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玉儿刚要道出缘由。
城堡上又传来诡谲的琴声,
打断了思绪。
这座城堡是欧式建筑,
建在庄园的高坡上。
从庄园外,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
城堡就像是这座庄园的标志。
庄园在平镇与庸镇之间,
是满清入关之后,
跑马圈地时,
占据的汉民良田与居住地。
后来传到兰玉儿父亲叶旗主这代。
这座城堡是叶旗主,
仿照德国霍亨索伦城堡为原型,
花重金打造。
有很强的防御机制。
通古斯上三旗人,
都驻防在物产丰饶,
生活优越的南方。
下三旗则为披甲人,
多驻防在穷乡僻壤,
苦寒之地。
这个庄园之前的满城,
在拜上帝教运动之中,
被太平军强拆了。
他们一家人则逃亡到了北京,
避难。
叶旗主的势力很大,
属于王公亲王。
太平军被打败之后,
监督对太平军战犯及家属的凌迟。
平定太平天国,
稳定了局势之后,
一家老小,
返回了残毁的叶氏庄园。
重新建造完这座庄园,
叶旗主没多久就死了。
死的很是诡异,
死之前的一段时间,
他老做噩梦,
常梦到被他下令凌迟的太平军战士,
残缺的尸骨,
身后拖着流出的肠子,
亦步亦趋,
走到他跟前,
向他索命。
要他把被他下酒吃掉的心、肝、肺,
拿出来,
还给太平军战士,
或家属。
一段时间他很是惊恐,
白天也不知道在和谁隔空讲话,
有时大骂起来,
有时大哭起来,
男仆一直守在他跟前,
不时的被这旗人打骂,
但他一点怨言都没有,
可谓无怨无悔。
老金这个奴隶也很悲惨,
父母因欠旗人的债,
被关进满城的地牢里,
后来被兰玉儿父亲残杀,
老金父母死的时候,
他才三四岁光景。
被阉掉后,
一直在叶氏庄园做奴隶,
现在则服侍兰玉儿格格,
做她的男仆。
奴隶老金有一种奇怪的情愫,
他本来是一个奴隶,
却幻想着自己是叶旗主的儿子。
他要尽到做儿子的孝道,
所以不管叶旗主怎么打骂他,
他都要做一个本分的孝子。
兰玉儿父亲死的那天雷雨交加,
他又说起了常说的胡话,
“长毛来了,长毛来了,
我吃了他们的内脏,
他们要我还,要我还……”
惊恐万分,身体倒地,
起伏不定、颤抖不止。
喘不出气来甚是痛苦,
兰玉儿的母亲,
跑过来安慰丈夫,
可没想到,
被丈夫一把掐住了脖颈,
被活生生的掐死。
但在叶旗主看来,
跑过来的妻子,
是一个披头散发,
身上的肉被凌迟的残缺不全,
留着肠子向他索命的长毛。
之后他的丈夫也哮喘发作,
憋死了。
请来的家庭医生,
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
都束手无策。
小妾们也相继离奇死亡。
死相恐怖。
在停灵时,
也发生了很多怪异的现象。
香烛点的好好的,
一阵阴风吹过,
全部灭掉,
纸人、纸牛、纸马、排位……
倒了一片。
刮过一阵强风,
强风中夹杂着人语,
但又都听不清,
讲的是什么。
整个庄园笼罩在死亡的恐怖之中。
兰玉儿是叶旗主的独生女儿,
当时兰玉儿在欧洲游学。
她是受过西方现在教育的女强人,
当生活在叶氐庄园的很多旗人搬出,
叶氏庄园将有荒废的时候,
她回国了,
不信邪的住了进来。
叶氏庄园在她的打理之下,
焕发出勃勃生机。
大清的268年,
旗人们养尊处优,
汉人们日夜操劳,
供养他们。
“你去欧洲是做什么?学习吗?”石碾问道。
“学习谈不上,游玩吧!欣赏艺术。
我很喜欢卢浮宫里的艺术珍宝。
意大利的罗马古建筑,
参观过梵蒂冈大教堂,
游览过西班牙格拉纳达古堡,
见证过德国哥特大教堂的辉煌,
在那里流连忘返。
有几分的眷恋。”兰玉儿,带着一丝戏谑。
“我是一个野丫头,
我阿玛总这样爱称我。
我就喜欢四处游玩,
反正我是王公贵族,
大清供养我。
不过在国外,
也是呆腻了,
那里的世界,
和这里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在这里我是高贵的格格,
满洲格格,
而在欧洲,
我就是普通的平民。
感觉很没面子,
又没排场。
我感觉只有回到大清祖国的怀抱,
我才是自由的。
才是主人。
对了石碾,
现在兴起了西学,
我看呀!
你那《四书》、《五经》就不要再去念了。
科举已经到了尽头,
这是其一。
还有,我皇阿玛说,
八股取士是麻痹你们汉民的,
文字狱之后,
实际上汉字的书已经没有可读的必要了,
你没发现吗?
《四书》,《五经》连标点都没有吗?
这正是文字狱,
故意删去的。
标点符号都给去掉了,
你们书生读书,
第一件事就是学断句。
就是要用这种方式,
来磨灭掉汉民的血气。”
兰玉儿吃了粒葡萄,
慵懒的躺在贵妃床上,
摆弄着洋金表。
石碾笑了笑,“书还是要读的,
我的理想就是把旧书都读尽,
兰玉儿,我有几个问题向您请教。”
石碾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我听老家的人说,北京话就是满语。
是不是?”
“满语就四个元音,
汉语呢!辅音23个,元音24个,
拼渀也比满语复杂的多,
什么开口呼,闭口呼,
北京话的5个音调,
这些都是满语所没有的,
满语的音素非常的少。
而汉语的因素庞杂。
汉语还有双元音,
还有介元音,
这一点满语想都别想。
所以说满语是影响不了汉语的。
说北京话是满语,
把这个舆论造出去,
主要的目的就是绑架讲北京话的北方人,
拉仇恨。
只要汉人内讧了,
内斗不止了,
大清的江山就永固了。”
“兰玉儿,你懂的可真多。”
石碾又在桌上拿了一杯咖啡,
品尝着说道,
“这种黑色的饮料口感有些怪,
但是味道真香。”
“你喝的这是法国拿铁,
价格不菲。这块儿怀表赏你了。”
兰玉儿把摆弄着的洋金怀表,
递到了石碾的手里。
“还不谢恩?”她眨着水汪汪的眸子。
石碾知道这是开的玩笑,
把表接过来,“谢,兰玉儿格格,
赏赐之恩。”他又拱了拱手。
“免礼,免礼。”兰月儿,
用欣赏眼光打量着石碾,
他英俊,潇洒,体格结实,又好学不辍。
教过的东西他一学就会,
比如一些日常的满语,英语,法语,意大利语。
驾车也是一样,
有时候他驾车,
车技比哑巴老金还要稳当,自如。
男仆老金可以说驾了一辈子车了。
欧洲的一些礼仪,
石碾也是一遍就会。
前几次参加宴会,
在国际友人面前,
石碾给她挣足了面子。
比欧洲的小伙子还要优雅,自如。
和欧洲人来言去语对答如流。
弓马骑射也是样样精通。
可谓在她眼中称得上是完美。
这致使她,在石碾面前,
也拿掉了小姐架子。
她深深的爱上了石碾。
就想这样一直缠绵到海枯石烂。
城堡,又传来诡谲的琴声。
兰玉儿的脸上随即掠过一丝古怪的神情。
像是得意,
像是不屑,
像是喜悦,
又像是无穷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