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说清楚,顾砚他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莫老无情又稳当的几针。

屏风下的影子微微晃了晃。

室内,男子面色苍白,显然在忍着巨大的痛楚,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金针封穴后,莫老也擦了一把汗珠子,持着锋利的小刀,又快又准地划破了他心口的皮肉,用金针引出了一小盏黏稠发黑的血液。

待一切做完,二人背上皆出了一身汗,顾砚只歇了盏茶功夫,便很快起身准备离去。

“接下来的七日,你需得每日都来。否则,便是大罗金仙在世,也无法从阎王手中夺你性命。”

“……多谢。”

顾砚步履微微有些蹒跚,只轻轻挥了挥手,一言不发地往屋外走去。

踏出院门的一瞬间,那道背影与金光融合在一起,微微摇晃了一下,似是随时要同那道光一起消散一般。

莫老爷子静静地看了他的背影半晌,喟然长叹:“古来贤俊多坎坷,道与世违胡足诧!”

自古英雄好汉皆短寿,他本以为寻到了一处可安心养老之所,如今看来,只怕是成不了气候了。

然而,还未待他弯腰收拾器具,脖颈间便陡然横了一把寒刀来,吓得他险些将手中的那碗血都给砸了。

女子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说清楚,顾砚他怎么了?”

莫老爷子眼睁睁地看着那刀不过轻轻动了动,自己蓄了半年的美髯便从中截断,无情地落入了黑色的血液之中。

紧接着便是嘶嘶拉拉的灼烧声,那茬可怜的胡子甚至来不及反抗,便被吞噬殆尽。

江宁珂紧了紧刀柄,手指用力得几乎泛白,眸中满是四溢的戾气。

这是阿砚的血。

她的阿砚,身上流着这样的血。

可他竟半点未曾在人前露出过异常!

瞒得可真好,连她也被骗了过去,好,好得很!

莫老爷子来不及心疼胡子,眼珠子左右滴溜溜转了一圈,待感受到脖子上的刀往前抵的时候,还是妥协了叹了口气。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尤其是快要发疯的母老虎,还是让他们小两口自行解决去吧。

他连忙开口道:“江小友,何必动怒,你想知道什么,老夫告诉你便是。”

寒刀犹豫了片刻,还是坚持抵在他脖颈上。

“别耍花样,你知道的全都一字不落地告诉我,若是有一句虚言,……有如这些胡子。”

莫老爷子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心中其实已经翻来覆去地将这二人骂了上百句。

这都什么事儿啊!

一个个的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男的不听劝,女的劝不听。

想着那些还未学到的医学精髓,他只能木着脸,一五一十地将顾砚的情况同江宁珂说了一遍。

脖颈上的刀不知何时已然松开,江宁珂哑着嗓子问道:“当真一点法子也无么?”

音调很轻,似是在问他,也似是在问自己。

她不知从何处飞快地掏出几枚药丸,双手捧在莫老身前,态度谦卑:“方才是宁珂心急之下无状了,您要打要骂皆可,宁珂绝无怨言,可否请您帮我看看,这些药能不能救他?”

莫老爷子接过药丸,眼中仍旧流露出极大的惊叹与激动。

“江小友客气了,年轻人血气方刚嘛,哪能没点脾气,无妨无妨,不必挂怀。”

便是看在这小小一粒的药丸的份上,他也不能真跟她翻脸呀。

“至于这些药,需得给老夫一些功夫,让老夫研制研制,方能知晓效用。”

江宁珂连忙站起身,恭敬地向他介绍着每粒药丸的功效:“这是止痛药,可解身上疼痛的;这是救心丸,是缓解心脏病的救命药;还有这是解毒丸……”

顾砚回到院子里时,得知江宁珂去了打铁坊,便撑着身子回房内短暂歇息了片刻,待面色好看一些,他才换了身衣服,气色红润地从房内重新走了出来。

江霁已然黑着脸等在廊下了。

小兔崽子,还挺会躲!

见他终于出来,江霁冷哼一声,抬步进了书房,只留下两个字,冷冷淡淡的:“进来。”

顾砚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随着那位已经将不悦摆在脸上的岳父大人入了书房,低头乖乖听训。

两个时辰后,江宁珂才从药堂内走出,待重新接触到耀眼的日光时,她还是忍不住眯了眯眼,眼尾微微泛红。

她回身看了一眼屋内,灰寂的眼神中陡然燃起了坚韧又蓬勃的希望。

她不能放弃。

莫老说:“江小友,这些药中唯有那粒止痛药可轻微缓解蛊毒发作时的剧痛,旁的并不对症。”

他说:“天命如此,还望江小友莫要过多伤怀。”

“若是精心养着,顾砚尚且还有两年功夫可活,整整七百余日,若是不舍,珍惜当下便是。”

可江宁珂却紧紧咬着牙关,任泪水在眼眶中转了一圈又一圈,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她拿出了从大转盘中抽中的所有药物,全都推给莫老,恳求他再想想办法,若是有法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亦能去搏一搏。

她分明才在上午同那人说过,日后她会是他的至亲,会做他的依靠,又怎能放弃他。

莫老被她缠得头昏脑涨,最后只得说了一句:“老夫年少时,曾听闻前朝出现过一种名为‘百花丹’的解毒丸,放言可解天下百毒。”

见江宁珂面上露出惊喜之色,他又不忍心地闭着眼道:“只是不知蛊毒是否在其效用内,且……且不提旁的,便是这百花丹,也早已失传多年,无迹可寻了。”

江宁珂垂下眼睑,掩住眸中的失望之色,紧紧捏着拳道:“不论如何,我先派人去寻一寻,总还是有希望的,莫老,您可知那丹药最后出没在何地?”

“只知似乎是在岭南,但具体何处,老夫也并不知晓。”

江宁珂抿唇一笑:“至少有了大概范围,不论是否能寻到解药,此番都要多谢您了。”

莫老摆摆手,摸着脖子道:“只盼江小友日后莫要再如此冲动,老夫年纪大了,你想知道什么事,只需给我几粒药丸看看,我便会一五一十地同你说。”

江宁珂不禁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看着莫老那蓄得极好的花白胡子,如今却硬生生断成了两截,心中也不免生出了愧疚来。

她苦苦思索良久,才回忆起通过接种牛痘来治疗天花的法子,借此来与他赔罪。

果然,得知这个消息,莫老整个人就变显得异常亢奋,什么胡子脖子的,皆被抛诸脑后。

甚是当场便摆手让她快走,只道他要去养殖场寻两只牛来研究研究。

江宁珂含笑站在门口,感受着身侧自由又凛冽的风,被刮得脸颊生疼。

狂风卷舞中,远处模糊的阴影中慢慢走来一道人影,人影逐渐清晰,他手中持着一件白色兔毛斗篷,立在暖阳下,眉目疏朗地朝她弯起唇:“起风了,到处都寻不到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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