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风云人物 “你可以一直盯着我了”……

温秋面无表情抹掉脸上溅落的血珠, 黑润澄澈的眼瞳里干净到极致,眼仁垂下注视着倒落在地面了无生机的郁青川。

上课铃声尖锐地响起,仿佛战争时期被拉长鸣笛的警报声,温秋从容不迫地蹲下身来, 用泛着微弱冷光的刀片顺着郁青川脏污的脸颊往上滑, 逐渐来至他失焦的眼睛。

一想到先前反复折磨自己的是这双眼睛, 温秋心里的胆怯和懦弱慢慢退潮, 刀刃往前伸逼近眼窝, 似乎在下一秒就要将这枚眼球给剜出来,悒郁着眼不怀好意说:“这就是你招惹我的代价。”

随即刀尖一用力,缓缓慢且尖锐着扎进去,血如注般渗出来,只要稍微使出丁点巧劲, 刀刃便能毫不留情地将整个眼球剥落出眼眶。

可突地温秋手里的刀片一顿, 微笑地觉得露出两个血洞的窟窿似乎有损美感, 于是心中转念一想有了更好的主意。

他将正在清理的标示牌放在卫生间门口, 从洗手池下拿出清洁工常用的水桶和拖把, 关上门锁上拴开始进行清理工作。

刀片着实太小, 割起皮肉勉强还算顺利流畅, 可等森森的白骨露出来时,那片薄刃的硬度比不过骨头,砍得刀刃稍微卷起来,着实令人为难。

“咦, 这门怎么关着?”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男生拧了两次门把没有打开。

“你没看见外面写着正在清洁吗?”另一个人插嘴说道,“走吧,干脆去三楼解手得了。”

“可是清洁的阿姨不是昨天才清理过吗?”

“嘿, 环保工人还天天打扫呢?本来男厕所就比较脏,夏天很容易臭烘烘的,我倒是希望她能天天收拾,走吧走吧,先去三楼,我膀胱都要炸了。”

两人碎碎叨叨地离开了,温秋贴着墙壁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盯着手里根本割不开骨头的刀刃,冷漠地撇动着嘴角。

他衣服上满是溅落的血水,将洁白的衬衫仿佛按在红色颜色桶里清洗一遍。温秋将刀收进裤兜里,将没有动静的郁青川搬回卫生间里最后的一个隔间,然后迅速地将上衣脱了下来,将顺手拿过来的洗手液挤在衬衫上。

水龙头哗啦啦地涌出冰凉的水,将衬衫上的血水逐渐冲淡,由殷红色变成淡淡的粉红,然后从排水孔流进地下。

今天索性是个溽热的大晴天,红日高坠,高温的天气仿佛蒸笼一般要将人烤化,就连上天都看不惯郁青川的恶行正在助自己一臂之力。

外面的香樟树下的虫鸣遽烈地吼叫着,温秋行云流水将洗干净的衣服晾在窗口,闭眼可怜这些蝉虫,毕竟它们只能活过这个夏天。

十来分钟后,衣服晒得干了大半,温秋套好衣服将最后的一个隔间的门反锁住,把郁青川暂时地留在这里,把地上的血水全部用拖把清理干净,最后慢条斯理地走回教室。

班主任正在讲台上授课,见温秋迟到很是不快,心中的不满意越发浓重一声不吭就让他罚站。

温秋嘴唇发白乖巧地站着,脑袋往下耷拉着,五官被头发笼罩所遮掩,让人看不出他的嘴角到底是哭着还是笑着。

“其实班主任没必要什么都不问就罚他站吧,温秋这个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哈?我没听错吧,你居然在可怜他?他上次那么诋毁青川,这种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可怜的呀!”

“说起青川,青川人呢?”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班主任想问的,他望着郁青川空荡的桌位,随口向靠着墙壁罚站的温秋说:“他几乎是在你后脚跟出去的,路上有撞见青川吗?”

温秋将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努力抚平,心中隐秘的快感升腾从脚尖窜到头皮,爽到温秋整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打颤。

他单薄的身躯配上没有血色的脸颊,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好像正在生病一样。

温秋顶着全班师生望来的目光,探询,疑惑,这些视线皆成了滋养温秋身体酥麻和愉悦的肥沃养分。

少年纸白的嘴唇开口:“我好像看见他往校门口走了····”

他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如同蝶翼般战栗一下,他们绝对想不到,那个受全部师生所追捧、迷恋的郁青川,此时正孤零零地没有温度地躺在脏污发臭的隔间里。

没有任何人知道。

除了他。

呜呼。

班主任思索几秒停顿,“原来是这样啊。”随即又瞟了眼面色惨白的温秋,罕见地带了点师长关切的语态:“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温秋疲惫地点点头,开始撒谎从自己刚从医务室出来,并且掀起衣领将后脖溃烂的伤口裸露给老师看,“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能请几个小时的假吗?我想去正规医院检查一下。”

伤口在某些程度上,能够激发长者爱护和怜惜的心理,班主任先前的不虞消了大半,立刻给他批了假期,在填写时间时说道:“要不今天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温秋摇了摇脑袋,语调闷闷的,咬着嘴唇说:“不用了····我的成绩最近下降了很多,不能再跟不上进度了。”

班主任心中那点气完全消弭了,他其实也知道温秋是一个很认真且勤奋的学生,他不聪明,所以在这个学霸云集的学校要保持自己的成绩和排名已经很不容易了。

自己也许不应该对他过多的苛责和批评,班主任叹了口气,将请假条递给温秋,慈爱地说了一声:“好孩子。”

好孩子温秋顶着班级投来的复杂视线手脚麻利迅疾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最后将请假条给门卫看了后洋洋洒洒地走出了校门,他抬眼望了眼明媚的天空,心情轻松愉悦哼着歌回到家。

家里空无一人,母亲此时正在公司上班,十分方便他接下来的举止和行动。

他将黑色垃圾袋,便携行李箱,母亲用来做骨头汤用的大砍刀,透明雨衣,全部收纳整齐后重新往学校出发。

时间将近十一点,温秋早饭都没吃多少,却浑然感觉不到饥饿反而生出一股异样的满足感,好像他空瘪的胃袋全然被另外一种东西全部充斥得快要溢出来。

满到温秋有点想吐。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避开人流多的地方,最后从那个足够容下他身躯的窗口爬了进去,温秋把行李箱丢在外面,将方便携带的塑料袋等东西全部从这个小小的窗口扔了进去。

卫生间大门没有出现被人打开过的迹象,毕竟临走之前温秋从里面反锁住了。

隔间的门被打开,露出郁青川那张依旧出众惹眼的惊艳面孔,温秋嘴里开始哼着轻快的歌曲,是他小时候常在商场橱窗外听见的圣诞儿歌。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手起刀落一把斩下郁青川美丽的头颅,喷洒出来的血涌溅在温秋套着的雨衣上,血珠蜿蜒而下,郁青川的脑袋因为惯性咕噜咕噜地在瓷砖地面上滚动,锈红色的血迹沿了一路,在即将撞上脏兮兮的拖把时戛然停止。

“对不起,对不起——”温秋虚伪地道着歉,将郁青川的脑袋亲密地抱在怀里,“差点把你弄脏了。”

他将郁青川的头用塑料袋装起放在一边,继续用沉重的大铁刀狠辣地砍断郁青川的四肢,窗外的虫鸣声叫嚣得厉害,丝毫没有引得温秋的不满,反而大发善心地想:叫吧,叫吧,反正你们也只能叫一个夏天。

温秋将郁青川的身躯分割成细小的肉块,用黑色的塑料袋全部装好,身上的透明雨衣已经变成朱砂色。

倏地,温秋停下分批打包的动作,后脖迸发出一阵剧烈的瘙痒,让他的身躯没来由地变得万分僵硬。

那股黏稠蛞蝓般的视线再次向温秋飓风般席卷而来,从他的后背冰凉地一点一点往上爬,而这间厕所早就空无一人!那道视线的来源正是先前温秋放置郁青川头颅的地方。

他愉快的表情仿佛混好的水泥随着时间凝固,一滴冷汗从温秋的额头上喘了下来,让他连本能的呼吸都忘记了。

温秋心脏砰砰地瞪直了眼睛,捏紧手里的刀,眼球一动不动地直勾勾地往后面瞟着。

那包裹着头颅的黑塑料袋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掉落下来,将郁青川的上半张脸全部裸露出来,那双从未闭合的眼睛正死不瞑目地凝视着温秋的方向,从而造成一种正在强烈地盯着他的错觉。

呼呼。

温秋松了一口气。

他哒哒哒地小跑过去,蹲下身来用一种抚摸小狗狗的神态轻抚着郁青川秀丽的黑发,语气含有歉意:“不好意思,差点忽略你了。”

说完伸出手掌将郁青川的眼皮阖上了。

郁青川浓密的眼睫因为温秋的动作轻微地颤动着,活灵活现,宛若即将要活过来一样。

处理完这些事情已经是中午了,走读生即将放学回家吃饭,温秋将所有的东西全部装进行李箱内,最后跟随着学生人流一同走出了校门。

他混杂在人堆里,即便手里推着行李箱也没有引起门卫的注意力,他就这样一路毫无阻碍地将郁青川,将受到全学院众人吹捧和迷恋的郁青川运回了家。

温秋找来铁锹,吭哧吭哧地挖着土,他将行李箱中十几袋的肉块埋在庭院的梨树下,整个过程对于没怎么锻炼运动的人略有些吃力,最后温秋将切割的工具也一并埋了进去,毕竟这种器具他是不可能再用到餐桌上的。

将一切事情全部做完后,温秋回到浴室重新洗了个舒服的澡,温水将他身上的每一寸毛孔都舒展开,冲刷着,仿佛能洗涤他身上刚增添不久的罪恶。

做完一切后他觉得有点饿了,自己动手做了一个简易的三明治,他盯着切片里的番茄片,红艳艳的,配上乳白色的沙拉酱,两者混合后让温秋莫名想起切割郁青川时露出来的皮肉组织,差不多也是这样,红色的肉沫贴在森白的骨骼上。

这种联想并没有让温秋倒胃口,他几口咽下正常午休后在下午两点时才到达学校。

他抱着自己圆滚滚的书包,将它侧放着塞进了还算宽敞的抽屉。

这节英语课上得并不安静,后面几排叽叽喳喳反复谈论着郁青川怎么没来,温秋支颐着脑袋,手指在桌面上不规律地懒散敲着,神态半是透着股琢磨不透的柔笑望着身侧郁青川空着的位置。

呜呼。

一群蠢货。

思考间温秋左边的窗户被人叩响,抬头睹见班主任严肃的脸,他小声地低语询问:“温秋,你真的看见郁青川往出门的方向走了吗?他没有请假,我跟他打电话没通。”

温秋正襟危坐,他用模棱两可的语态说:“是的,当时是看见他往那边的方向走了,但是具体我不确定。”

班主任点点头,将总是显示无机质女声的手机通话挂掉,愁容满面叹了一口气说:“那我明天再联系看看。”

温秋见他走掉后,偶尔提心吊胆的心脏缓了一下,一口气从他鼻息间吁了出来。

后面的同学还在不停地讨论着郁青川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亦或是在猜测郁青川去了哪里,他们的话题纷纷离不开郁青川,焦灼,担忧,却又始终找不到郁青川。

无头苍蝇一样。

简直就像是尸体上烦人飞个不停的绿眼苍蝇。

呜呼。

温秋收回观察那群废物的视线,白净清秀的脸上又流淌出怪诞沉迷的笑容来,他笑得耐人寻味,眼睛注视着前台授课的老师,桌下却缓缓将羊脂玉般的手指探进抽屉内,准确而言是摸进他那鼓囊囊的书包内,里面显露出一个完美的球形物体,干净的,美丽的。

触感冰凉没有温度,但是依旧没有失去人体的柔软。

温秋手指戳在那略微凹陷的眼窝处,指尖掀起他的眼皮,雪白的指腹玩弄着他光滑玻璃珠般的眼球,不停地转啊转。

“你不是最喜欢这么盯着我吗?”温秋不怀好意地想。

“你现在可以一直这样盯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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