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长剑飞上半空,在空中打了个转,又落下来,斜着插进了地里,剑柄颤巍巍地摇晃了好一阵。

上仙鄙夷地看看颐安:“你就是这个本事?!”

颐安跪下,噙着泪说道:“你既然不信我,为什么又不许我死!”

上仙不看颐安一眼,冷冷地说:“要死,你到别处去死,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我看了心烦!”

元乾在一旁作好作歹地说:“算了,算了,上仙兄长,颐安既然回来了,说明他心里头有你。他再不堪,也是你养大的,大人不记小人过,从前的事,就一风吹算了,从今以后,颐安还是你亲亲的孙儿。”

上仙轻蔑地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他脑袋后面有反骨,就是一头狼崽子,再对他好,也养不家的!”

“上仙兄长,不能这么说,我来了几年,也看出来了,颐安虽然犯了些错,但是,对你的忠诚却是他人不能比拟的。”

“对我忠诚不假,可是元乾,你听说过这句话没有:易涨易落山溪水,易移易变小人心。这样的忠诚,要来何用?!”

“哎呀,颐安这次回来,本身就是忘不了你的恩德,说明他不是小人,说明他的心一成不变!”

上仙大概是不愿意再听元乾为颐安辩解,背着手从颐安身边走过:“元乾,我有事,先走一步。”

“兄长,等一等,我有事向你禀报。”daqu.org 西瓜小说网

上仙没有停下脚步,渐行渐远,只是淡淡地丢下了一句话:“元乾,你要说的,我已经知道了。”

看着上仙走远,元乾去拉跪在地上的颐安:“起来吧,你爷爷已经走了。”

颐安固执地说:“他没有叫我起来,我就跪在这里,等着他发落我。”

“哎呀,你这孩子,啥时候也变得如此犟了呢!”

颐安也不说话,把头捶得更低,直挺挺地跪在亭子前。元乾见说不动他,只得作罢:“跪着吧,跪着吧,如此也好,让你爷爷知道你心诚,等他气消了,你们爷孙俩的嫌隙也就冰释了。”

说完,元乾就去追上仙了。上仙已经走到了竹林边上,对面一座小山,山下一遍荒草,荒草围着的,就是那个山洞了。

元乾喊道:“上仙兄长,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上仙脚步不停,嘴里说道:“来静静心。颐安那小子突然冒了出来,倒让我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处置他才好。”

元乾笑道:“说明上仙兄长对他还是有不舍。”

上仙没有说话,一脚踏进了那遍荒地,顿时,无数个蛇头从草丛中冒了出来,立起身子,摇摇晃晃,嘴里频频地吐着信子。

上仙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那无数个蛇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元乾站到了他身后:“一个个茫然无助,这才是群龙无首了啊!”

上仙说道:“绿英儿究竟去了哪里,一点音信也没有。”

“谁知道她呢,这个妮子,生来肆意妄为,想怎么样,就要怎么样,连我,都对她管束不了。”

“要是这次是她回来了,我就欣喜若狂了。”

元乾说:“终究她是要回来的,不过,不知道她回来时成了什么样儿,我有个预感,她下了横心离开,回来时,只恐她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样子变了,无可厚非,只要心不变,我们的机谋就大有希望。”上仙看看元乾,叹道:“现在,我们都老了,只能倚靠绿英儿和她的小龙了。”

“她一个小女子,怕是不能担得起这一付挑子,要仰仗的,还是兄长你呀。当然,颐安能助一臂之力,就再好不过了。”

上仙摇摇头:“不要寄希望于他,我总觉得,他这次回来,越发地与从前的他大有不同。”

“怎么个不同?我倒是觉得他还是从前那个颐安,讷讷无言,心地良善,对你忠心无二,现在,大概还在地上跪着哩,叫他起来,他不听,说是一定要是你叫他起来,他才肯从命。”

上仙哂道:“那就让他跪着,站着想不明白的事情,跪着,大概能想得通透些。我为什么如此对他,他难道不明白?!”

见说不服上仙,元乾摇摇头,低头无语了。上仙问道:“你不是有话要说嘛,追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起吧。”

“兄长你方才不是说你已经知道了么?”

“我听邱应雄说你要跟邰振子住到一起,这么快就怏怏地出来了,因此,也猜到了你要说啥了。”

元乾嘿然:“真是愧对兄长了。”

上仙淡淡地说:“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他不仅不从,还一味地向我打听‘琴剑合一天下无敌’指的是什么。我不告诉他,他就跟我翻了脸。”

上仙沉吟地说:“他也知道这句话?”

“是啊,他在千竹苑里住的日子不短,总会有机会听到的。”

“是颐安告诉他的?”

元乾心里有鬼,但是,却也不好嫁祸到颐安头上:“不是,我问了他,他说是在元非住过的那间屋里听见外边有人说起的。”

上仙沉默不语,元乾以为他有所忌惮,就说道:“兄长不必多虑,他只是听说而已,拼命向我打听,我只做不知,这才惹恼了他。”

上仙冷冷一笑:“知道了,又待怎的?我上仙经营多年,已是满头华发,谁也阻挡不了我,谁胆敢阻挡,我就让他化为齑粉!”

“说得是!”

上仙缓和了语气:“元乾师弟,无论如何,绿英儿一定要找回来。没有她的小龙为辅,虚空人再多,也是枉然。”

“既然兄长你开了口,那我岂能不拼死效命。上穷碧落下黄泉,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回来。”

蛇群好像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在草上“嗖嗖”地滑行,聚到了他们身边,昂起大大小小的脑袋,似乎在恳求二人,一定要把它们的主人请回来。

花花绿绿的群蛇,大多是三角形的脑袋,信子一伸一缩,样子狰狞险恶。元乾怕上仙厌恶,叱道:“过来做什么,散了,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上仙急忙阻止:“元乾,不能这样对待它们,它们就是我们的兵丁,以后,要为我们冲锋陷阵,我们的机谋能否得以实现,就靠它们和虚空人了。”

“是。”

上仙又抬脚向前走去:“元乾,你回去吧,我想进到那个洞里,一个人,静静地坐一坐。”

“是。”

上仙独自一人走进了山洞,洞里还留着邰振子制琴时留下的条案和工具。上仙走过去,拿起一把凿子细细地看着。凿子上似乎还留着邰振子的气息,冰冷却带着灵气。放下凿子,上仙一眼看见条案上还有一条蚕丝,是邰振子做琴弦时剩下的。映着日光,发出微弱的的光芒。他又拿起了蚕丝,翻来翻去的看着。在他手上,那段蚕丝仿佛有了生命,一个光点,从一头跳到了另一头。上仙凝视着蚕丝,想从中找出来,邰振子怎么给蚕丝赋予了生命,使它听命于他,让音韵服从于他,而违背它真正的主人。看来看去,找不出端倪来。他把蚕丝放在手上,对着它,轻轻一吹,蚕丝飘飘地飞了出去,飘飘地飞出了洞口,落到了地上,阳光直接照到了它,它的光芒更甚,一闪一闪地。上仙盯着它看,却看花了自己的眼睛。

上仙在条案前坐下。恍惚之中,一个人影飘然来到,坐到了他的对面,面无表情,与他对视。

上仙问道:“邰振子,是你么?”

“是。”

“你来做什么?”

“你来得,我为什么来不得?”

“来看我的笑话?”

“如果能看到,当然快慰无比。”

“还想知道‘琴剑合一天下无敌’么?”

“其实,猜也猜得出来,你无非是要用师尊亲手铸造的追风,与我制出的逐月合体,干一件大邪大恶之事。”

上仙忍不住一笑:“大师兄还可以猜上一猜,我干的这一件大邪大恶之事,能否一举成功?”

“我不用猜,就知道你的大事必将败北,而且,还要殃及己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留万世骂名!”

上仙问道:“如此之肯定,是得了天启,还是遇了高人?”

“我没有得到天启,也没有遇见高人,只是知道一条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才得出这个论断。”

“什么道理。”

“邪不压正,正不让邪!”

“你即是正,我即是邪?”

“然!”

“何以见得?”

“为一己私念,大动干戈,穷尽心计,不惜通延冥界,请托异类,伤害无辜,殃及万民,不是邪,又是什么?”

“在你为邪,在我为正!”

“正不正,邪不斜,岂能由自己说了算。”

“哪又由谁说了算?”

“天下人!”

“天下人?!不过些升斗小民,吃饱了万事皆休,哪个管你是正是邪。谁给他一口饭吃,他就认谁是衣食父母!”

“暴秦如何二世而亡?刘邦为何一呼百应?你给我一个回答!”

“回答,自然有的,且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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