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的马车前往别庄温泉的时候,裴锦已经开始给景渊推拿。
“感觉怎样?”
“就……还挺有劲儿。”
“那是!我这是多少年的功夫呢,别看胳膊细,全是腱子肉。”
“没见过。”
“啥?”
“没见过你胳膊有多细。”
裴锦气道:“我倒是见了你的腿有多粗!我力气大,你忍着点儿。”
景渊笑出了声,“阿锦,所有病患你都这么亲力亲为?”
“一般是不用的,宝仁堂有医工,我还有那么多徒弟,推拿这种体力活我基本不做,省下时间能多看好几个病人呢。”
“今日让你受累了。”
裴锦笑笑:“我若不想做,没谁能逼我,景渊,我这不是惯着你吗?”
景渊心里一暖,轻声问:“阿锦,我在你眼里是怎样的人?”
裴锦想了想,说了六个字:“美丰姿,少倜傥。”
景渊被气笑了,“这是你留着形容哪个儿子的?”
“你呀,是你呀王爷!”
“我这岁数还当得起一个‘少’字?”
“怎么就当不起?王爷大熙第一俊俏,年轻着呢。”
“你还不如说我老当益壮。”
“三十出头正是好年纪,哪里老了?你看我,不也娇俏得像朵花?”
景渊被她逗笑,又道:“听说今日,甄家连温泉都拿出来了?”
“没错,估计正拍大腿后悔呢,我不去,他们岂不是白折腾一番?再过几日使团便离京,甄家想在此之前让我倒下,他们便可以直取望湖楼。我偏不给他们机会,急死甄家!”
裴锦推拿完毕,洗了手,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罐来。
“这是何物?”景渊问。
“是护手的香膏,裴记皂物的新品。”
景渊拿起瓷罐,这小玩意儿也就一枚杏子大小,里面是细腻的香膏,隐隐透出桂花香气。
他牵过裴锦的手,挖出一些香膏轻轻帮她涂上。美人腕似藕,指若葱,摩挲间柔软细滑,宛如上好的羊脂玉。
裴锦:“……”就抹个护手霜,不用这么细。
“王爷这手法不太行,够轻柔,却起不到按摩作用。”
景渊心道,手法重要么?我只是单纯地想摸摸小手。
但他表现得很是虚心,“阿锦教我罢。”
裴锦便给他涂了手霜,每个手指每个关节都适度揉捏,连掌心腕部都有照顾到。
一边教,她还一边做产品调研。“用着舒服么?”
“很是舒服。”
“可觉得油腻?”
“并不油腻,既滋润又清爽。”
“味道觉得如何?”
“这是桂花香,男人用着不合适。”
裴锦点点头,“我记下了,等送走使团,另配男子专用的手霜。”
手部的按摩手法,景渊只学了两遍就记住。他拿纸笔将步骤写下,又就着裴锦的手按了一遍。
裴锦笑道:“王爷也算掌握了一门技艺。”
景渊问:“若是不做王爷,能糊口么?”
“那还差得远呢,你得多练。”
“你每次来,我用你练。”
“好呀,”裴锦笑着点点头,“过几日我再传你一套按肩膀的。”
“好,阿锦每日看诊累得很,回来我便给你松乏。”
两人相视一笑,这时,就听谭敬在外面大声道:“端王爷到!”
端王?
景渊立刻躺好,浑身无力,气若游丝,显得可娇弱了呢。
端王景淳大步走进来,“阿渊,哥哥来看你了。”
景渊略抬了抬眼皮,再略抬了抬手,又张了张嘴,然后啥也没说,闭上了眼,手也放下了。
景淳痛心疾首,“怎么会弄成这样?”
裴锦恭恭敬敬行礼,说道:“王爷是遭了暗算,一时不查,发现时已经晚了。”
景淳叫她平身,温声问道:“听闻昨日,阿渊又吐了血?”
“是,裴锦不才,因找不出下毒的根源,对王爷病症毫无办法。目前只能缓解疼痛,让王爷稍微好受一些。”
“就真的全无办法么?”
裴锦道:“若是有千年老参,配以至亲男子的一碗血做药引,那至亲还需亲手采集梅上雪一坛,用来煎药。再用上大量珍贵药材,王爷或许能多活两年。”
裴锦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也得常年卧床,不能见风,不得见光。消磨着最后的精神,直至英雄末路。”
“住嘴!”景淳大怒,“阿渊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闯过这一关。”
说完,他轻声对景渊道:“你放心,那些药再难弄,哥哥也会帮你找齐。”
景淳让裴锦将药引和主要药材写下来,放缓了声音:“本王情急之下对裴夫人无礼,还望裴夫人见谅。”
裴锦笑了笑,“王爷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二位王爷的兄弟情谊,着实让人感动。”
景淳点了点头,皱着眉又问:“这屋里是什么味道?”
裴锦道:“回端王爷,这是桂花香。刚才王爷好不容易有了些力气,却是神志不清的,认为自己是女子,非要抹上桂花香膏,说他就是桂花神女。”
景淳:“……”
桂花神女景渊:“……”
裴锦干脆把香膏拿给景淳,“王爷您看,就是这东西,是裴记皂物里卖的护手香膏。女子用着自然是好的,男子用却太香了。”
景淳闻了闻,觉得比王妃的桂花头油要清爽。
裴锦问:“王爷觉得如何?”
景淳微微颔首,“尚可。”
裴锦点到为止,他知道是啥东西,在哪儿卖就行,反正他家王妃迟早要入坑的。
“王爷,下官造次,观您面容,似乎思虑过重,入睡困难?”
景淳愣住,“这就是中医面诊?”
“面诊是看表象,具体如何还需诊脉判断。”
既然裴锦都说出症状,景淳自然得伸手让她诊脉。
裴锦道:“王爷心思重啊,心肝火旺,入睡困难,时常彻夜不眠。需清心火,去肝火,下官给您开丹栀逍遥散和龙胆泻肝汤,您派人去宝仁堂医馆取药,再顺路去取宝仁堂药膳,很快便会见效。”
景淳立刻叫身边侍卫去办,床上躺着的景渊看着都快挂了,心里却想:她这是见一个薅一个,谁都不放过啊,雁过拔毛算是让她玩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