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56章

见高程已然喝到了高潮处,看起来兴致很好,桂卿便试着问他当时是怎么进的市水文局,自己也好跟着他学习学习经验,尽管这种成功模式肯定是无法完全复制的,但是其精神要义还是可以借鉴一番的。

“其实也没什么很直接或者很过硬的关系,”高程这回说得倒也爽快和直接,他见桂卿对此问题明明十分感兴趣却又不太敢刨根问底地向他打听,于是就心情十分放松地嘿嘿笑道,“主要是当时我们的系主任卢友田,他老家就是田成县的,他和俺单位的主要领导私人关系很好,所以毕业的时候我就试着托了他关系,没想到真给我弄了进来。”

桂卿闻听此言后心中才恍然大悟,心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怪不得人家的小日子过得这么惬意,这个高程可真会钻营啊。不过人家这也是真本事,而且结果也很好,他不服不行,至少人家一毕业就落实了工作单位,而且还是相当不错的市级事业单位。这一切都是他平时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因为他压根就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事情,就如同北人不梦驼和南人不梦象一样,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还可以靠钻营这种人际关系来落实工作单位。

见桂卿很真诚地流露出十分心悦诚服的样子,高程更增添了几分刘欢披头散发大唱《重头再来》这首歌时豪迈之情,他接着便主动提到了蒲艳萍的事情:“你知道恁嫂子找工作的事情吗?”

桂卿大力地摇摇头以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内情,同时又极力地显示出一种很愿意洗耳恭听的神态巴巴地等着高程的亲切教导,尽管“嫂子”这两个字在他听起来感觉十分的刺耳。

高程顺手夹了一大棒菜送入自己那张显然能够吃遍四方的高阔雄壮的大嘴当中,然后用手背习惯性地抹了抹嘴巴后道:“你可能也知道当时的报考要求,必须是学生※※或者是学生会的人才行,总之得是比较有上进心的人才行,你还记得吧?”

“啊,这个事,我知道啊,”桂卿表面上老实地回道,心中的那片大海其实已经开始不断地翻腾了,“我当时好像也问过辅导员了,都是什么报考条件,结果一听是这些条件,我就果断地放弃了,因为我一条都不符合,所以我就不再想这个事了。”

勉强地挂在高程脸上的那些松垮垮的肥肉像是突然被电击了一般,乱糟糟地震颤了几下,搞得主人脸上的表情让桂卿更加捉摸不透了。此刻的高程已然不是平常的高程了,他多少已经有些飘了。而正因为这种不经意的飘,让他更加意识不到自己的飘了,他还以为这是充满诗意的带有异域风情的随风而去呢。

“哎呀,叫我怎么说你呢,老伙计,”他颇为惋惜地叹道,“你这个人平时想问题真是太认真了,或者说是太天真了!”

桂卿直接愣住了,因为这显然是一个比较负面的评价。

高程随后放下那双看起来黑油油的筷子,较为随意地伸直了布满赘肉的粗脖子,然后意味极其复杂地缓缓道来,“你以为当时报考的那些人都符合报名条件吗?”

“听你那意思,这玩意难道还能造假吗?”桂卿听后一下子又愣住了,他知道高程的话里一定还有话,但是又不知道其具体含义是什么,于是他就单刀直入地问道,“不是那种身份就不是那种身份,短时间内也突击不上啊。再说了,能在学校里办成那个事的,统共也就是凤毛麟角的几个人,谁还不知道谁的呀。”

“哎呀,你傻啊,桂卿!”高程这回明显地带着一丝鄙夷的神情给桂卿揭示道,像是嵩山少林寺德高望重的首席大和尚破例给他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凡夫俗子开光一样,“虽说那种身份不能造假,但是其他的身份能造假啊,对不对?”

“嗨,系里说你是学生会的那你就是学生会的呗,系里说你是班长那你就是班长呗,至于你究竟是还是不是,这还不都是系领导一句话的事嘛,又有什么难的?”高程一语道破天机。

桂卿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明白过来当时所谓的报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中又有什么道道了。高程的一席话让他彻底茅塞顿开了,醍醐灌顶的感觉一下子就来了,而且心里还产生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快感。而正是这种美好的感觉让他在揭开心中谜团的同时,脑子里也参杂着厚厚的酸楚,鲜血淋漓的现实又给他的人生好好地上了异常生动的一课。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又弱弱地问道:“系里是不是故意不想让家庭条件一般同学去报考,这样的话好给那些关系户让让路,减轻一下他们的竞争压力?”

“哎呀,你这回脑子转得倒挺快啊,”高程非常豪爽地笑了,同时很中规中矩地竖起大拇指赞许道,“对了,就是这么回事!”

“我这么给你说吧,”他继续深入地揭秘道,好为人师的意思在关键时刻一下子就展露出来了,“凡是有心报考这玩意的人,大多数家里都有点小路子,基本上都是按计划来操作的,他们家里一般早就给系里的人上完食了,或者是打完招呼了。系里为了减少竞争就故意不扩散有关的报考信息,因为对他们来讲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且,对于那些不是那种身份的人系里都是直接开证明,说是学生会的人或者是什么班长、副班长之类的,这样不就符合报名条件了吗?”他表面上装作很轻松随意的样子,实际上却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唾沫横飞地说道,“这些家伙都是先考上,等妥妥地进了那个圈子,到分配的时候再托关系想办法,争取分到比较好的地方去。”

“其实呀,这个事你只要去调查调查摸摸底,”他又继续透底道,这样看来他倒也是个比较难得的实在人,并不完全是因为喝了二两辣酒才这样说的,“当时一个系里到底有多少学生会的人或者班长和副班长之类的人,你就知道这里边造假造得有多厉害了。”

“噢,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桂卿只好若有所思地叹道,除此之外他还能想什么呢?

“其实吧,现在哪有真事呀?”高程有些义愤填膺地叹道,“很多事情不都是装装样子,糊弄糊弄外人的吗?”

“唉,我算是彻底看清楚这个看似复杂多变的社会了,”他继续干着酒后吐真言的大好事,在不经意间非常潇洒地成就了桂卿的部分人生,一种微不足道的非常接近于一文不值的人生,“你别管到什么时候,也别管遇到什么情况,有人有关系才是正经事,其他的都是老假,说给不知道内情的人听听就行了。”

“当然了,能力和水平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他又闭着一双小眼补充道,好使自己的理论变得更加完善,“一个人要是一点真本事都没有,给他馍馍他都不会吃,那也不行。但是,你就是再有本事,哪怕你天生是条龙唻,也得有人托着你才行啊,对吧?”

桂卿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言语,他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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