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略一思忖，张三丰正色道：“恩师教诲，贫道不敢一日或忘！”
顿了一顿，张三丰眉头舒展，又说道：“昔年，恩师觉远禅师，圆寂于少林寺外。临终前，神智糊涂，曾念诵《九阳真经》。贫道得了九阳真经的部分传承，十余年间，内力大进。”
“后来某日，贫道在山间闲游，仰望浮云，俯瞰流水，心有所悟。在洞中苦思七日七夜，这才融会贯通，领会了武学中以柔克刚的至理，有了后来的武当一派……”
这些往事，其实人人知道。
但由张三丰亲口说出，确实从未没人听闻！
少林僧人，自空见以下，纷纷长吁了一口气，都觉得心怀畅快。
一直以来，关于武当和少林，谁才是武林第一大派的问题，武林中颇多争执。
少林僧人常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就算是武当创派祖师，也是出身少林寺。
可是支持武当的人，也同样言之凿凿，说少林当代僧人，全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张三丰张真人！
今日，张三丰亲口承认，武当武学，乃是源于少林，这当然让所有的少林僧人，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但稍稍思索，大概就能明白，这必是张三丰为了报答了凡老祖的救命之恩，还有刚才那点丹香馈赠，这才甘愿示弱，给了少林派极大的颜面。tefu.org 柠檬小说网
这大约，也是了凡老祖的想法？
殊不料，老祖却摇头微笑，继续问道：“觉远大师临终前念诵的经文，张施主可还记得？”
“记得。”张三丰更加不解，不过那些经文真是宛如镌刻到了他的生命里，不假思索，便沉声吟诵道：
“先以心使身，从人不从己，从身能从心，由己仍从人。由己则滞，从人则活。能从人，手上便有方寸，秤彼劲之大小，分厘不错；权彼来之长短，毫发无差。前进后退，处处恰合，工弥久而技弥精……”
“彼不动，己不动，彼微动，己已动。劲似宽而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
“……力从人借，气由脊发。胡能气由脊发？气向下沉，由两肩收入脊骨，注于腰间，此气之由上而下也，谓之合。由腰展于脊骨，布于两膊，施于手指，此气之由下而上也，谓之开。合便是收，开便是放。能懂得开合，便知阴阳……”
这些觉远临终前背诵的九阳真经，后来被张三丰消化吸收，成为他威震天下的“纯阳无极功”。
即便是后来张无忌学全了真正的九阳真经，毕竟功力尚浅，要追上张三丰的百年修为，还差了许多积累的功夫。
然而这些原本的经文，对张三丰而言，已经是多年不曾念及。
没想到，今日被了凡老僧忽然问起，张三丰诵读经文，不觉就想起数十年前跟恩师相处的点点滴滴，竟牵动心绪，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全部了么？”
陈一凡似乎极为耐心，待张三丰的情绪稍稍缓解，才问道。
“大师，究竟……要说什么？”张三丰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眉头微皱，道：“恩师觉远圆寂之前，就只说了这些。当时在恩师旁侧的，除了贫道之外，还有少林寺的无色禅师，后来开创峨眉派的郭襄祖师，我们各自得到九阳真经的不同传承，这也算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大师何故一再追问？”
呵……
陈一凡轻叹，神色失望，喃喃道：“无色禅师，得其‘高’，郭襄女侠，得其‘博’，张施主则得其‘纯’，这的确是武林中人人称颂的一桩盛事！可是……你们却已经无人记得，觉远禅师在神智迷糊时，真正要念诵的东西了……”
无人记得？
这话从何说起！
张三丰诧异，其余人也是茫然不解。
一部九阳真经，早就了武当、峨眉两派，后来九阳真经出世，更是将明教教主张无忌直接打造成武学大宗师，如今很可能已经是又一尊陆地神仙。
可现在这了凡老祖，却声称，无人记得当年觉远禅师念诵的经文？
这话中，藏着什么玄机？
“大黄。”陈一凡神色平静，吩咐道：“去藏经阁中，取一部《楞伽经》来。”
啊！
张三丰忽地一惊，仿佛在混沌中抓到了什么灵光，但苦思冥想，依然是不得要领。
片刻，那头金毛犼，叼着一本经书飞奔而来，封面上三个大字，正是《楞伽经》。
噫！
这酷似狗儿的异兽，竟如此灵异，让张三丰也啧啧称奇，其余人更是高看一眼，只觉得这位了凡老僧身边，就连一只狗儿都这么了不起，真是佛门圣僧！
“张施主，不妨读一读这本《楞伽经》吧，看是否能回忆起，昔年觉远禅师临终所言？”
陈一凡将楞伽经递给张三丰，并没有说得太明。
张三丰却已经心有所悟，神色沉肃，郑重向了凡老僧稽首行礼，这才双手接过了楞伽经。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南海滨楞伽山顶。种种宝华以为庄严。与大比丘僧及大菩萨众俱。从彼种种异佛刹来。是诸菩萨摩诃萨无量三昧自在之力。神通游戏……”
“……种种众生。种种心色。无量度门。随类普现。于五法、自性、识、二种无我究竟通达。尔时大慧菩萨与摩地菩萨。俱游一切诸佛刹土。承佛神力。从座而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以偈赞佛……”
楞伽经的经文，似乎不难解读。
说的是佛门的一个故事，是是历来禅者修习如来禅、明心见性最主要的依据之一。
张三丰出身少林，虽然相隔近百年，但对于如此经典，自然还算是熟悉的。
可是后来出了少林寺，开创武当，沉浸于武学精进，门派壮大，对于昔年熟读的经文，当然不会再拿出来诵读一番。
武当掌门念佛经，那多奇怪。
可是如今！
早已是陆地神仙修为的张三丰，得了了凡老僧的提示指引，重读楞伽经，细细品味揣摩经文中的意蕴，竟是迅速沉浸其中，浑然不知身周变幻，时光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