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关押重刑犯的牢房不同于普通的地牢,它处在幽道的最里侧,不像外面囚犯扎堆的热闹,空荡荡的沉寂中充满着潮湿的血腥气,恐怖的刑具填充在目光所及的四周,看着便叫人胆寒。

虽然上山做土匪之后,大家伙过得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活,但是毕竟那时候他们为刀俎,对方为鱼肉。再加上后来龙虎寨越做越大,又攀上了王县令这层关系,其他几个寨子寻常不敢招惹他们,龙虎寨便隐隐有了山中大王的意思,何曾再受过今天这样的皮肉之苦。

太子带着的侍卫多出身于北镇抚司,审讯个个都是一把好手。六个人高马大、铁骨铮铮的硬汉子进去,不消一个时辰,便哭着嚎着将祖宗八代都给交代了干净。

晏凤珣和谢怀宁去的时候,其余人都已经半死不活,只有大当家孙龙尚且还有几分站着的力气。

他被带到隔壁的审讯室,一抬头,看见晏凤珣等人,心里猜测自己是活不了了,梗着脖子便怒道:“太子若要杀我,便给我个痛快,该招的我们都招了,这样磨磨蹭蹭的又是想干什么?”

“孙龙,平安郡白阳县人。曾隶属东北军边境小队,军中官任伍长。”

晏凤珣却并不被他外强中干的样子威吓,他走到他面前,平视着他:“三年前,你在边防值守时,手下士兵因民众□□与他们发生冲突,争吵时错手杀死了一老翁。

时年东北军内部实行连坐制,为避免连带的责罚,你便连夜带着士兵们逃回了白阳县,又后因土地收成不好,实在难找活路,就集合了兄弟孙虎和其他难民一同上山,成立了龙虎寨。对吗,孙大当家?”

孙龙听他提及当年,低着头,咬牙不语。

晏凤珣看着他继续道:“我知道自从龙虎寨成立以来,除大凶大恶之徒,你未曾杀过一人,也竭力约束手下不乱作恶,只可惜,财令智昏,这些年在三当家孙虎的带领下,你的约束开始越来越乏力,以致于叫他们犯下了这样的滔天大祸。

但是孙大当家,你到底也曾在军中作为一名军人保家卫国,难道能甘心作为一个恶名昭彰的土匪头子死在刽子手下,就这么遗臭万年?”

孙龙没有想到短短一个多时辰他们就将自己的老底翻得干干净净,心底又羞又恼,粗声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想给你和你的那群手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谢怀宁上前,递了一个绣了并蒂莲的荷包到了孙龙眼前,淡淡道:“今日义诊,堂里来了个穿着海棠夹袄群的妇人,说是最近胸闷恶心,食欲不振,仔细一瞧,竟是喜脉。”

“她说她住在四角巷中,名唤彤娘……天可怜见,大当家也不想叫自己的孩子一出生便打上罪犯之子烙印,受颠沛流离之苦吧?”

孙龙浑身巨震,眼睛瞪着那个熟悉的荷包,几乎语不成调:“你、你是说——”

“明日一早,剿匪的先锋小队就要上山,下达的口令是所有匪寇杀无赦。”谢怀宁笑了笑,对他轻声道:“但虎头山是风水宝地,殿下与我都觉得杀孽太过难免会坏了此处气运。”

“大当家义气,拿龙虎寨上下几十口人都当做自己手足。那这些现下正准备负隅顽抗的手足是否还能有一线生机,就全看孙当家的本事如何了。”

虎头山山脉绵延几十里,地势复杂,若非当地熟悉地形者,贸然进攻极易迷失其中。

原本咬牙不降的几百名山匪本想联合起来借着地形优势拖延一阵,谁知晏凤珣竟不按常理出牌,连夜将各寨中归降的山匪集合成了一支侦查小队,领着他们的精兵和衙役以包夹之势从山脚往上全面围攻。

而在这其中,原本的龙虎寨大当家孙龙更是表现神勇,靠着对地形的熟稔,带着手下几人,两天便端掉了一个寨子,随后更是一路直上闯进龙虎寨中,以雷霆手段劝服几乎全寨上下缴械归降,气的其他寨子里逃窜出来的山匪躲在屋子里破口大骂,只恨不能生吃了他。

晏凤珣和谢怀宁一行在孙龙的带领下亲自去了趟龙虎寨。

以往热闹的寨子这会儿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和门前凌乱的脚印能证明之前曾有人居住的痕迹。

孙龙从将两人带到空置的地窖中,指了指靠墙放着的几个木箱道:“殿下,这些就是当初我们从陈大人手中抢来的东西,一共三箱半,除了小虎散出去的几百两银票,剩下分毫没敢动用。”

谢怀宁走过去,将几个箱子粗略地查看了下,根据陈守易之前说过的消息,扫开上面那些珠串财宝,又翻了片刻,从一堆玉石摆件下面找到了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

木盒约莫巴掌大小,里面摆了两只华丽的金步摇。谢怀宁将金步摇取出来,指腹细细地沿着木盒内壁摸索着拨弄着,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后,隔层松开,里面的夹层里果然露出了一封信来。

谢怀宁将信递了过去:“殿下。”

晏凤珣接到手中,垂眼一目十行,看罢笑了声冷道:“三十万两换一个太守位,梁相便是扒了那身官服,转头做个生意人那也定是业界翘楚。”

孙龙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着晏凤珣和谢怀宁的动作,心中也知道这两个贵人来这一趟恐怕除了调查陈太守之死外,更重要的是为了这封信。

他心中警觉,不敢再听下去,连忙告退走到门外随侍卫一起清理寨中其他财物。

一场本该血腥的剿匪行动经此一役,只持续了不足七日,便以山贼的全面溃败而大获全胜。

晏凤珣命侍卫长将缴获而来的赃款赃物全数交与白阳县县丞,由县里负责核实后退还给受害的苦主,又将王阳抄家得的几箱子钱交给赵文中用于救济平安郡内其他受灾城县灾民,如此这般,陈太守受害一案才真正算是告一段落。

谢怀宁回京后,先是随着晏凤珣一同进宫面了圣。皇帝将前因后果全部细问一遍,听见虎头山惨案竟是由于县内的县令勾结地方土匪,指使他们劫财行凶,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人立时关押至天牢,择日问斩。

问罢了话放他出宫,结果没成想刚出宫门又被梁相半道截去,威逼利诱盘问了半天,再等回府已是深夜。

青竹提前得到的消息,已经在门前等得快要睡着,好不容易见到人,赶紧揉了眼睛起身去迎。

“主子!”

谢怀宁微微颔首,对他道:“进去说。”

青竹应了一声,替他将行李和医药箱接了,跟在后面絮叨:“您这一去又是半个月,连个信儿也不传回来。我在外面听说虎头山那群匪寇杀人如麻悍勇的很,吓得我几晚上都没睡好觉,生怕您在那土匪窝里遇到什么意外。”

谢怀宁进屋脱了外衫,纳闷地看他一眼:“那你担惊受怕的怎么反倒看起来还胖了。”

“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以前逃难的时候饿怕了,养成了心里一有事就爱吃东西的坏毛病,”青竹挠头傻笑:“我这是吃的越胖,才越是能证明对您的心真呐。”

谢怀宁被他活宝的样子弄得失笑,打了盆水洗了洗手,问道:“这半月京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还真有几件。”青竹听到这话便来了精神,“第一件就是那‘似云来’。主子您临行之前不是还去过一次?幸好去的早!就在那之后没两天,似云来里面莫名其妙竟起了场火。

火势从后院烧起来的,烟气将半面墙都熏黑了。虽然因着疏散得当,好像没伤着什么人,但是毕竟吓人。”

青竹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着:“而且那把火说起来也是邪门,那么大的一栋楼,却只烧光了后院东家的那间屋子。原本大家都猜测是同行捣乱,可后来却也没见似云来报官,事情不声不响地就没了下文。

——不过听说梁相那天就在似云来,点的花魁房间恰巧就在火源旁边儿。他避着火势跳窗逃出来的时候,屁股都还是光着的,叫人看了好大一阵笑话!”

谢怀宁听着,先是一愣,随即脑子里忍不住联想了下梁若泽面黑如铁、衣衫不整的画面,不由得也闷闷地笑了起来。

虽然一开始看到那只追踪蝶的时候,他就知道苗岚要是掌握到苗乌的行踪,下手绝不会手软,可这到底还是帝京,敢在这里放一把火,实在是泼辣得有些出人意料了。

“阿岚的脾气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青竹没听清:“什么?”

谢怀宁摇了摇头,岔开话题:“还有什么?”

青竹果然被糊弄过去,一面收拾着手里的东西一面说:“还有就是前儿个进京的那些南夷人了。”他咂舌道,“不是说南夷民风保守吗,我怎么看着打扮可不像。不说随行的南夷姑娘了,就连男人穿得也花里胡哨,活像只开屏的公孔雀。”

谢怀宁眼神微动,拿了块毛巾将手擦干,似是不经意地追问了一句道:“你听说他们来的是谁?”

青竹摇了摇头:“这我倒没打听。左右就是他们那边的什么皇子和大臣,反正阵仗看起来大得很。”

谢怀宁若有所思,正准备叫青竹给他打水洗漱,却见那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嘀咕道:“不过听说,那南夷人来京的使者里有一个哑巴,长得尤其英武不凡,在经过烟柳巷的时候,光他一人就吸引了好多姑娘出来看热闹。”

“你是说,”谢怀宁听到此处,原本从容的神情却突然微微起了些波澜。

他掀了眼皮看向青竹,眼底神色似有异动:“——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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