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做人做事要讲良心！”赵老汉这话很重，“你嫁来我们老赵家，要的彩礼是不多，但自从你嫁过来，我们老赵家从上到下，谁亏待过你一天？去年冬天，你让铁柱把一整头野猪拉回你娘家，我和你婆又说过啥？”
靠山村的人听着，都听愣了。
这年月，一头野猪至少能卖十两银子。
合着光是去年冬天，韩翠花就往娘家拿了十两银子？
韩翠花眼泪汪汪：“我，我娘家去年冬天跟我说他们吃不上肉，我这才……”
“不管你是为啥贴补的你娘家，你把东西拿过去了，这总没错吧！”宋大婶看不得她这委屈样子，怒啐了韩翠花一口，“好处你也占了，委屈你也装了！农山村的人真是一个德性，不要脸。”
桑婉儿站在不远处，看着韩翠花的眼神也是冷的。
她也是未嫁女，这件事和她也是利益相关，万一农山村人真要逼着靠山村的嫁过去，第一个倒霉的恐怕就是她。
和桑婉儿表情一样的，占靠山村女人的大多数。
韩翠花被这么多人冷眼看着，怂是怂，却也忍不住大声：“我们农山村的人咋了？又不是所有人都像韩里正一样，你骂俺们一个村的干啥。”
苏里正这时开了口：“赵家媳妇。”
韩翠花一愣。
她对村里女人还敢大声，但面对苏里正就彻底不敢言语了，耷拉着脑袋。
苏里正直勾勾地看着她：“你说，这农山村的人怎么会知道咱们从山上引水下来的事儿呢？”
韩翠花一愣：“这，这我咋能知道？和我没关系啊！”
“我老头子没说这件事和你一定有关，只是，你嫌疑的确不小！”苏里正沉声道，“你家男人是咱们村里护水队的成员之一，你就算知道村里有水源的事儿，也不奇怪，看你今天护着农山村的架势，你就算把这件事告诉给他们……好像，也不奇怪吧。”
众人看着韩翠花的眼神，顿时就更不善了。
“韩翠花！”宋大婶子怒瞪着她，“水源对咱村里有多重要，你会不知道？要是你把水源的消息告诉给农山村，你现在就该一头在这儿撞死。”
宋大婶说得还算客气的。
有性格更泼辣或者恶毒的，索性就直接开始咒韩翠花了。
“我看你就是想让咱靠山村的人都饿死！你坏成这样，头顶长疮脚下流脓！”
“把她休了！咱靠山村不要这样的人。”
“休了怎么够？这种贱人，就该把她卖进镇上的青楼……”
众人的言语乍一听，的确恶毒。
但仔细一想，在饥饿面前，谁又能一直保持清醒克制。
就连苏里正都沉着脸没说话，众人见状也就骂得更起劲儿了。
一片群情激奋里，只有沈惊语皱了皱眉。
她倒是觉得，这件事不一定是韩翠花做的。
韩翠花也百口莫辩。
她吭哧吭哧半天，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你们都冤枉我，欺负我！赵铁柱，你看着他们把我冤成这样也不帮我说一句话，我嫁给你这个窝囊废，真是倒了霉了——”
赵铁柱刚才一直没吭声，听见这话才走过来。
黑灯瞎火的，他的脸色有点难辨，沉默了半天才开口：“翠花啊。”
这语气，似乎有点过于郑重了。
沈惊语听着，不由多看了赵铁柱一眼。
韩翠花也猛地一僵。
赵铁柱认真地看着她：“先前你帮衬你家里的事儿，我都可以帮你一把，就算有时候你过分了我也能不和你计较，但……这一次，你回农山村去吧。”
韩翠花顿时就愣住了。
片刻后，她开始不要命地哭起来：“铁柱！你相信我一回，这缺德带冒烟的事儿真不是我干的，你咋就不相信我呢？你……”
赵铁柱摇摇头：“以前你从老赵家倒腾东西回你们老韩家，我不说啥，因为我身强力壮，你拿走的东西我能再上山打回来。”
“可是这一次，咱村里的水源，我上哪儿才能弄回来？翠花，你这样做是害了我们整个靠山村，我这辈子当牛做马，也赔不了村里的人！”
赵铁柱的话落在村里人耳朵里，让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了几分。
宋大婶皱着眉头道：“铁柱，这件事不能怪你！你放心，婶子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跟你过不去的。”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看大多数人态度如此，少数人即使有心让赵铁柱赔钱，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
赵铁柱耷拉着脑袋没说话，看上去像是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苏里正见状也叹了口气：“铁柱啊，你真想好了？休书一写，韩翠花以后的嫁娶，可都跟你没关系了！”
“叔，我想好了！”赵铁柱咬牙，“我们老赵家容不下这样的……”
沈惊语原本没说话，这时忽然站了出来：“且慢。”
赵铁柱一愣。
苏婆子撇撇嘴，很不屑：“沈氏，这事儿和你有啥关系？”
苏里正喝道：“闭嘴！听沈娘子说。”
沈惊语点点头，看向赵铁柱：“今天稍早的时候，我亲眼见到隔壁村有人过来，和咱们村里的女人说了话，虽然我没看见那女人到底是谁，但我敢肯定，她并不是韩翠花。”
赵铁柱顿时松了口气：“真，真的？那可太好了。”
韩翠花没想到有人给她作证，一下子愣住了。
回过神来，她双腿顿时一阵腿软，趴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
赵老汉也欣慰地点点头：“很好！翠花，只要你没做这丧良心的事儿，就还是我们老赵家的儿媳妇！”
就连村里其他人看向韩翠花的眼神，也温和了几分。
苏婆子又酸言酸语起来：“你既然知道，那你咋不早说？非要等到现在这个时候才来装好人，啧啧，真是又当婊子又立牌坊！”
“够了！”苏里正忍无可忍，一顿拐杖，怒道，“既然你这么想看休书，那我就先做了这个主，开祠堂把你给休了！”
苏婆子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我，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苏里正瞪她：“那你是啥意思！你要是不想看休书，那就闭嘴！”
苏婆子蔫耷耷的低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