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水匪,讲什么大局,谈什么忍让

疏浚河道的劳改队在高陌社被乡民围攻,队长海狗子带着手下劳工仓皇逃回老营。

黄玉将整个事件调查报告交给李银河道;“大哥,高陌社地处平原,在南北易水河道中间,东西有人工河道,据说是先秦燕朝国都遗址。

高陌社下辖五个村子,纳税田地一万亩,咱们的规矩是边疏浚河道边统计田亩,州城衙役配合重新丈量土地,这高陌社以抛荒为由,怕是隐藏着逃税的数万亩田。”

李银河点点头,明朝黄册田亩十年一造册,田税是没有优免的,有功名的只免除附在田土上的徭役杂税,徭役是大部分农户致贫重要原因,应几次徭役,误上一两次农时,妥妥致贫。

缙绅兼并土地,逃脱田税主要靠抛荒,在造黄册时动手脚,将土地变成无法应税的荒田,缙绅,衙役,官员从中渔利,国家税基缩减。

高陌社土地肥沃,自然反抗官府疏浚河道,丈量田亩。

“乡民攻击劳改队,你没有报千户所名号吗?”

一旁鼻青脸肿的海狗子羞愧道;“大人,乡民说在下队伍是贼人,偷了社里的鸡羊,天地良心啊!在下三令五申遵守规矩,大家劳动期限到了,有好前程,谁会再偷鸡摸狗,队里伙食能吃饱,这是栽赃!

数千乡民蜂拥而来,追打劳工直至老营,多亏老营旗军解围。乡民只是暂时收手,要不为大局着想,推出几个劳工平息乡民的怨气如何?”

黄玉道;“大哥,高陌社是大社,男丁过千,女口六百,其中高陌村宗族势力强大,一闹事数千乡民结伙,便是知州大人也是多有退让啊!”

啪,李银河长身而起,一脸阴沉狠狠拍了桌子一掌。

海狗子吓得赶紧跪下。

李银河抄起茶碗砸在海狗子肩膀上,怒喝道;“混账玩意,你是谁的属下?推出兄弟顶罪,你他娘的一个杀人越货的水匪,讲什么大局,谈什么忍让。

海狗子,本官问你,你可犯法?”

“没有。”

“你可违规?”

“属下没有。”

“既然没有,你为何不抵抗?被乡民打伤的劳工医药费你海狗子垫付,找欧阳先生领取十件皮甲,武器自己报数,过几日,带人和本官去讨说法。

律法之下,谁敢造次,你去讨要医药费,误工费,可能做到?”

海狗子羞愧得脸色通红,红着眼珠道;“小的敢去。”

高陌村宗祠,族长高有德眯着眼坐在主位,几位族中耆老环坐在下手,祠堂内站满高家青壮。

高有德睁开眼,慢条斯理道;“土地是宗族根子,是祖宗拿命留给后人的,州城想拿走土地没得商量,敲打敲打那千户是必须的。

朝廷是皇家和士大夫的,这乡下是咱宗族打理的,历朝历代都是如此规矩,各安其位,就是朝廷也得讲理不是。”

高有德站起身,慢慢踱步道;“联络其他四个村子,同进共退,准备器械,法不责众,州城也不想民变吧。

另外准备厚礼打点官员,就是那千户也多给点,金银钱财是浮财,不可吝啬,去办吧!”

由于高陌社爆发民乱,阻碍整修河道,丈量土地,衙役不敢下乡,知州董应圭左右为难之时,李银河拜访,两人商议良久。

知州衙门随后对高陌社民变定性,此次乡民阻挠水利改造,阻挠州城丈量土地,打伤劳工乃违法行为,责令高陌五村交出暴徒,赔偿劳工损失。

州城衙役捕快将进驻高陌社,户科将再次派驻丈量人员。

董知州对宗族缙绅早已不耐烦了,属下官吏和地方乡绅勾连,阴奉阳违,想做点实事,稍微触动乡绅利益便举步维艰,事情往往不了了之。

往常讲,收税,地方平靖依靠乡绅,自己还真奈何不得乡绅,现在不同了,税费有商行协助征收,自己一个流官,只要政绩突出,没必要在乎本地官吏面子。

在自己任期内税基扩大,州城得利,朝廷赞赏,就做到了官员本分。

李银河表示,会派旗军配合州衙行动,增加的土地会如实上报州衙。

董知州态度强硬是知道官府的游戏规则,大明每年总会有民变,民变出现不算什么,当地官员能迅速平息民变,会给朝廷上官极佳印象,处理不了才会被罢职,问责甚至入狱。

有了旗军和商行支持,州城衙门对缙绅依赖极小,乡绅忘了,破家县令,灭门府尹的古训。

派往铜矿矿区的左全回来了,押运回二十两黄金,两千斤铜。昔日文质彬彬的学子,已经变成精明能干的管事,衣衫浆洗得很干净,但打了很多补丁,皮靴开帮,用麻绳在鞋帮鞋面绑了几道加固。

不错的小伙子,李银河赶紧招呼左全坐下道;“矿区情况如何?”

“有將主粮食支持,矿工今冬没有挨饿,生产已经恢复。”看李银河注意自己鞋子,左全淡淡一笑;“山路崎岖,太费鞋子了。”

现在走路和训练鞋子磨损太快,旗军征剿固安和白洋淀,每兵发两双棉鞋,一双早就开帮,旗军舍不得扔,用布和皮子垫在磨损处,用绳子绑牢,另一双鞋只是在作战时才换上。没办法,只有橡胶大规模应用,才能解决鞋子磨损问题。

“山路行走,还是要保护好脚,你作为商行管事,回去前在欧阳先生处支取两双皮靴。”

“多谢將主!”左全谢道;“现在矿区工人有二百,还有一些打短工的,学生想在矿区做些改革。”

“你说。”李银河点点头,打短工的是附近山寨的山匪,千户所控制了所有山匪,允许各山寨组织人手疏浚河道换粮食,有些土匪也去矿区干活,家属从商行赊些麻线编制麻布麻袋换粮,这个冬天倒是没有饿死人。

“將主,以往开矿没有章程,矿主只是追求产量,矿工如同奴隶。

开矿辛苦,矿工劳作强度大,营养不良,往往干不了几年就吐血得痨病,身体就废了。加之矿上环境危险,矿工寿命很低,熟练工人损失过快,长远来说,商行得不偿失。”

左全看着李银河小心翼翼道;“学生想模仿將主的乡社模式,给矿工更多自主和收益。”

看李银河点头,左全继续道;“商行只负责投资,掌管产量,安全和生产交给矿工自己负责。

商行责任是投资,制定矿区生产规矩,核算产量,收取税费,至于收益,学生认为可以适当给矿工分润一部分。

至于矿工,学生认为,将其组织起来,自己推选工头,约期换人,负责生产,按产量跟矿主分成,虽然矿主多付出一部分利润,但工人积极性提高,管理成本下降,劳作安全有保障,对矿主来说长远还是得益的。”

李银河暗叹,此时矿区生产根本没规矩,矿主只是追求产量收益,矿工只是消耗品。矿工没有权利,多是流民,生死官府不管,危险的环境,艰辛的劳作使得矿工寿命极低,矿工都是家里的壮劳力,身体垮了,家庭迅速赤贫,没有户籍,家庭子女也只能卖给大户当黑户奴仆。

李银河道;“左全,你要控制人事和财物,其余的大胆实验。

记住,我们不是慈善家,不能让矿工形成小团体。我们更不是吸血的恶霸,我们需要矿产和粮食,同时要保证农户和矿工生活稳定甚至能够富裕。

他们是商行的生存基础,要善待他们,大家是一体的,如何平衡各自收益,没有成例,需要你和矿工摸索。

我向知州大人申请,会在矿工所在的其及口社增加一村,吸收矿工,将其纳入易州黄册,以后受易州衙门保护,当然更受商行保护。

税赋和收益分成需要大家商议,不要指望衙门给出明确规矩。矿工要组织起来,承担自己安全生产的责任,基础军事训练由千户所派人负责。

州城的矿产还有很多处,我的想法是易州商会将其发卖,如何运作,你回去将矿上经验和改革措施写份详细报告交上来,作为重要参考。”

左全是匠户世家,自然明白將主的苦心。官府是收钱的,不懂运作,不能指望官府出规则。官员对增加商税矿税忌讳很深,因为朝廷监察官员认为,增加商税矿税是与民争利,地方增加商税矿税,地方官容易被弹劾。

商会要确立商规,需要多方洽谈,此时矿工要求不高,完全可以协商,给工人放利,对商会形象好,对商会以后管理矿业提供良好的标杆。

左全起身向李银河鞠了一躬;“学生这就回去,将管理措施和协商结果尽快上交。

太行山多矿,尽是恶霸控制,野蛮采矿血淋淋天怒人怨。將主能确立矿规,保护弱小,善莫大焉!

现在矿工人手只能开采金矿铜矿,易州涞水还有铁,煤,瓷土等众多矿源,希望都在商行和將主治下。”

“左全,我们没有现成的管理成例,新的矿业经营,生产标准需要我们边摸索边总结,注意集合各方资源,要共赢,多方受益,大胆改革,出错是难免的,要详细记录得失。”

铜和黄金交给欧阳询登记收存,归于州衙的部分另行记录。地方官员对矿税语焉不详,只能将上交州衙的矿税改成田赋名目。

过了春节,天气依旧寒冷,地气在悄悄回暖,易州涞水南部旷野上一派繁忙景象。

农户们赶着黄牛,拖着新式农械犁开土地,春耕之前,尽量深犁土地,为春播做准备,同时冻死虫卵,降低虫患。

老营人手不多,加上乔四历铁帅等新户也就五十多户,李银河将老营周边新得的土地置换了老营易水湖的土地,老营得到周边五千亩水浇地。

五十头从内府购置的黄牛分给老营,新式农械让花叔对梳理五千亩肥田信心十足,理论上,一头黄牛配新犁一天能犁一百多亩,现在还不行,内府的牛需要训练,花叔讲内府黄牛健壮,老营农户训练黄牛耕地大概需要二十天。

老营除了耕作水浇地,还要尽量开垦抛荒地,今年开垦的荒地只能部分种甘薯,甘薯的种苗不多,李银河决定其余开荒地种植花生芝麻大豆南瓜辣椒,收割后补种白菜萝卜。抛荒地登记后三年免税,易水湖商行收四成收获,其余的归开荒者所有。

落尘带着人检查疏浚的河道,准备测算春天河道水量,在临近河道修建水车补充水量不足的地段,在远离河道的荒地测算挖井的数量,打井的成本高,荒地灌溉主要依靠河道水。

大地依旧萧索,寒风却悄悄变得轻柔,忙碌的耕作场景让人赏心悦目,却总有不和谐的场景出现。

高陌社北,跨越中易水河石桥南北,州城衙役正和乡民对峙。

桥北四十衙役捕快由同知王世熙带队,王世熙此时又惊又怒,桥南高陌社乡民乌乌泱泱,超过千人,拿着锄头,扁担将衙役们堵在石桥。

王世熙是州城二把手,南直上海人,个子不高,嗓门很大,对桥南乡民喊道;“本官再重申一次,清查田亩,厘定赋税乃国朝律法。

易州此次勘察田亩宽大之至,多余的分给你高陌社少地无地乡民,税费征收条目详细,由易州商会负责,上至官府,下至乡民均受益匪浅。

尔等乡民以前阻挠勘察,本官不计较,但是再阻碍州城衙役执法,莫要以为官府懦弱。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不要心存侥幸,不要以为法不责众。

本官已经仁至义尽,散了吧,莫要被律法定为暴民。”

桥南乡民有些松动,自古民不与官缠斗啊,大家纷纷看向高家主事高继宗。

高继宗看看身旁五村乡民,能动员的农户都到了,还有一些带着孩子的妇女,声势浩大,自己身后是高家六十多兄弟子侄,这些亲戚是高家控制高陌社的根本,此时万万不能坠了士气,定当逼迫州城衙门停止丈量田地,如此浩大的民变,就是闹到府城也得息事宁人。

在高继宗的暗示下,一名高家人喊道;“同知大人,咱乡民没有过分要求,希望保持现状而已。

高陌按章纳税,不敢违法。可官府一再以势压人,鱼肉乡里,衙役们下了乡,村子没有不受骚扰侵害的,州城衙门无事生非,希望同知大人回去,将民意反馈给知州大人。”

“大胆!”王世熙也是肝火上升,这些乡民绝大多数衣衫褴褛,一看就是贫困农户,州城衙门明显是为他们谋福利,这些乡民反而助纣为虐,油盐不进,简直不可理喻,大声道;“律法尊严重于泰山,岂容讨价还价,尔等速速散开,莫要以身试法!”

一块土坷垃飞向王世熙,王世熙虽然没被打中,但吓了一跳。

乡民中有人喊;“狗官要祸害高陌,咱们去州城请愿去,打这些挡道的祸害们!”

乡民沾亲带故,同气连枝,声势浩大,看衙役们惊慌失措,纷纷鼓噪,举着锄头扁担跨过石桥。

两名拿着藤牌的衙役用藤牌遮住王世熙,其他衙役猬集在王世熙身旁,有人向空中释放信炮。

跨过石桥的乡民大部分是各村大家族的主力,看着惊慌失措的官吏,觉得这些平日高高在上,耀武扬威的州城主宰虚弱得很,收拾了这些官吏,去州城讨说法,可以再少交些税费,自己如此强大,族长们保守了。

北边州城方向传来密集的马蹄声,骑兵是古代最有威势的军种,数十匹战马从北方顺着河堤奔驰而来,马军的身影在尘土中忽隐忽现。

金戈铁马,摧山撼海,马队踢起的烟尘犹如平地升腾起黄龙,靠近乡民十几丈时,马蹄扬起的沙土扑向乡民。

骑兵密集的马蹄声震得人心惊胆颤,过桥的乡民面面相觑,大多数乡民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骑兵,族中青壮举着锄头扁担想抵抗,但沙土弥漫眼都睁不开。

谢宁带领骑兵从桥头掠过,手中木棍左劈右砸,试图反抗的乡民青壮纷纷哀嚎摔倒,等谢宁带领骑兵调转马头,过桥乡民们站立的不多了,没倒下的惊恐地看着骑兵。

谢宁手指乡民喝道;“武力阻挠衙役执法,袭击官差,尔等要造反吗!速速跪下,否则杀无赦!”

等骑兵再次启动,过桥的乡民纷纷跪倒,试图逃跑的乡民被骑兵追上砸倒,拖到桥头。

王世熙整整衣冠,指着乡民命令道;“将暴民统统绑了。”

衙役捕快将过桥的一百多乡民按倒,拿出绳索绑上,用铁尺棍子抽打几名带头的青壮,刚才乡民扔了不少土块石块,几名捕快被砸得头破血流。

从三岔河老营方向走来一支队伍,海狗子和茄三带领三百多劳工前来接应,为首的十人穿皮甲,手执钢刀,其余劳工拿着木棍。

靠近桥头,海狗子眼尖,看到桥南高继宗,一摆手中刀骂道;“孙子!诬陷爷们偷鸡,打伤狗爷手下,今天咱们见见真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连土匪你都诬陷,真他娘的混账。”

茄三皱眉道;“海兄弟,咱们现在是良民,这称呼得谨慎,一会别下死手,按计划行事。”

高继宗手脚冰凉,这打群架和士兵打仗完全是两回事啊!乡民人多,可在骑兵面前如同土鸡瓦狗般脆弱,看着劳工们从桥北上桥,恶狠狠冲过来,惊叫一声奔高陌村逃去。其余乡民也反过味来,自己就三四亩地,犯不着跟官府拼命,也是一哄而散。

衙役们分作五队,带领劳工去五个村子拿人。衙役手中有名单,各村占有大量土地的宗族骨干要一次清除。

高手和李银河来到桥头,高手指着奔逃的乡民道;“李大人,这就是你说的焚烧一切,改天换地的地火啊。

这些人不仅是一盘散沙而且愚昧啊!

明明给他们谋福利,反而被人当枪使!”

李银河摇摇头道;“高手兄,你问的问题有了一点深度,可看问题还是肤浅。

如果你回陕西看看,那些一无所有的流民现在就在陕西焚烧一切。

刚才他们只是聚集在一起,同知大人和州城衙役就是待宰羔羊。

如果有人将他们组织起来,攻城略地易如反掌,如果他们觉悟了,天地倾覆,山河变色,他们是千户所未来的基石,不可不敬啊!”

“陕西被流寇攻陷了几座县城,可陕西附近边军云集,听说陕西参政洪承畴勇于任事,带领兵士剿灭了几股流寇,你真以为那些流民能打败边军?”

“拭目以待吧!”

李银河同王世熙寒暄一阵,此次千户所和州衙合作,如果高陌社宗族配合勘察田地,那就既往不咎,以后以土地实际数额征税,如果宗族阻挠州衙,那就铲除各村宗族,州衙丈量实际田亩,登记造册,由易水湖商行代缴田赋。

没想到乡民暴力抗法,王世熙刚才感到生命受到威胁,此时气急败坏,自己和州城衙役们在乡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不是千户所支援,今天面对暴民,后果难料啊!

大明《刑律》对冲撞官府的群体行为处罚极重,法不责众只是官府难以控制局面时的权宜之计,此时控制了局面,王世熙决定,定然将高陌社宗族势力铲除。

高陌村有高大的围墙,还有护村的河道,吊桥已经放下。

“何必呢!”海狗子指着跪在吊桥旁十几名高家宗族耆老骨干道;“这附近地势平坦,河道纵横,好好整修河道,开垦荒地,一样能生活富足,干嘛非得藏着掖着那点地暴力抗法呢?”

茄三看着衙役带着劳工进入村内去封存高家宅院,摇摇头道;“利欲熏心呗!眼浅命贱。

这些地主宗族宁可让土地荒废,也不愿出粮疏浚河道,靠偷点税,刮乡民点油水发家,也就是鸡贼的眼界。

听讲课的学生旗军说,这些宗族得流放几千里。咱们是因祸得福了,就咱们抢劫杀人的行径,按律法杀头是奢侈,被剐是必然的。

栽在李大人手里是幸事啊!虽说吃苦干活,但以后就是良民了!

海兄弟,哥哥我想走走商道,开开眼界,以前在白洋淀里,自我感觉也是个人物,眼浅了。

这次咱们帮着清理高陌,报酬就不要了,我想让李大人指点指点,走趟大同府商道。”

“听三哥的。”海狗子稍微犹豫道;“咱们以前做无本买卖,走商道买卖什么啊?

咱们白洋淀里芦苇,鱼虾多,能卖几个钱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茄三胸有成竹道;“海兄弟,咱白洋淀是个金窝窝。

我咨询商行的欧阳先生了,咱们有很多商品可以做。那芦苇就是无本买卖,可以做草纸,编席子,编篮子,一年割了第二年又长两三丈高。

还有水产,咱们出熏鱼,淀里鱼虾多,那鸭蛋香得流油,欧阳先生说了,熏鱼鸭蛋有多少商行收多少,还说淤泥里的半野稻子,比南方稻子贵几倍。

咱们淀里还产莲子水藕。

嘿嘿,你忘了,从天津每年走私过白洋淀,咱们得抽成,李大人说了,交了税费,这事还是咱们兄弟的买卖。”

“真的!”海狗子来了精神;“那敢情好,走天津的河道淤堵得厉害,要是疏浚疏浚,大船能进淀里,那买卖做大了。还走什么大同府啊!”

“海兄弟,你看看跪着的高家族人,他们会疏浚河道吗?同理,去天津河道旁的官府地主们会疏浚河道吗?

他们格局小,自私,别指望他们啦。

还是要出去走走,咱周边高阳县出棉布,听说运到大同府翻几倍价钱,李大人有铁场,出铁锅,铁器,听说两口铁锅能换头牛,咱这牲口多金贵啊!

人挪活,得开开眼界。这商道有李大人商行罩着,运输咱们有优势,咱们手下打打杀杀,真让他们耕地养鸭,不如带他们去远方闯荡,再说了,淀里南部还有几百水匪,咱们收编他们组织商号运输货物,路上即使有土匪,咱们手里家伙硬实,组成的商队谁敢劫,大有可为啊!”

茄三和海狗子商量着做买卖的细节,衙役和劳工们已经封存五村大宗族的宅院仓库,族中耆老青壮被抓一百多,易水湖商行将接管宅院和仓库,等州衙丈量完土地,由商行组织高陌乡民疏浚河道,开垦荒地。

高陌社地处平原,土地肥沃,几家地主积攒了五千多石粮食,大量布匹,众多牲畜,此次宗族势力被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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