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chapter 128

“轰!”

几梭子弹不知从哪个方向射来,将侧视镜打得粉碎。赵昭眉骨微微压着,猛然打弯,险些把魏爻拐撞在树上。

魏爻到底见惯了厮杀,淬了一口,眯起眼睛,将炮口偏移,又是一声巨响——“轰!”

“对方人不多。”谢景扭了扭脖颈,“火力密度不大,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当时你们打探消息的时候,还有谁也在附近活动?”

赵昭往树林里面摇摇晃晃地开进去,一边说,“我就是被任老板叫过来做事情的,我哪里知道他们是怎么安排的?!”

“我知道!”谢景淡淡扫他一眼,看向半边身子都探在外面的魏爻,“我问他。”

魏爻耳畔全是炮火声响,没空搭理谢景。

终于在长达半小时的纠缠中,通体纯黑的越野车撞出灌木丛,身后激烈的枪战声响渐渐消散。赵昭瞥见远处河岸边的光点,径直开了过去。

越野车停下,三人哐当推开车门,跳了下去,魏爻握着枪在前面开路。只见浓墨般的夜色笼罩着两岸河流,风声席卷着哗啦啦的水流声在耳膜肆虐着,震耳欲聋。

空地上横七竖八堆满尸体,碎肉断肢不计其数,很显然这里才刚刚经过一场血雨腥风。就是在这样的铺天盖地的热烈黏稠的血海中,只见谢景穿过众多保镖,站在尸体和鲜血之间。犹如才刚刚从地狱归来的年轻恶魔,极尽诡秘以及——灼眼。

赵昭甩甩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被两名保镖左右护卫着,站在谢景的身后,头也没抬就说,“怎么回事啊?林子里面有埋伏,看着也不像是冲着我们来的,难道还是冲着任歌去的?话说,任老板你们抓到任歌没有啊?!”

紧接着他目光凝住,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那名穿着通体黑色风衣的男子,安静地站在任霄的旁边,双手插在裤袋里,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赵昭知道答案了。

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执令司执行官——滕至晖!

村寨的破烂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任歌被保镖按着肩膀往院门里一推,这个在津安叱咤风云的犯罪头目趔趄摔倒在地。

“老板,已经派人去看过了,该逃的都逃得差不多的,剩下的都是些死人,开不了口了。”

任霄抬手轻轻往后一挥,示意魏爻不用多说了。魏爻点了个头,退在了他的身后。

暗黄色的火把一根接一根亮起,仿若火蛇,吐着毒液的信子将偌大的空间映照得犹如虚幻扭曲的幻境。

赵昭拽着谢景站在角落里面,小声嘀咕,“嘿,我就莫名其妙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点什么火把啊?晃得我眼睛痛。就不能直接开灯吗?难道这里没通电?”

谢景往空地中央看过去,只见任歌蹒跚地从地上爬起来,任霄站定在了他的面前,眼角眉梢微微带着笑意,简直看不出两军对垒的氛围,完全就像是要去参加宴会的社会名流一般。其实有时候谢景还是挺佩服他的,任霄确实有那种在任何场合都能保持镇定的特点,不管情况好坏。不过大概他也没有见到任霄遇到过什么很坏的情况。

谢景眨眨眼睛,“也许是因为这样比较有气氛吧?!”

赵昭,“……”好像是这个理。

“你看——”赵昭语音微顿,冲着任霄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他旁边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谢景面无表情,然后半垂着眼帘,“所以呢?”

赵昭撇撇嘴,“我一直以为我也算得上牛逼的了,想不到你老爸居然在那边还安排得有这么重要的人物。不过他这次也暴露了,估计是回不去了。”他摸了支烟出来,“咔嚓!”一声,火光亮起,“我就是想问问你以前和他有没有矛盾啊?你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给他穿穿小鞋!”

谢景一扫他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勾了勾手指头,“你的意思是暗示我也对付对付你?”

赵昭给他点了根烟,“嗐,你这话说得,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懂吗?”

“……”谢景淡淡吐了口烟圈,突然好想打人啊!

“父亲当年还在世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个时代我们注定是不能共存亡的,我承认,大哥你确实是很优秀的,不论是当年挑起攘岐之乱,还是以一己之力在津安拥有立足之地。”任霄顿了顿,含笑道,“可那也已经过去了。不过认真说起来,如果不是当初你挑起攘岐之乱,我还不一定能拥有这么让我得意的内线呢。”

“……”任霄牙床微颤,他抬头看着滕至晖,“怎么?因为他的父母死在了我的手上?!”

谢景没什么表情,捻着手里的烟,“原来那时候滕至晖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啊。”

“什么意思?”

“啧!”谢景偏了偏头,“授受不亲,你给我滚远一点行不行?”

赵昭闻言,顿时流露出了一种神伤的表情,“小景,你可真的是翻脸不认人,想我们以前的时候感情多好啊,我还经常给你买辣条吃呢!”

“一般般吧,再说了,你没给我买几次好吗?不过?”谢景侧目看他,无数火舌闪进他深渊般的瞳孔,恍惚带着摄人心魄的鬼魅之感,他的眼睫安静垂落,“你说,任霄他为什么非要抓任歌啊?”

“你不知道?”赵昭语气有些意外,火把噼啪作响,赵昭微微退了半步,离谢景的耳畔近了一点,“我虽然为任老板提供合成分子,不过我也只能提供我所知道的范围的。换句话说,在我们这样的异度里面,未知因素实在是太多了,我听说,任老板的大哥,也就是这个任歌,手里头好像有个很厉害的东西。”他上下打量谢景,“话说,你直接叫你老爸名字?”

谢景,“……”

任霄似乎觉得很有趣,笑了笑,“有时候仇恨确实能让一个人很容易就认清自己的立场,其实如果不是你的人占了那个地方,我或许也不至于一直和你争锋相对,甚至说不定等你年老后,我还能好好的为你养老送终,毕竟你没有子嗣。但是大哥你也要知道,有时候在利益面前,亲情总是显得即可笑又微不足道。”

“还好!”任霄微微俯身,如同众神俯视蝼蚁,“就像我当年带回了莲歌,一切都还来得及。”

“你在做梦!”任歌冷笑一声,“从那个炼狱爬出来的人不是你,你什么都不付出就想稳坐宝座,任霄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你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一句话,我就算是烂在肚子里面,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他慢慢站起身,抬手摘下了自己面具,露出隐藏的面孔,那是一张除了眼睛其余都像是被剥了皮的的脸,瘆人的寒光从瞳孔映出,仿佛来自地狱索命的厉鬼!

“功成名就就需要付出代价吗?如果毫发无损就当上人生赢家,这难道不才是人生一大幸事吗?金三角曾经的辉煌早已经没落,这个地方已经逐渐走到了时代的尽头。新式精神药物崛起,这也代表我们这些藏在暗夜的混血种终于开始有了可以影响到这个世界的实力,既然如此,作为大哥,应该帮我才对啊。”

“我不会告诉你合成配方的。”任歌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的脸似乎连血管脉络都痉挛在一起,“你这个杂种,你别做梦了!”

“别这样,我们流着同样的血。”就在这剑拔弩张的躁动中,只见任霄居高临下地盯着任歌,怜悯地看着他,“不说也可以,你用写的也成,不过,只怕你的手是再也拿不动笔,或者——”他抬起手,轻飘飘地缩了缩手指,“刀。”

任霄转身走到滕至晖的面前,眸光欣慰,“去吧。”他拍了怕滕至晖的肩膀,“让他活着说出真相。”

滕至晖没有丝毫犹豫,从后腰拔出一把匕首,走上前。

“你想干什么?你这个狗杂种你想干什么?”任歌瞪着两只血红浑浊的眼睛,“你敢动手?!”

“如果当年我也有机会站在你的面前,在你对我的父母下手的时候,这样的质问就换成我问你了。”

“你敢!”话音刚落,他就摁倒在了地上,滕至晖不续不缓的蹲下身,按住了他的左手小指。

“我敢的。”滕至晖淡淡说,下一秒,他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沿着指甲盖刺进去再然后一立刀尖,精准地剁下了他的小指指节!

任歌满眼通红,牙关死咬,挣扎时重重撞上了泥地,张着的嘴不住颤栗。如此锥心刺骨的疼痛,居然也没有让他叫出声。

“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不算什么,早在你毁了这张脸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疼痛只要忍过就好了。难得的是,这漫无止境的折磨。”滕至晖垂眸看着他,动作堪称轻柔,他用沾染着血迹的手拿出一个玻璃瓶,借由着火光晃了一下,然后按住任歌还在汩汩流血的小指,就这么慢条斯理地淋了上去。

“啊——”

凄厉的嘶吼久久回荡着,谢景低垂着眸子,扔掉了手中的烟蒂,然后转身。

“怀歌!”任霄叫他。

“……”谢景侧头看他,没说什么。周围的火舌在的脸上攀附扭曲,虚晃得仿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怎么了孩子?”任霄深深望着谢景,轻声说,“这画面让你觉得不忍了吗?”

他们在伴随着人声嘶吼的鲜血火光中平静对视,谢景平静说,“我是前不久才知道你的是我的父亲的,在此之前——”他闭了闭眼帘,看了看在地上痛苦痉挛的看不出模样的男子,神情无异,语气平淡,“我一直以为他才是。”

任霄眸光微凝,谢景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出了院门。

赵昭挑了挑眉,指了指外面,“我跟出去看看。”

山林苍茫,丛林中飘荡着水汽,风吹鹤戾野兽长嗥,除了不远处晃着火光的屋子传来的凄厉嚎叫之外,再无别的人声。

谢景斜靠着树干,双手抱臂,冷冷注视着径直走过来的那个人。

是赵昭。

两人对视几秒,谢景侧身要走,然而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只听,“咔嚓!”一声,赵昭抬手掩住火光,点了支烟,“别这样,惹他生气对你没好处。”

谢景脚步一顿,然后微微后退,离得远了一些,“但也没有坏处。”

“滕至晖在那边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还干到了执令司执行官的位置,或许你不太了解那边的职务安排,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他这个职务能够获得的权限以及便利是极大的,甚至连白夜都比不上。”赵昭身体微倾,又离他近了一点,“而他在这个时候却暴露了身份,换言之,也就是那边开始行动了。你觉得这可能是谁做的?”

谢景眼底眸光闪动,唇角慢慢挑起一个微妙且讥诮的弧度。

赵昭心生疑惑,却只见他一挑眉,带着那笑意轻声问,“你似乎对于滕至晖的事情很上心?”他往前,几乎贴在赵昭的耳边,轻声说,“任霄对付任歌这个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偏偏选择在滕至晖逃来津安的时候动手呢?这样说也不对。我换种说法,滕至晖要过来,任霄肯定知道,也会安排手下人去打点,所以,是谁向那边泄露了这个内线要过来的消息呢?”

两人相距不过半寸,良久后赵昭深深吸了一口烟,含笑看着他,一字一顿轻轻地道,“那个人就是你吧?”

话是这样说,但他的语气完全就是陈诉似的。

谢景回以平静的直视,撤开了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少抽一点,对身体不好,自从滕至晖出现后,你的吸烟量比平时肉眼可见的提高了很多。”随即他放下手掌,走向村寨。

“……”赵昭用舌尖抵了抵上颚,然后抬手在树干上重重地摁灭了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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