几眼。倒是他一个大男人,被人看又不会少块肉,之前对人家态度未免过于生硬了。

宋柏自我反省,正有点过意不去,又听朱槿问:“几点了?”

他下意识抬起手表去看,却发现表盘不知何时被撞碎,蛛网般的裂纹爬满玻璃。时针和分针一动不动,唯有秒针挣扎地抖动着。

这块表是他第一次参加全市大比武的奖品,平时非常爱惜,见它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已是不能再用了。宋柏眉头一压,眼底爬上不舍,不由自主摩挲了几下表盘。

“哎呀,你的表!”

手腕被人一把拉过,宋柏下意识要抽回,却被人紧紧拉住。朱槿急得直跺脚:“肯定是摔那一下弄坏的!都怪我!”

看她满脸的懊悔自责,眼圈都红了,宋柏放轻力道收回手:“没事。”

“不行,我得赔你。多少钱?”朱槿翻钱包。

“真不用。”宋柏没说这表的来历,只是执意不肯收。

朱槿见推不过,咬唇望着他:“宋警官,那你把手机号给我,我买块新的还你。”

宋柏心头一跳,不妙的预感如潮水,缓缓涨将上来。可没等拒绝的话出口,朱槿眼眶已盈满了水光,仿佛吸饱水汽的花瓣,看上去随时能滴下露珠。

“宋警官,我弄坏了东西,赔偿天经地义。你是不是瞧不上我,才不肯收?”

宋柏被她这样看着,不由得进退两难。而两人拉拉扯扯间,附近坐着的大爷大妈已频频向这边张望,开始交头接耳地嘀咕起来。他顶着熊熊八卦之火,登时如芒在背,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终于,宋柏还是蹙眉夺过朱槿的手机。他一下一下输入号码,按得极重,眸中是深沉的防备。

朱槿对此视若无睹,笑吟吟按下拨打键,听见他手中公文包传出铃响才晃晃手机:“这样你也有我的号码了。”

毫无缘由地,她趴在身上的那种触感卷土重来。宋柏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绷紧唇角避开她夹杂着探究的眼神。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开始的判断是无比正确的,方才因她眼泪生出的那点愧疚实在是大错特错。这女人巧舌如簧,看着就不是个安分人。和她保持距离,才是最佳选择。

……

朱槿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玩味着宋柏最后抛下的眼神,眸中得意之色越发明显。

有感觉就好。男人么,不怕他讨厌,就怕他记不住。

进门换好拖鞋,朱槿拎着绿色保温瓶倒了杯热水。她才喝了一口,座机便铃声大作,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下,还是抓起听筒:“喂?您好,请问找谁?”

“请问朱槿女士在吗?我们是《少女坊》杂志社的。”

朱槿一扫懒散神色,拉开椅子坐在电话桌旁:“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因为最近您在网上很受关注,我刊想请您做一期专访,再拍摄几张杂志内页。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呢?”

何止有兴趣,朱槿让小弟们在论坛煽风点火,就是在等这样的机会。但她并没有立刻答应,谨慎地连抛出几个问题,旁敲侧击具体情况。

听筒对面的人很是老辣:“请您放心,我们采访和拍摄的酬劳都很不错。这样吧,如果您感兴趣的话,这周六可以来我们杂志部看看,地址是……”

朱槿唰唰记好地址,又和对方约定了时间,这才挂断电话。

原身父母重男轻女,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生活费都没给过。还是外公外婆看不下去,将她接到身边养大。原身大学毕业后,外公突发急病去世,外婆受不住打击,没几天也跟着走了。

原身独自一人操办了后事,悲痛之下大病一场,在家中高烧不退。朱槿便是在这时候穿过来的,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和这间老房子。

从某种意义上说,原身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有真心疼爱她的外公外婆,还因为网络,获得了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不幸的是,或许是那机会来得太不是时候,或许是原主乖乖女的性格使然,她拒绝了所有橄榄枝,找了份普通工作。然而两年后,她年轻的生命,毫无征兆地断送在变态杀人狂手中。

连带着那些没来得及说的少女心事,渴求的幸福期盼,永眠于黑暗。

朱槿用软布轻轻擦去相框上的浮尘,照片中,女孩依偎在两位老人身边,笑得单纯而美好。她伫立了很久,怅然拿起相框,将它好好收进角落的皮箱中。

那里面保存着有关原主的一切,而从今往后的日子,这世上只有一个朱槿了。

第二天,朱槿去了车站旁的报刊亭。

门口的黑板上写着“市话两毛,长途三毛”,板棚下的老式冰柜前,几个红蓝校服的学生拿着漫画书,叽叽喳喳地挑选着。朱槿绕过他们,挤进拥挤的小道,在杂乱摊放着的杂志中寻找。

“老板,一本少女坊,再拿根烤肠。”

耳朵抓住关键词,朱槿扭头看向门口。老板麻利地拉开烤箱后的玻璃门,从两根滚动的圆铁柱上架起冒油的红肠,“吱”一声穿在竹签上,这才起身走到另一侧的货架,拿了本杂志递出去。

《少女坊》被摆放在显眼位置,前面还聚了几个女高中生,一边翻阅一边讨论着里面的衣服和模特。

看来《少女坊》在年轻女性群体中很受欢迎,能被放在入口不远处,说明销量不错。最重要的是,他们是第一个联系自己的杂志社,市场嗅觉也很灵敏。

心中有了计较,朱槿咬咬牙,连着买下过往几期的《少女坊》。砸进去了一天的饭钱,回家便唯有啃黄瓜。但是很快,朱槿就全身心地投入到阅读中,将饥饿抛诸脑后。

前世在时尚业打工,能做到总监的位子,肯定不能只懂一行。而在互联网兴起之前,广告部同事的主要对接方就是杂志。

各大杂志社的头版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内页同样大有讲究。同样是专访,同样是内页插图,图片放多大,放哪里,这里面的操作空间就很暧昧了。有些机灵的品牌方,私下给编辑塞些红包,就能获得比竞争对手更大的插图。

朱槿现在一穷二白,红包当然是给不起的,而且初次见面就来这手,说不定适得其反。所以她决定走氪金不行,好感来凑的路子。

嘴甜、貌美、会来事,有这些当然好,但最关键的还是专业实力。对杂志社而言,要紧的收益。对杂志社的工作人员而言,要紧的则是合作是否愉快,是否出片。

所以,要获得他们的好感,得到再次合作的机会,她必须给出惊艳的、有话题度的内容。

社交带来的好感太漂浮了,基于价值互换的友谊才长盛不衰。朱槿比谁都清楚这点。

将杂志的拍摄风格和审美吃透,又牢牢记住扉页上工作人员的名字,朱槿揉着酸痛的脖颈,发现天已经黑透了。有心想上网再挖些信息,又不想趁夜出门。谁让她实在太穷,买不起电脑,上网只能去网吧。

手机屏幕闪了闪,跳出好几条未读短信。

宁小桃:“周末你几点方便呀?”

宁小桃:“你爱吃蛋挞吗?新出了红豆的。”

庞继宏:“姐,这两天晚上我不出来了。”

这会蛋挞还是个新鲜东西,属于小贵的时髦点心,朱槿是不舍得买的。但小桃出身小康之家,又是父母宠爱的独生女,当然不用算计着工资过日子。

两人的友谊正是蜜月期,朱槿可舍不得放弃到手的机会。咬咬牙和她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又点开庞继宏的对话框安慰了几句,答应等自己忙完,教他个新的赚钱办法。

庞继宏那天被吓破了胆,做了整晚噩梦,一会是自己在监狱里吃馊饭,一会是宋柏把他关进警车。朱槿安抚了好久,嘴都说干了,才让他放下心。

怪只怪宋柏威势太盛,说来也怪,年纪轻轻的,怎么是那么一幅不苟言笑的性格。

想到此处,朱槿拿起手机打开和宋柏的对话框。她的消息孤零零悬挂着,像坠入了流沙,不声不响地在列表中不断下沉,再不见天日。

“宋警官,我是朱槿。你那块表是什么牌子啊?”

没有回复,等于礼貌的拒绝。

窗外虫鸣拖得极长,融进昏黄欲灭的夜灯里,像是风中摇摆的蛛丝。

想让她知难而退?朱槿眼中闪过讥诮,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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