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入镇

一旁的炉子里正在煎药,李莲花还在用药杵捣新药。

孟双林假装用不是很在乎但又客气关心的语气问道:“李莲花,怎么在煮药啊?你是不是生病了?昨天还见你在咳嗽来着。”

李莲花啊了一声:“那个……这倒不是。我平日里呢,也坐诊卖药糊口,现下做的是一些用来制贴敷的药膏。”

孟双林震惊,这个男主角被编剧开挂了吗?怎么什么都会?摸鱼群里的聊天记录,也没人说他还会医术啊,不是只说他是武力值天花板么?中了天下第一奇毒只剩一层内力还能打别人满血,只不过一用内力就会导致毒发比较痛苦。

她漫不经心似的看了李莲花一会儿,见他好像除了有一点儿疲惫蔫蔫的,没有毒发的迹象便放心了,然后主动帮他捣药。

李莲花笑道:“双林姑娘,你这身子骨呢,恐怕连我还不如,这力气活啊,你也别抢着做了,否则你病倒了,回头我还得照顾你,得不偿失不是?”

温双林道:“我之前看过大夫,大夫说我要多休息、放宽心、慢慢调养就会好。想要多休息放宽心,不上班就可以。你看,我现在来你们这个世界了,就不用上班了,所以呢,我的病,慢慢地就会好的,不像你……”说到后面,察觉到说漏嘴了,她连忙打住赶紧转移话题:“以后呀,什么劈柴这种活,其实我也可以分担一点的,就当强身健体,你说是不是?”

李莲花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孟双林努力地捣药,这是个力气活,以前她的运动量就很少,所以体力差的不行,没一会儿就手酸了。不过以后雕木头也是力气活,捣药都坚持不下去,雕木头又怎么受得了?所以一鼓作气,更专心致志地捣药。

等捣到第五钵,忽然听旁边传来动静,回头一看,见李莲花双臂撑在横杆上,似体力不支的样子。

孟双林连忙过去扶他,却见他嘴边有血迹,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黑紫色,很明显是毒发的征兆。

活了二十五年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人吐血,虽然之前就知道李莲花中了剧毒身体不太好,但她坚信主角是有主角光环的,不会轻易死掉,所以并不是挺为他担心。

但当真正看到他毒发的样子,不禁揪心非常,毒发竟然会让人变成这个样子,她能想象得到这个毒折磨得他有多痛苦。

“双林姑娘,今日还没喂马,可否麻烦你去喂一下马?”

孟双林见他侧着头不让她看到他的脸色,又故意支开自己,知道他不愿意被人看到狼狈的一面。

她能理解,毕竟她也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发病的样子。

“好,那我先去喂马,有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说噢。”

马离莲花楼不远,孟双林一边喂马一边观察李莲花的动向,但他上了二楼后,就拉下周围的帘子,于是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喂完马,又清理里了药渣,可李莲花还没下楼。

孟双林端了一杯热水,以极轻的步伐悄悄上楼,才上了四个台阶,就想到武侠世界里,武林高手是能听得到人的气息的,于是又以正常步伐上楼了。

她在门外听了一会儿,里面安静极了。

也许他累了,睡了。

于是她把水放在一边,坐在台阶上,等看看他什么时候醒来。

此时天已黑,孟双林望向天空,月光如水,星河灿烂。

原来,没有城市光污染的天空,这么漂亮。

她在现代的那个城市,从来没有看到这么明亮闪烁的星星。

细细欣赏了一会儿,竟逐渐有了困意,靠着栏杆睡着了。

月上中天的时候,孟双林被李莲花叫醒。

未曾想自己就这么睡着了,看着面前清俊的脸,孟双林有些尴尬,连忙站起身,不想突然站起来,直立性低血压导致脑袋发晕脚底不稳,眼看就要摔下去……

还好……李莲花拉住了她的胳膊,阻止了一桩惨案的发生。

孟双林呼了一口气:“谢谢。”

李莲花看了一眼月亮位置,确定了时辰,问道:“为何这么晚了还在此处?”

孟双林指了指还搁在一旁的茶碗:“喏,楼上茶缸今天还没加茶水,我担心你渴了。放了好久估计脏了,欸,你等一下,站在这别动,我去给你换一碗干净的。”

李莲花还来不及阻止她,她已跑下了楼。

空旷的野外,万籁俱静,孟双林倒水的声音在这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不一会,她又双手捧着碗走了上来。

“呐,喝吧。”孟双林轻声说。

李莲花接过碗,怔怔地看着碗,茶水映月,月照山川。

他轻声道:“多谢。双林姑娘夜已深,早些去睡吧。”

孟双林点头:“那我先走了。对了,以后吧,要不你直接叫我名字?多加姑娘两个字,有点不习惯。”

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

李莲花望着天边月,想起从前地些许事,待楼下没了声响才转身进到屋中。

就这样,二人每天早起洗衣、捡柴、喂马、遛狗、做饭、制药。

而孟双林在自己每日要做的事里又多添了一件,那就是跑步。

她总担心有一日可能会遇到反派,想着到时候如果有机会逃跑,能跑的快一点也是好的。

当然,她这么跟李莲花解释的时候,李莲花是一笑了之的。

孟双林懂,在武侠世界,她就算练成刘翔,也敌不过能天上飞的轻功啊。

但能跑的快一点,总是更能有些安全感的,便也没放弃跑步这项运动,日日坚持。

这样的生活,平凡且安宁。

有一日,李莲花说,雨后泥路经过几日晴天的曝晒之后已经干透了,可以上路去东渠镇了。

古代的路,是泥路,所以是连国道都不如的,更不用说高速公路了,这一路之颠簸,让孟双林吐了好几次,差点没直接送走。

孟双林觉得这辈子的丑,都在李莲花面前出尽了,以至于终于到了东衢镇的时候,她已经完完全全当李莲花是自己人,放弃矜持或是计较什么形象了。

莲花楼停在小镇的时候,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离开过出生地,信息的闭塞,让很多人对外界一无所知,也让人对新奇的事物趋之若鹜。

孟双林完全无法承受车外这么多双目光的围观,她像个鹌鹑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李莲花身后。

直到拐了弯去了另一个街道,没了那些看稀奇的目光,孟双林才松了口气。

可等到了当铺,她的心又提上来了。

这是她不了解的领域,而且她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不懂行的,也没法装内行,肯定会被坑。毕竟在现代的时候,去菜市场买菜都会因为自己是年轻人且是说普通话的外地人被坑,所以更愿意选择明码标价的超市,可超市价格更贵,也是因此,她放弃了自己做饭。

正当她忐忑的时候,李莲花对她说:“双林,你对此间不熟,你若信得过我,不如我帮你去和掌柜的谈价格。”

孟双林如临大赦,立刻将捏在手中的补妆镜递给他:“我对你百分百的相信。”

他可是男主角欸,男主角的形象肯定是伟光正的,完全可靠!

之后孟双林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听李莲花和掌柜,你来我往讨价还价。

最后,这个镜子被当了一百二十八两。

孟双林心中换算了一下一百二十八两的购买力,约莫十二万人民币,她心满意足,有一夜暴富的爽感,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很多家庭一年未必能存得下一两银子。

一百二十八两就是八斤,孟双林拿到银子的时候,那沉甸甸的感觉,让她对未来的生活更有信心了。

接着李莲花又陪她又去买了雕刻工具、木材和木漆。之后他才在在闹市处摆起了摊。

孟双林回到楼里,直接开始实操雕刻。

她是个建模老手,优势之一就是对造型的创造把控很熟练,她甚至不需要在木头上画参考线,徒手就上。

考虑到是入门,怕手劲不够,选择了木质偏软的椴木来练习。

起先是雕的是狐狸精。孟双林以前就帮网络上二次元的朋友建过很多宠物猫宠物狗的模型,对猫猫狗狗的结构,她得心应手毫不费劲。

只是她还不熟练力的控制,狗狗的轮廓还没成型的时候,就被雕刻刀划伤了左手食指。

原本电子书里就强调过这点,雕刻刀是极锋利的,初学者很容易被划伤,即使现代的尼龙手套,也能一刀划开。所以她起先不仅戴了一双手套,还另外在拇指食指上缠了好几圈布,没想到还是被划伤了。

还好电脑包里有防磨脚的创可贴,先用来包扎上了。

食指不敢再用力,便用侧面的骨头使劲,也能继续将就着雕。

用心做一件的时候,时间便过的极快,李莲花回来喊她去吃饭的时候,她才刚刚雕成型,而打磨刷漆,估计得到日落时才能完成。

李莲花说,出门在外,就不用自己做饭了,于是找了间小饭馆。

孟双林喜滋滋道:“李莲花,让我请客吧!”

李莲花笑:“有人请客,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孟双林仔细检查了一番桌上的碗筷,不太放心,见桌上只有凉水,又吩咐店家上一壶热水。

那店家嫌她多事,说了一句:“客官,大热天的,喝热水不热么?”

孟双林显然也知道这里没烫碗筷的习惯,便从袖口里掏出两文钱,不好意思道:“麻烦您了,要开水。”

有钱便不算多事了,店家立刻给上了一壶热水过来。

孟双林这才放心,用热水把二人的碗筷被子烫了一遍。

李莲花默不作声,只耐心地看她一番动作。

“呐,擦擦手吧。”孟双林又给他递了一张湿纸巾。

李莲花从善如流。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已深知孟双林极爱干净,东西质地可以粗糙,但不能不干净。他那熬药的陶罐,发黑的外表都被孟双林擦的显现原本之色了。

孟双林解开手上缠着的布带,这才发现两双手的拇指和食指都起了水泡。刚刚布带缠的紧没感觉,忽然一松开,稍微一触碰东西就觉得疼,不禁“嘶”了一声。

李莲花叹道:“好好的一双手弄成这样,你怕不是一上午都不曾歇的?”

“嗯……”孟双林点头。

李莲花看着那双纤长白皙却指骨突出添了新伤的手,问道:“你还很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为何总是很着急不惜罔顾身体地去完成一件事呢?”

孟双林低垂着头,沉默了许久,低声说:“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总是很害怕,害怕上班,害怕上司和同事的指责,但我也害怕失业,害怕自己变成穷光蛋变成老无所依的乞丐,所以不敢不工作。我害怕未来的很多事,那些事可能不会发生……所以我总是要未雨绸缪很多事,越早做完这些事我才有安全感……李莲花,那些道理我都懂,我也看过医生,但是我控制不住……你可能不知道,来这里的这些天,我的状态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她说的每一个字,李莲花都认真听着。

他如今的境地岂非和她是南辕北辙?一个快死的病秧子,反而做事越来越温吞,只想过好今日;一个明明健康的人,却老是害怕未来做事越来越越急躁,把自己活生生逼成了一个短命的病人。

她恐怕还不知道她死过。

店家陆陆续续开始上菜。

孟双林的手指疼的使不上力气,夹个菜抖三抖,抖得桌上都是菜。

李莲花摇了摇头:“可惜可惜。”

也不知是说人可惜还是说菜可惜,总之情景之下孟双林是觉得他在说菜可惜,于是改变了握筷的手法,以拳握筷,菜也不夹了,只扒干饭。

李莲花笑了,于是亲自夹了几筷子菜送到她碗里。

一个从小生在重男轻女之家,初高中大学都吃食堂工作吃外卖的人,哪里被人夹过菜?

当下有些受不住,忽然眼眶就红了,静静地流了两行泪。

李莲花大感意外,不知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哭了,便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倒也哄过女孩儿,但此般情形大为不同,就是想说些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啊。

他干巴巴地啊了两声,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好在孟双林也就那么一瞬的情绪上头,之后便好好的了,两人便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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