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27章

“这个该死的谷建军真※※不是个东西,”桂卿在心里痛骂道,骂了还是觉得不够解恨,因为好像只有女人或老外才会用“该死的”这个威力很一般化的词汇,“他要是老子的发小,老子还有可能原谅他一下,可是他那种令人作呕的言行举止,他和我之间那个毫无半点共同语言的那么大一条代沟,他那种结结巴巴、吭吭哧哧的语言表达能力,实在是叫我既忍无可忍又躲无可躲。我真想指挥一万匹非洲犀牛或亚洲大象去踏平他个※※散发着缕缕不明臭味的肢体,或者安排整整一万雄赳赳气昂昂的铁甲军杀他个片甲不留!”

“哎,小张,刚才谷主任神神秘秘地找你干嘛的?”渠玉晶见他回到屋里后许久都没有说话,脸上也阴云密布的不同往常,就笑着问道,她也是吃饱了撑的才这样的,反正不能让嘴轻易地闲着,“他是不是又安排你干什么活了?”

“唉,他这家伙就是不自个熊觉,”他刚想如实地回答呢,她接着又突突地说道,还是不给别人留说话的空,“自己屁本事都没有,遇见点事就是会支使别人,恐怕落自己身上的,还慌慌张张得和要失火了一样,看着就没点熊狗出息头。”

“原来他仗着自己是副科,”她随后又没完没了地抱怨道,是有一说二,有二说四,怎么舒服怎么来,反正也没人出面和她对质,“居然还安排我干过几回活呢,真是的。我干了几回之后直接就给他撂挑子了,他也有点忒不识相了……”

“噢,我一个女同志,又不想升官又不想发财的,我凭什么替他出那个冤枉力啊?”她非常超脱地冷笑道,看来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后来他就不敢让我干了,我也乐得清静自在……”

“那是了,”他大着胆子冷笑一声道,也是受了她的影响,“你是单位的老资格,他当然不敢随便支使你了。”

“他这个人嘛,”他继续冷笑道,在表情上又适当地缓冲了一下,“也是够精明的,很会见机行事,看人下菜。”

“嗯,你说得也对,”她非常罕见地赞同道,这话显然是经过大脑思考的,多少有那么点意思,“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我也看出来了,自从你来了之后,不光谷建军把他该干的很多活愣是安排给你干,就连刘宝库这家伙也跟着蹬鼻子上脸,凡是需要动笔写的东西,哪怕是半页纸的活,他基本上什么都不干了,而是全都一股脑地推给了你。”

“你比如说汛期值班这个事吧,”她随手就举了个实实在在的例子,可见他平时干了多少冤枉活吧,“按理说那纯粹是他这个防汛抗旱办公室主任的事,结果呢,他今年连这个活都安排给你了,你说说还有天理吗?他再讹人也不能这个讹法呀,是吧?”

“咦,难道这些活以前不是苏庆丰干的吗?”他大吃一惊道,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看来还是年轻没有经验,“我是接他的手干的呀,我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唉,这事叫我怎么说呢?”她发自肺腑地冷笑了一下,然后很机械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好像在学着别人机敏灵活的样子,见没人在外边偷听才开始告诉他一些事情的真相,“本来苏庆丰在这里的时候,他就明里暗里吃了不少的哑巴亏,我看着都不是那么回事,但是我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可以这样说,咱整个单位凡是需要写写划划的东西基本上全让他一个人给承包了。当然了,本身他也有那个热情,有一个想好的心,有些事他自己好像也愿意干,咱不管他是出于什么考虑,或者抱着什么目的,他反正是干了。”

“但是呢,”她终于说到了关键处,语气也跟着变化了,“这里边还是有不少活是刘宝库挖空心思硬安排他干的,我知道,他实际上也没法,不好推掉。有时候刘宝库实在推不出去的活,就只能自己干了,因为也不能所有的活都压给人家苏庆丰干,那样就忒不像话了。”

“还有谷建军这个老家伙,”她说到了这个更加难缠的主,语气又变换了一下,“他也当真不当假地安排过苏庆丰几回,结果苏庆丰直接顶了他几回,他就不敢再安排人家了。就是这样,谷建军还硬赖着让苏庆丰干了好多人家本来就不该干的活呢,真是没治了。”

“等到了你接手苏庆丰之后呢,”他像讲故事一样继续表演道,其表情确实够丰富的,同时又夸张得要命,“这下可好了,他们欺负你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再加上你这个人又好说话,从来都不会拒绝别人,所以什么苦活烂活都让你干,你也不好往外推,你说你推给谁去?”

他听了她的这番话之后才真正明白过来这里面的意味,想想确实也是那么回事。他自打进单位之后光想着自己是新来的,年轻人,资历浅,水平有限,就该对别人多尊重,就该多干活、少说话,就该好好地表现一下,他压根就没想着什么分工不分工的事情,许多该干不该干的活都干了。他干这些活完全是出于一种天生想好的本能,而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是非常单纯的,他可以对天发誓。

“渠主任,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事情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局面已经这样了,我又能怎么办呢?”他想了想后又如实地谈道,当然也是虚心请教的意思,希望能得到一点实质性的帮助,“我以前都没往外推过活,现在要是猛然不接招,那岂不是连以前的人情都没有了?”

“所以说好人难当啊,就是这个意思!”她有模有样地叹道,就和真的一样,不过她这回说得确实有道理,由不得他不信,“你一开始没想着拒绝他们,现在当然也不好再拒绝了。”

“你看他们这些人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她又毫无保留地进一步点破道,不知不觉间充当了一回积德行善的大好人,“其实哪个不都精得和猴似的,没有一个是愿意吃亏的善茬。我看了,满单位也就是你一个人老实,认干,好欺负罢了。”

“这就和借给别人钱是一样的道理,”她略举一例就充分说明了问题的根本所在,不可谓不精辟,不老道,“你九十九回都借给人家了,就是最后一回没借给人家,那你就得罪人家了,人家就会怨恨你,就会骂你不仁义,不讲究,不是个熊东西。”

“渠主任,你看这个事吧,我是这样想的,”他缓缓地说道,好像很有素质很有修养一样,岂不知正是这种低水平的看似理性的所谓的辩证思维害了他,因为他辩证得不对,理性得不深,根本就没学到辩证法的精髓,“你说啊,俺家是农村的,我也没什么过硬的关系,我要是一上班就硬挺着脖子这也不干,那也不干,你说我还能好吗?”

“那以后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吗?”他越说声音越高,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话很有理,不怕她反驳和批判,“我总不能脾气比本事还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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