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没有找到小雨和春雨,雪遇只得怏怏不快地离开了并州。

抱了一线希望,他又去了一趟万古镇,希望小雨和春雨回了秦家草药铺。到了那里,免不了又是大失所望。

接下来,雪遇真的不知道该去那里继续寻找了。他到了万古镇的那条河边,站在河岸上,眺望对岸,那遍竹林被冬雪压得七零八落,却是繁茂依旧,幽静深远,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尖稍。想着爷爷就陷身在竹海之中,雪遇中心若焚,恨不能化为一阵狂风,卷开竹林,把爷爷救出来。

夜里,伍氏来了。雪遇跟她商量道:“伍婆婆,我已是束手无策,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了。这样无目的地到处乱走,只怕是对面与他们撞见,也会失之交臂。”

伍氏也点头称是:“雪遇,听伍婆婆说,你还不如回到水云天去,你说,你把地名告诉给小雨了。她和秦爷爷无处投奔,可能终有一天会去那里的。”

雪遇忧心忡忡地说:“路程太遥远,一路上山水阻隔,她又双目失明,带着一个老人,要去水云天,千难万难,我是不敢抱任何希望的。最大的可能,他们要到并州去找秦爷爷的那位故交。”

伍氏说道:“你回水云天,我就守在并州城。说起来,现在只有这两处小雨他们可能前往。只要他们目前还平安,早早晚晚也会赶去的。”

雪遇想了又想:“也只能如此了。秦爷爷的那个故交在并水街开了一家医馆,伍婆婆,只管到去那里找小雨。”

“好,我记下了,如果有了他们的消息,我会去水云天给你报信的。”

“辛苦你了,伍婆婆。”

伍氏赧颜道:“皆是因为我的缘故,端木先生才陷身魔窟。无以谢罪,只能是将身补过。”

雪遇匆匆上路,一路披星戴月,回到水云天时,已是五天之后的黎明时分。远远看见,草房顶上的烟囱冒着袅袅炊烟,飘飘渺渺地上升,和弥漫在山谷间的雾气渐渐地融合在一起。雪遇以为自己的眼睛看错了,揉一揉,再看,那一缕炊烟袅袅婷婷,不断地从烟囱里冒出来,偶尔一阵风,把它吹散了,等风一过,它又很快地恢复了原样,不急不躁地冒出烟囱,升上天空。

难道是爷爷他平安地回来了,还是谢飘平在这里煮早饭?怀了一腔疑惑,雪遇疾步进了院子,扬声喊道:“飘平,是你么?”

“咿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材窈窕的青年女子,手上还提着一把火钳。待看清了站在面前的雪遇,她又是惊又是喜:“雪遇哥!”

“春雨?!”

“是我,雪遇哥!”

春雨丢下火钳,风一般地扑上来,抱住了雪遇的脖子,“呜呜”地哭了:“雪遇哥,你可回来了!我想见爷爷,好不容易来了,却见不到他老人家的面!”

雪遇如在梦中,春雨绵软的身体使他脸红心跳,他挣开了春雨的环抱,问道:“小雨呢,她在哪里?”

“她在万古镇啊,我叫她跟我一起走,她不肯,说要照顾秦爷爷,我只好一个人来这里了。”

“那个百蛊箱呢?”

“百蛊箱?埋在万古镇的呀,我和小雨一起埋的。”

听说百蛊箱没有在小雨手上,雪遇略略地放了心。他问春雨道:“水云天山高路远,你一个人,是怎么来的?”

“说来话长。雪遇哥,我先问你,我们怎么才能把爷爷救出来?”

雪遇低头道:“救爷爷不是一件易事,非你我二人就能办得到的。”

“雪遇哥,我知道一个人,他是爷爷的同门师弟,法力高强,有他帮忙,我们肯定能把爷爷救出千竹苑。”

“这人在哪里?”

春雨擦了泪水:“雪遇哥,你还没有吃早饭吧,吃了饭,我再细细地跟你说。你不知道,盼你回来,几乎把眼睛都快要望穿了。那个公子哥儿跟我说,你不会回来的,你要找他的师娘,找到了,才会回来。雪遇哥,谁是他的师娘啊。”

“公子哥儿?”

“对呀,他说他是你的徒弟,叫谢飘平,是他叫我在这里住下,给我安排好了一切,叫我不用着急,在这里慢慢地等你回来。”

“他不在?”

“他受了伤,脖子上好大一条口子,差点就没命了。他要陪着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是我赶他走的。”

“是上仙伤的他?”

“是,听他说,那天他要阻止上仙带走爷爷,可是,却根本不说上仙的对手。上仙用剑伤了他。他说,要不是爷爷拦着,上仙当场就要了他的命。他也急着要去救爷爷,每天都要来这里,看你回来没有。”春雨眨巴着眼睛歪着脑袋问道:“他总说你是去接师母去了,这师母究竟是谁呀,我也想见见她哩,雪遇哥。”

“听他胡说八道!”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小雨,雪遇心情顿时变得沉重无比:“我还真的饿了,春雨,吃饭。吃过了饭,你细细地跟我说,那个爷爷的同门师叔在哪里,他能不能救得了爷爷。”

“好,雪遇哥,他名叫元齐,本事可大了。把绿英儿打得灵魂出窍,哭着喊着要他饶命。后来,元齐师叔让她一个人滚回千竹苑,又把我送到了这里。”

吃完了饭,春雨拉着雪遇坐下,说了她是如何遇见的元齐师叔。说到虎娘惨死,她声泪俱下,说到元齐大战绿英儿,她眉飞色舞滔滔不竭:“雪遇哥,元齐师叔什么兵器也没有,两手空空,绿英儿仗着她有神龙剑,不可一世洋洋得意,以为元齐师叔一定被她打得落花流水,谁知元齐师叔不慌不忙,等绿英儿仗剑扑过去,他扬一扬袖子,顿时就刮起了一场大风,刮得半边天都黑了,满山的草木乱摆乱摇。”

“绿英儿立刻就傻眼了?”

“她还来不及傻眼哩,就被狂风卷到了半空中,像个陀螺似地打转,想要伸手拔下绿簪施法都不能够,更不要说用她的神龙剑跟元齐师叔厮杀了。到后来看不是事,只得开口可怜巴巴地向元齐师叔求饶。”

“就是一场狂风,就让绿英儿甘拜下风了?”

“就是啊,我一点也没有添油加醋。绿英儿后来还说,她打遍天下无敌手,只败在两个人手上,一个是元齐师叔,一个是蟒山的一条巨蟒。”

雪遇动了心,如果有这位神通广大的元齐师叔相助,一定能把爷爷从千竹苑中解救出来。他问春雨:“你没有请元齐师叔出手搭救爷爷么?

春雨的神情一下子黯然了:“我求了。”

“他怎么说?”

“他说,他有难处。”

“什么难处?”

春雨摇摇头:“他没有明说,我也不好追问。”

雪遇低头不语,元齐师叔既然不肯出手,那救爷爷的事情就是水中月镜中花,虚无缥缈无可凭借。

春雨说:“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说不行,他是很婉转地说他有难处。后来,送我走的时候,他又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我出不出手呢?好叫我左右为难。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先把你安顿好,送你到了水云天,再说后面的事。”

雪遇机械地重复道:“再说后面的事?”

“是,他就是这么说的。”

“没有一口回绝?”

“没有,他想了许久,才说他有为难之处。”

雪遇又沉思一阵,把手上一直玩弄着的一根芦蒿一扔,他说:“去见见他,试一试,求他出手!”

春雨的眼睛灼灼地亮了起来,拍手道:“好啊,好啊,爷爷有救了,很快,我就能见到他老人家了!”

雪遇却说:“还不知道能不能求得动他呢!”

春雨又像幼年时一样,拉着雪遇的手使劲地摇:“雪遇哥,一定能求得动他,我们好好说,他不答应,就跪下来求他,他还是不答应,我们就一直跪着不起来。他心肠很软,连又凶又恶的绿英儿都开恩饶恕了。”

门外传来一声问话:“春姐,你在跟哪个说话呀?”

一听就是谢飘平来了。雪遇站起身来,迎到了门口:“是我,我回来了。”

谢飘平惊喜交加:“师父!”

雪遇一把抱住了谢飘平,一眼看见他的脖颈上缠着的白布:“伤得怎样,打开,让我看看。”

谢飘平笑着捂住了脖子:“没事了,早就好了,师父你就别看了,我怕闪了风,合不上口子了。”

雪遇不听,硬把谢飘平脖子上的布条解开,查看他的伤口。一道长长的刀口,横在谢飘平的脖颈上,还带着暗红的血渍,看得雪遇又是心痛又是难过:“这么长的一道口子,再深一点,飘平,你的小命就没了!”

谢飘平笑嘻嘻地说:“命还在,就不能饶过了那个什么玩意儿上仙。总有一天,我要在他的脖子上也狠狠地来这么一下!我还偏偏不留着他的狗命,直截了当,送他去西天!师父,我们啥时候去救我师爷爷。”

雪遇沉着脸说:“没你的事,好好地在葫芦庄待着,练你的剑术。将来有了机会,好在上仙的脖子上也来一刀。”

“那不行,雪遇哥,师爷爷是在我手上被人带走的,也该由我把他老人家请回来。不然,太不公平!”

“算了,就你那点本事,还没有靠近上仙,就是一个绿英儿,就足以叫你好好地喝上一壶的。”

谢飘平眨巴着眼睛说:“你们总说那个什么绿英儿厉害得很,我就越发地想会会她,究竟怎么个厉害。”

雪遇把谢飘平拉起来,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掌:“不要吹牛皮了,吹得大了,要破的,飘平,赶快回你的葫芦庄去养伤,练剑。伤养好了,剑术精了,再说别的。”

谢飘平不急着走,探头探脑地看着内室的门:“师父,先不要赶我走,你把我师母接来没有啊,等我见过了她,我就走。”

雪遇不由分说,把谢飘平推出门去:“快走,再不走,我翻脸了。”

谢飘平见雪遇脸色不好看,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儿地带着几个家丁走了。春雨的好奇心也被谢飘平勾了起来,盯着雪遇问道:“雪遇哥,他的师娘究竟在哪里啊,你什么时候娶的嫂子,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呢?”

雪遇说:“他的师娘么,就是你的姐姐小雨!”他的眼睛看着窗外,说道:“不说这个了,我们来商量一下,怎么去见元齐师叔。”

“好的,雪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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