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 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宝玉登上了前往金陵的船,一同前来的还有徒允克的心腹卫甫,这是先皇后的陪嫁出来的,也是从小跟在徒允克身边。而尤氏姐妹则被安排搭上了槽帮的一条船,好生找个人家嫁了才好。

宝玉随手拿起一本书,看着解闷,问道:“你家主子那边怎么样了?”

卫甫笑道:“计已献出,一切都像主子跟大人想的那样,龚大人那边已经坐不住了。”

宝玉点点头,一想到四海帮,手里的书也看不下去了。上次除的水寇,大约都是四海帮的人手,再加上盐价暴跌,槽帮在码头上也找回些场子,只是甄钊还在那边,大小盐商还得给他些面子,就是不知徒允克他们到底会怎么出手。

等到了金陵,又是另一番场景,贾家的老宅就在这里,知道宝玉要来,自然是有人在码头迎接,甄家也派了人过来。宝玉本是借着监视甄家的名头来的,这一下船就去那边,到底影响不好,便先回了老宅。

甄家又派了管事过来,宝玉也不敢托大,说好隔天就去府上拜会,这也算是给甄家面子。

原先贾母想的是从京城子侄里面挑一个去南边管事,也不知什么缘故,交给贾琏挑拣了大半年,也没选出个什么人物来,最后还是用南边的人。guqi.org 流星小说网

茗烟锄药几个在里头放好热水,方便宝玉沐浴,先出了来。老宅里看门的如今是李老头,见茗烟出来了,忙在一边献殷勤。

茗烟见状,开口就抱怨了起来,“我说李爷爷,您从哪儿找来的丫鬟,懂点规矩没有,上来就冲着二爷动手动脚的,您是没瞧见,二爷脸都黑了。”

李老头知道之际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连忙赔不是,笑道:“都是小门户出身,没见过多少世面,都是我的不是,回头再找几个老实的。”

“罢了罢了,”锄药连忙摆手道:“若要丫头服侍,怎么不从家里带,巴巴儿地到这里来寻?”

李老头笑了笑,他是专门打听了的,知道宝玉没带丫鬟,年轻人气血方刚,哪里没点旁的想头,于是特意挑了这几个貌美的,燕环肥瘦,各有各的特点,哪里想到会办砸了,又说道:“族里的爷们知道二爷来了,都要过来请安,不知是个什么章程?来请二爷的示下。”

“行,回头我告诉二爷,”茗烟说道:“只是这两日都不大有空,再加上二爷公务在身,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老头明白茗烟的意思,不再说些什么,笑道:“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睡觉的屋子,我也准备了一桌子酒菜,等服侍完二爷,咱们也去喝一盅。”

茗烟等人听了,自然高兴,下去取乐不提。

第二日一早,宝玉穿戴整齐,坐着轿子去了甄府。甄家大门起开,大老爷甄应嘉亲自来门口迎接,宝玉下了轿子,见门口这么大的阵仗,吓了一跳,快步走上前去。

甄应嘉拉着宝玉左看右看,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不敢相信,这天底下还有人跟自己的儿子长得一般无二。

宝玉今日穿的但是简单,一身银灰圆领长衫,头上戴着一顶和田白玉冠,满身的书卷之气,相较于一旁穿红衣带金冠的甄宝玉,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

甄应嘉见了宝玉倒是欢喜得很,又见宝玉的言谈举止,更是恨不得是自己的儿子。

甄宝玉原是不愿来的,听说宝玉如今已经做了官了,只道又是个满口经济仕途的须眉浊物,偏又架不住好奇。如今过来一起瞧,甄宝玉自己也吓到了,看着这张跟着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由生出三分好感。

宝玉对这甄宝玉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从前好似在梦里梦见过一回,想着旧年家里人说起他的品行,宝玉也多捡些自己喜欢的书来说话。果然甄宝玉十分喜欢,越发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世上还有这般的神仙人物。

甄应嘉倒是没想到自己儿子没有发疯,说些胡言乱语,又见两人相谈甚欢,更是高兴,也许自家儿子跟着也能学好呢?

说了一会子话,就见一个丫鬟进了来,道:“老太太传话了,说老爷还要留人到几时?她老人家还在那里巴巴地等着呢。”

甄应嘉拍了拍额头,笑道:“瞧我,说了这半天,倒忘了老太太还在后面等着,知道你要来,她老人家可高兴坏了。”转身叫了一声“宝玉。”没想到两个人都回应了一声。众人见状,不免觉得好笑。

宝玉笑道:“世伯,小侄字仲瑜,往后叫我仲瑜便是。”

甄应嘉笑着点点头,道:“这就去见老太太吧。”说着,便带了他们两个过去。

甄家同贾家一样,都是百年世家,论起来,贾家可有两位货真价实的国公爷的爵位,论起来比甄家强上不少。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甄家反倒比贾家还要强些,看看府上几位爷们就知道了。甄家作为金陵一霸,府宅建的比贾府有过之而无不及,亭台楼阁,尽显江南园林之美。

甄老太太的院子更是华美异常、端庄大气,穿过抄手游廊,转过小花厅,早有小丫环守在门口候着。等进了屋,就见一位穿着富贵,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坐在一张紫檀宝座上,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个丫头,旁边一个紫铜宝鼎,燃着百合宫香,后面撒下的帘帐,影影绰绰站着好些人。

三人先去给甄老太太请安,甄应嘉指着两个宝玉,笑问道:“母亲看看,这两个谁是您的亲孙儿?”

甄老太太顺着看过去,笑道:“我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你还真当我糊涂不成?宝玉从我房里出去,穿什么衣服难道我还不知道?”

宝玉听了,不免觉得好笑,甄应嘉笑道:“到底是母亲,一眼就看出来了,儿子方才见到时,也还下了一跳呢。”

甄老太太笑着把宝玉拉到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又问贾母如何、现在在读什么书等等一些问题,宝玉一一作答。

甄应嘉笑道:“还读书呢,母亲难道忘了?这孩子小小年纪就高中探花,如今又蒙圣恩,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了。”说着,很是嫌弃的瞪了甄宝玉一眼。

甄宝玉吓得不敢乱动,甄老太太似有不满,宝玉站在这里倒略显得有些尴尬,立马说道:“小侄哪里敢当世伯如此夸奖,侄儿年纪小,不过是以一知当十用,靠着三分运气而已。适才与师兄交谈,其见识文采犹在我之上,其实这般文人雅士的生活才是小侄心之所向。”这最后一句话,宝玉说的很认真。

这一席话,既抬高了甄宝玉,哄得甄老太太高兴,又给了甄应嘉面子。旁的不说,甄老太太看宝玉的表情很是和蔼可亲,连忙叫丫鬟送上表礼,特意叫人从自己库房里拿了一个墨绿翡翠玉扳指,瞧着像是个老物件,又说道:“瞧着倒比我们宝玉要结实些,也高些。”

甄老太太见宝玉一表人才,说话间的言谈举止,透着十足的贵气,又有官职在身,又是那样的家世,于是便有些结亲的意思,笑道:“这玉哥儿不是外人,把家里的姑娘们叫来,也认认亲戚。”

说完,早有丫鬟去了后面,就见一大群嬷嬷丫鬟簇拥着几位小姐过了来。几人穿着基本一样,不过为首的姐姐多戴了几根簪子,宝玉猜测,这大概就是嫡出的三姑娘了。甄老太太拉着宝玉一一介绍,宝玉又在旁边见礼,半天才结束。

甄家前头几位姑娘都嫁的不错,二姑娘嫁给了朝中勋贵,素日里还与贾家有着来往。与爷们不同,家里的女孩儿都养的不错。姑娘们乍见外面,难免有些娇羞,宝玉眼观鼻鼻观心,装作镇定的样子。

他一直就很疑惑,难道甄家不知道还得身份吗,这段时间,朝廷为着盐政的事吵得沸沸扬扬,陛下更是对甄家多加训斥,眼看着就要大祸临头了,怎么甄家一点都不着急呢?可别说还有太上皇护着,如今他老人家在宫里养病,不然陛下也不会动手。

说笑了半天,外面宴席已经准备妥当,宝玉就跟着甄应嘉去了外席,甄宝玉自然也得跟着过去。

往后头一连几日,宝玉不是跟着甄应嘉应酬,就是族里的亲友请吃酒,再不然就是与甄宝玉一块游园子,谈论诗词。宝玉倒是难得遇到一个与自己品味相同的人,玩的熟悉了,后来竟然互相谈论起胭脂方子了起来,后面胭脂铺子要推出的新品也有了。总之一点正经事都没做,更奇怪的是扬州城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甄宝玉拿起玫瑰花瓣,一片一片地进行分类,宝玉把分好类的花瓣放入石钵中,加上些许白酒,慢慢捣烂。甄宝玉看着他熟练的手法,不由笑道:“我只当这世上就我一个这样呢,没想到仲瑜也熟练此道。”

宝玉度量着又倒了些白酒进去,笑道:“外面送来的胭脂都不好,家里的园子什么都有,所以姐妹们常常自己淘置些,我在旁边看也看会了。”

“我在家时也常跟姐妹们做些,不过将外面的粉淘洗干净,”甄宝玉笑道:“再不然就是拿些天然的花儿朵儿入色。”

“外面的粉儿多有掺和铅粉的,虽然贴肤,但是显的妆容厚重,而且长久使用会使皮肤暗沉,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怎么能用这样的东西呢。”宝玉说道:“天然之物配天然之人,待这些做好了,挤出汁水,和上珍珠粉、橄榄油、蜜蜡就好了。”

“我先前倒是在书上看到过几种做法,”甄宝玉放好了花瓣,又去拿几颗珍珠,放入石磨之中,说道:“也作出了几种颜色,要不是这里没什么器皿,不然不也做出来让你瞧瞧。”

宝玉听了这话,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在书案上拿来纸和笔,就要他写下来。甄宝玉见他这么认真,倒是有些诧异,说道:“你倒是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你做这些,难道家里人不说吗?”

宝玉笑道:“他们有什么可说的,无非是劝我把心思放到那些所谓的正途上面,只是你看看我,也作了官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快快,快写出来。”

甄宝玉看了看他,有些话想说,可怎么也说不出口,索性也不提这话,先将方子一笔一划先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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