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54章

“看来干他们这一行的,要是没点酒量还真不易混呢。”桂卿一边这样感慨着,一边又想起了一个老掉牙的笑话。说是在一个办公室里某位有点职权的人很是平易近人地给大家讲了一个小笑话,大家听后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有的人甚至笑得前仰后合的乐不可支,只有一个家伙对这个笑话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表示。别人当然很好奇,于是有人就悄悄地问他,难道咱头儿刚才讲的笑话不好笑吗?只听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已经辞职了。

第三杯酒倒上之后就是大家互敬的环节了,也就是俗称的乱场的时候开始了。但是这个乱还只是前半场的小乱,类似于一小撮流民捣鼓的小规模的起义,并不是后半场的天下大乱,还不至于搞得哀鸿遍野和生灵涂炭,此时众人的分寸还是把握得很好的,这个时候酒量小的人即使想偷奸使滑也不是太容易做到。在这个环节每个人之间都要互相喝过来,假设要和其他每个人都喝半杯酒的话,那么一圈打下来一斤酒很轻松地就能喝下去。桂卿现在还不是一个久经沙场的经验丰富的老战士,因此战斗力并不是很强,喝起酒来也没什么气势,面对眼前即将上演的车轮大战他感觉有些莫名的恐惧。但是,在辛辣的三杯酒下肚之后他的豪气渐渐地就涌了上来,他心里慢慢就有了一种“宁可喝死,也不能被吓死”的底气冒了出来,这底气犹如鸡血一般在他身体里上下流动。

“小张,噢,是小张,我应该没记错吧?”轮到桂卿向黎遇林敬酒的时候,这位在青云混得风生水起的已入佳境的江湖大佬面色红润、春风得意地说道,“哦,是就好,是就好!”

“我记得庆丰老弟以前专门给我说过这个事,你老家应该是北沟乡的,对吧?”黎遇林潇洒地问道,“你是北沟乡哪个村的?”

“黎※※,我家是北樱村的。”桂卿谦卑地回道。

“哦,北樱村的,嗯——”黎遇林一边不紧不慢地思忖着,一边镇定自若地念叨着,“那个,那个,田老三开的云湖山庄,不就是在北樱村嘛,你认识他这个家伙吗?”

桂卿心中一喜,非常盲目地一喜。

“噢,对了,田老三是南樱村的。”黎遇林又嘟囔道。

“认识啊,他是俺小姑夫。”桂卿非常愚蠢地答道,简直蠢到遥远的阿尔巴尼亚或南斯拉夫了。

“人家一个堂堂的乡镇※※※※,平时都是说一不二的,怎么会理会和在意一个在乡村开小饭店的小人物呢?”刚说完这话他立马就后悔了,他不得不如此考虑道,“我这不是什么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而是往自己脸上抹黑啊。”

“谁知道田福安这种角色在他心中是什么地位和形象啊?”他想得越来越清楚了,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注定是收不回来了,“谁知道他怎么看待田福安啊?”

“人家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罢了,都是场面上的话,”他越想越懊恼,都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后再接上,好再重新说一遍,“我竟然还傻乎乎地当真了,把大实话都给说出来了,真是太幼稚了。试想一下,要是黎遇林恰好忌恨田福安或者看不起田福安,那么我如此愚蠢地暴露出这种狗屁不是的关系来,无疑是一种非常弱智外加傻帽的做法啊。”

“唉,真是酒后失言啊!”想到这里他立即感到有一阵难掩的郁闷和失意不断地袭上心头,他不无痛心地暗自哀怨道,“怨不得人家都说,人是个好人,酒不是个东西,怪只怪我为人处世和待人接物的功夫还没真正修炼到家,遇事还是沉不住气。”

“以后我可得多长个心眼呀,”他暗下决心道,其实这都是本性使然,他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的,“不然很容易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啊,我知道了,”黎遇林的脑袋瓜子转得确实很快,他继续充满优越感地说道,看着就像是在拉近乎和培养感情,“嗯,田老三嘛,他确实是个能人啊,手里是有两下子。”

“当然了小伙子,你给人的印象也很不错嘛,”他又习惯性地夸奖道,搞得这种夸奖稍显便宜了点,一看就是给的批发价,“以后只要好好干,前途还是大大的,哈哈,来,咱共同喝一个。”

言罢,两人象征性地碰了一下杯,桂卿很卖力地喝了一大口,黎遇林也喝了一大口,而不是像有的人那样略微点一下就算了。同样是一大口,桂卿喝完呛得要命,而人家黎遇林喝酒仿佛却比喝水还轻松。

“看他这个喝酒完全不在话下的勇猛架势,估计要是真喝水的话他反而喝不了那么多了,”桂卿忍不住感叹道,爱抬杠的人大约都会这么想,都会经历这么一种幼稚的状态,“这些家伙一个个的简直就是酒桶啊!嗯,我不服不行,他们确实厉害。”

当头脑已然有些发昏的他,满怀虔诚地恭恭敬敬地端着酒杯准备去向邵继清敬酒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对方很是潇洒自如地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从容不迫地往酒杯中倒去。等他差不多已经快来到邵继清的身边了,对方的脸上才非常勉强地挤出一丝极其难看的笑意来,然后就像一个小型的充气堡一样慢腾腾地从椅子上一点点滴膨胀起来,比宇航员在超重的情况下起个身还要困难百倍的样子。

“那个,简单表示一下吧,”邵继清对桂卿有气无力且洋洋不睬地说道,“大家都已经喝了不少,就别再喝那么多了。”

桂卿很明显地觉察到了邵继清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毫无顾忌的轻视和敷衍,所以他借着酒劲不禁感觉有些烦恼和气愤,只是还不敢和不屑把心中的情绪表现得过于明显和直接,他还不想沦落到和对方这种俗物等量齐观的可笑地步。

“嗤,我根本也没打算让他多喝啊,他又何必这样对我呢?”他在思想上冷笑着寻思道,不满和鄙视之意瞬间就填满了胸腔,“再说了,他这样一个一看就是装腔作势惯了的家伙,谁有那个天大的本事让他多喝呀?只要他杯子里装的是酒,哪怕只是稍微抿那么一小口,也是那么回事啊,也是对咱最起码的尊重啊。”

“噢,他这家伙和别人喝的时候倒的全是白酒,怎么单单轮到和我喝了,就换成矿泉水了呢?”他较为气愤地想道,觉得对方的做法实在有些过分,简直是不可理喻,“这未免也太瞧不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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