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晨露未消。【】
凌蝎早早起了床,袭上一身白衣,提着一把绝天峰普通的法剑,便朝山下出发。
他要带的东西本就不多,不过几件随身衣物以及少许干粮,白兰赠予的空间扳指便足以解决这些负担。
在绝天主峰,凌蝎与其他内门弟子并无深交,故今日离开,也就无人前来送别,显得有些冷清。
谁知走至绝天峰广场,杜石昊已在等候了,竟是来为他践行的。
与他一同的,居然还有照面不过几次的赵白雪。
当日上绝天峰,几人便是在此处,结下纠纷瓜葛。今日他们却来为他送行,凌蝎反倒有些无所适从,心底还隐隐有几分世事难料的好笑之感。
“人世间多是阴险狡诈之辈,你行走其中,务必多加小心,莫轻信于人。还有你若惹上麻烦,现出夕云信物无用的话,就……跑罢!莫要以性命相搏。”杜石昊道。
凌蝎嘴角抽搐,听他前半句还像模像样,后半句却着实令人苦笑不得,这劝法倒是独特。
赵白雪亦走了上来,玉面清美,她朱唇轻启,道:“他说得没错,尘世间与这绝天峰不一样,我们弟子间若有矛盾,即便斗得再厉害也不可能伤人性命。但山下却是适者生存,莫要因一时冲动丢了性命,如大师兄所言,这世道已乱了。”
杜石昊与赵白雪都有其要好的师兄弟妹们,见他二人都出面言好了,也三言两语说了几句保重的话儿。
说来此二人与自己真是算不上知心之交,但言语又这般真挚,拳拳情义流露。
凌蝎想不透自己身上有何值得他们另眼相看的东西,但他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当下点点头,犹豫着抱拳道了一声“谨记”。
他性子偏静沉默,也不善言辞,琐碎的事情便也不再多言,只回了几句“众位保重”便要离去。
黎明的晨光洒下,静谧空旷的广场被金色覆盖,闪闪发亮。
绝天峰地势高耸,秋季清晨也因此比寻常地方多了几分清冷。
几片仍翠绿的叶子随风飘至此处,意境悠远。
十数位年轻的弟子站着,望凌蝎风中迈步的身影,心里竟无故生出了孤单萧索的感觉。
杜石昊双目凝聚,眼里倒映着凌蝎飘飘的白衣,他脸颊精肉一紧,忽地喊道:“凌蝎!”
听得身后有呼喊,凌蝎讶然停步,回头。只觉眼前有一道清晰白影逆风朝自己疾飞而来,却是杜石昊了,并且转瞬间已来到了自己跟前。
“怎么了?”凌蝎不解道。
杜石昊不言语,右手凭空一划,虽不见空间容器的影子,但霎时精美银白的酒壶与酒杯已幻变而出。
他倒满一杯,自己饮尽。又倒了一杯,推给凌蝎,道:“你虽酒茶皆喜,但依我之愿,仍要向你敬酒。”
凌蝎视线停留在杜石昊神情坚定的面容,忽地露出极少的灿烂笑容,如春风拂面、冰雪消融,隐隐透着几分当初走出明月谷时的憨厚。
在杜石昊被这笑惊讶得愣神之际,凌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保重!”
青虹掠影身法施展开来,凌蝎化作一道模糊的蓝芒,消失于晨晖。
杜石昊只听到“保重”二字,回神却不见了凌蝎的影子。沉默半响,他幽幽叹了一声。
“你们何时变得这般友好了?那人初上绝天峰,你们方还兵戎相见,男人真是令人难以琢磨呢……”
女子柔媚声传来。
杜石昊没有回头,轻道:“白雪,还记得大师兄那夜的话儿么?”
“嗯?”
“世道已变,我要付出已不仅仅是对你的心意了。此次下山陪你再往红尘走一遭,兴许我这一厢情愿的痴心也到尽头了。”
杜石昊苦笑着回身,看着伊人桃花灿烂的玉容,又凝望雄浑沧桑的绝天殿,眸光明亮地与她擦身而过。
赵白雪笑容风中僵住,良久才迈步跟上去。
“男人啊……”
……
凌蝎下了绝天主峰后,便御空而行。
他进入蛮镇见了镇长一家,又到蛮山寒洞内驻留许久,才向洛城的方向行进。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尘世中流浪的人儿,多少人能拾起昨昔的脚印,沿着来时的方向重归当初的路途?
凌蝎进入洛城,人流依旧络绎不绝,人魔妖三族的人们来来往往,或絮絮低语,或高声喊叫,又或者停驻原地。
踏在古朴的街道上,路过当初倚躺过的墙角,喝过凉茶的生意冷落的茶摊,凝望过落日一节节落下的来福客栈的阁楼,那些时光,都在他走过的时候一一浮现,在识海内重复,上演着。
也未在洛城停留太久,便御空离去。
时间,连同绝美的风景,一幕幕从眼角的余光呼啸而过。
也许当人们走过浮华尘世,见过阴暗与荒凉,若仍有一处地方永远占据着心里至爱的角落,那所有的风景都会变成将就。
不知何时,凌蝎御空掠过一个寂静凄凄的荒草地,他骤然停下,徒步行进。
天远地旷,周围的一草一木都随季节恒古不变地交替发黄,甚至是枯凋,仿佛已不复当初青绿的模样。
蔚蓝空静的天,自由飘荡的风,以及远处层峦叠翠的山,都变若一曲曲古老灵动的歌,在他耳畔轻轻吟唱。
走过的路,遇见的事,心绪早已复杂重重,少年已不复当初。
可还有什么撩拨你的心,温暖着你的魂灵呢?是那些镌刻在心间坚定狂热的话语,还是那时那地耀目的笑颜如花?
凌蝎脚步缓慢,草地里没膝的荒草被拨开来,发出微不可闻的咝咝声音。
当他迈过最后一片长势强盛的茂密草地,前方豁然开朗。然而不知为什么,那平坦的草地却恍惚涌起一股强烈的气味,比之身后尤甚,从鼻腔直灌进了心脏。
他眼眶微微发热,嘴角的笑意浓重到醉人。
“小兔子,不许跑,月月要跟你玩!”一个粉嫩娇憨的小女孩喊道。
她撒开肉嘟嘟的小腿追着一只灰色兔子,尽管卯足气力,与兔子距离却是越拉越远。
不知追了多远,小女孩终于丧气地放弃了,垂头嘟嘴往回走,咕哝的话儿隐隐带上了哭腔,好不令人怜爱。
咚!
她头部撞到男子坚硬的膝盖,直直往后倒去。
女孩心性单纯,也不去看清是谁,反倒是内心再也忍不住委屈,嘤嘤哭泣了起来。
“月月莫哭,莫哭,是大哥哥呢。”男子一把抱起小女孩,帮她抹去眼泪道。
此时一个白衫女子面色紧张跑出屋来,口中急道:“月月,怎么了……”
话声戛然停下。
一男一女,隔空对望,眼波温柔如水似风。
芳草连地,小屋烟气袅袅,直上云天,仿佛也带了几分柔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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