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伤鹰

胡水境一怔,转头一看,见一黑衣少年带着两个陌生孩子立在自家门外,双眼含泪,神情感动地凝视自己,疑惑道:“你是谁?”杨诣穹微笑道:“我是诣穹啊,你不记得我了吗?”胡水境呆了呆,“嚓”的一声,饲料脱手,洒落一地,快步行近门前,道:“你是诣穹?”欢喜之下,声音也发颤了。杨诣穹更咽道:“是我。”胡水境乐道:“回来好,回来好。快进来。”一老一小,别后重逢,均不胜之喜。

当下杨诣穹、关居钰、曲叶琦一同入院进屋。黄桌橙凳,堂屋依旧,室房仍只两间,纵然分别多时,亦不过一空巢老人而已,胡忘潭现下为虎作伥、执迷不悟,不肯回正归道,要他主动回来探望义祖父,难如登天。还跟两年前一样,胡水境让他们坐在桌旁,倒了几杯清茶,供客人饮用。

胡水境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杨诣穹道:“就今天回的悟龙谷,我现在脚步快了,无需几天就从外头进来,我在外边生活,多遇世事,有喜有愁,想你太过,便回来一趟。”胡水境“嗯”了一声,道:“这两孩子是你朋友?”杨诣穹道:“都是我朋友。”给钰兄、叶琦介绍道:“悟龙谷收留我两年,待我如亲孙的胡老爷子。”关居钰、曲叶琦微笑道:“胡老好,常听诣穹提起你。”“老爷爷好。”胡水境道:“不必客气,到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吧,悟龙谷环境不错,别水土不服就行。”说着呵呵一笑。

关居钰笑道:“不会不会,我也是打小在山上长大的,只不过没你们悟龙谷美而已。”进入悟龙谷,发现山林景物如春,此时正值秋季,仍不失翠色,这般良地,远胜自己的猴山家乡,胡水境这名山谷老中医悠住僻村,隐士高人慕容山枫也曾修居此谷,心下神往,想起逝去的梅老师父,笑容刚开,便又收起。

杨诣穹道:“他叫关居钰,是个散人,数次跟我患难与共,同败恶魔,早把他当成了兄弟看待。”胡水境笑道:“我知你热情性温,倘若不多在外面交些朋友,倒还真不像你了。”杨诣穹哈哈一笑,道:“喏,这位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叫曲叶琦。两年前我刚进你家,叙述为何遇难而至悟龙谷时,提过她。”胡水境点头道:“我记得。”见曲叶琦模样斯文,但目光凝滞,心不在焉,笑问:“丫头,茶不好喝吗?”曲叶琦回神一惊,道:“没有啊。”

杨诣穹瞧着叶琦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怜意一起,关居钰则更不用说,忽忆一事,道:“老伯,离狱丸是你研制的吧?”胡水境道:“你离开悟龙谷前,铲除了北山圣地危机,事前有变异生物,性状进化,或长命不死,奇花怪草、诡树异水也多不可数,你从里面活着出来,再清楚不过。”杨诣穹道:“是。”胡水境道:“我想此地既有诸多怪象,里头的怪物却又尽数消灭,自是不能在它们的尸体上做研究的了,于是有一日,我将目标锁定为植物,独自前往北山,进去看看,带了些怪草怪花回来,果然发现另有妙用。”

杨诣穹回忆起进入圣地的前后,变异生物到处都是,三头怪蛙、伞蜥蜴鸡、蓝毛虫豸、秃鹫巨鹰、惊天大蛇等比比皆有,生物恐怖可怕,植物稀奇古怪,枝叶花蕊含害人毒素,自是不足为奇,说道:“我懂了,离狱丸中有圣地里怪花怪草的成分。”关居钰问道:“圣地是怎么回事?”杨诣穹笑道:“来日方长,后面我再跟你们说。”

胡水境道:“带回西山的花草植株,少说有上百种,我做过实验,发现无一不含毒素,有的剧毒无比,有的微不足道。”杨诣穹奇道:“圣地破后,不是有人陪我进去烧了一遍吗?就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季节一过,重新长出,怎么还是含毒?”胡水境道:“烧归烧,根总是在的,这些若干植物的叶蕊毒素,尽皆来源根部,除非将圣地每棵树、每朵花、每棵草全部拔根干净,令其成为光秃秃的荒芜之地,否则再过多少年,叶蕊重长茂盛,还是含毒。”大凡植草烧成灰烬,只需保留其根,春夏,甚至四季,受气候、阳光、雨水等因素条件影响,仍能重长茂盛。杨诣穹当初离开悟龙谷,时值春季,而后又是夏季,最适合植物盛生,胡水境去北山寻觅植物时,虽不如当年之茂,却也足够取回若干,作以研究。

杨诣穹笑道:“既然含毒,为什么又被制作成百毒不侵的神丸呢?”

胡水境笑道:“你师父不是跟你说过一种武学道理吗?‘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任何事物发展到极点,都会向相反的方面转化,医学研究也是一样,数百多种毒素汇聚一点,或生或克,姑请一想,那会发生什么?”杨诣穹若有所思,道:“这……”关居钰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可数百多种元素或生或克,岂非……”胡水境道:“岂非不得控制,到得后来,所要获取的,也难寻摘取,只要稍微出个差错,都不堪设想,是不是?”关居钰道:“是啊。”

胡水境微笑道:“这就是关键之处了。动物存于世间,总有它的天敌和食物,不光生物,植物也是一样,各有能与之对应的品种,我将过去所获的中药、药草,每类加以研究,一一作出评论,知道该与何种毒素对应,与圣地怪植成分互补互充,用药炉炼制九九八十一天,确保万分不差,离狱丸这才制出。”杨诣穹惊道:“数百多种毒素,老伯你都一个一个地对应而试吗?”胡水境道:“对啊。”杨诣穹道:“太辛苦你了……”

胡水境道:“你吃了吧?”杨诣穹道:“我没吃,给他吃了。”说着向关居钰看去。关居钰微觉不好意思,讪讪一笑。胡水境道:“咋了?慕容丫头出谷,意在寻你,我与她嘱咐过,找得到你,就将离狱丸送给你吃,找不到,她自个儿随意。难道她是找不到你,送给其他朋友吃了么?”关居钰道:“中间曲折,容我慢慢道来。”当下将慕容思江几月前如何将离狱丸交给蓝媚琪,拜托她联系各阁部,找杨诣穹而赠之,如何在逐雷山为救所有人性命,被迫转送自己,从而引发后续事情。杨诣穹连连点头,道:“说的不错,老伯,你心意我领了,但钰兄吃,我吃,主旨不异,你不要介意啊。”

胡水境哈哈一笑,道:“你都不介意了,我介意啥呢?”

关居钰又感激又惭愧,究竟是取了别人的东西而补充自己,多少有些腼腆愧疚,低下头去,脸色尴尬。杨诣穹拍拍他肩膀,笑道:“干什么,自己人,见外啥。”胡水境道:“小伙子,吃了我的离狱丸,可有什么不适?”关居钰道:“非但没有不适,反而功力大增,的确百毒不侵,我多方活命,全是由此。”胡水境实验成功,满意地点了点头。

杨诣穹寻思:“制作一离狱丸,要以数百多种中药草和数百多种圣地毒植对应,耗时八十一日,太过麻烦艰辛。要老伯再制一颗是难了,批量生产,更加别提,他已这么大年纪,不该再劳累动脑。”转移话题,说道:“今天回悟龙谷来,是一定要多待几天,跟你叙叙旧的了。”胡水境道:“待多久都没问题。”杨诣穹道:“此外还有个难题,叶琦她身患重病,我没办法,你医术通神,所以带她一同过来,求你治治。”胡水境苦笑几声,道:“我这行当许久没做了,不如以前了也说不定,西山居民又走了一半,留下的大都健康得很,没用武之地喽。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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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教你的那些理论,对付跌打损伤、错筋断骨一类的病症,绰绰有余,感冒、发烧、风寒等更不在话下,怎么,是你退步了,还是真的难治?”杨诣穹叹道:“难治。”

关居钰道:“胡老,求您一定治好她,大恩大德,不敢忘却。”

胡水境微笑不语,给他们仨缓缓沏茶,沏完后才问:“什么病,说吧。”杨诣穹道:“失忆。”胡水境茶壶一凝,道:“失忆?”杨诣穹道:“对。”胡水境点点头,将茶壶放下,道:“持续多久了?”杨诣穹道:“十多天,将近二十天。”胡水境道:“怎么引起的?”杨诣穹心觉此事不能马虎,必须将前后所有经过尽说给胡老伯听,关居钰也在旁助口,二人你言我语,娓娓而谈,口齿清楚,从段煦龙开始讲起,直至他要了外边一个武林阁主,遗弃曲叶琦,使得她伤痛欲绝,从而坠崖受伤,心灵伤损,严重刺激大脑,造成的一系列变故为止。

打败曹武怜世后,段煦龙在城堡东部,抛去阅狼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冒着尊严,向曲叶琦双膝下跪,低垂着头,歉意极深,毫无做作态度,事后杨、关皆消去了对段煦龙的恨意,曲叶琦之事一笔勾销,鉴于同仇敌忾,击败魔教的辉煌成就,甚至还将他当成了好友看待。此刻叙述段煦龙和曲叶琦间的故事,不再对他心怀芥蒂,于曲叶琦遭遇的不幸,只有连连叹息而已。

胡水境目望门外,脸上神色一直不变,待他们说完,仍是保持微笑。曲叶琦听完叙述,尽管很吻合事实,前后惊心动魄,但实是毫无印象,如听虚构故事,不由得脸色一阵灰败。

杨诣穹见老伯神情蕴笑,并无缺法之色,兴许真有希望,关切道:“老伯,你有办法吧?”关居钰道:“胡老,劳烦您……”二人甚是忐忑,曲叶琦之失忆,杨诣穹的中药偏方束手无策,城市现代科技疗法连连摇头,西海毒王袁丸麒也是越问越糟,倘若连胡水境亦没法,更找谁去?只能厚着脸皮,去别尘峰请见宫主,求娥峰圣母想办法了。娥峰圣母若也无法,又该怎么办?

胡水境不答,起身离凳,坐在曲叶琦身旁,为其把脉诊断,顿了良久,最终闭眼一笑,说道:“今天她有点累,明天再说。”关居钰道:“啊?”杨诣穹道:“今天不能治吗?”胡水境道:“欲速……”杨诣穹接口道:“则不达?”胡水境微笑道:“对了。可能有些麻烦,想想过去的住谷时日吧,你不想柴草房,柴草房却想你,打扫整顿一番。忘潭的房间也能腾出来,你们自己看着办。”

杨诣穹搭着关居钰肩膀,道:“我俩同居柴草房,让叶琦住胡忘潭房间,行吗?”关居钰道:“胡忘潭……”每次听见此人姓名,总是涌起一股莫名的恨意,真正看见他,想为阿鬼兄弟报仇时,却又觉得他十分可怜,不忍心对其下手。回想起武当山太极阁内,垣隆真人对自己说过的话,长叹了口气。

胡水境道:“慕容丫头出了悟龙谷,你师父牵挂她,没过几天,随着去了。怎么样,在外边闯这么长时间,有遇见过他们吗?”杨诣穹流泪哭泣,并不答话。胡水境奇道:“你这算什么?”杨诣穹呜咽道:“师父死了,思江变了。一个遭人杀害,一个与我翻脸,从此说要和我一刀两断。”胡水境本端杯喝茶,一闻此言,“呛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杨诣穹见胡水境身体摇晃,忙上前搀扶,关切道:“老伯。”胡水境道:“什么情况?”杨诣穹怆然道:“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我知道这些事情时,既不能接受,又不明真相。师父一身武功,谁有能耐将其残杀而死?思江那么温柔善良,与我相爱无比,为什么会说出要与我一刀两断的话?更为何怀疑师父是我杀的?”

胡水境听他语气越发激动,慰道:“别急,慢点说。你师父是谁杀死的,不知道吗?”杨诣穹道:“不知道,很诡异,他是死在了我们的武功,神鬼大离合之下。”胡水境道:“你们的功夫,有别人学会了?”杨诣穹心乱道:“我不晓得……”便在这时,但听胡家门外,有一老者的声音连连咳嗽,进了屋来。

胡水境一见,道:“霍老弟,你来啦?”三人转眼一瞧,只见这位老者白发白须,肌肤蜡黄,身形极为枯瘦,衣服破烂,不修边幅,倒像是个叫花子一般。他哈哈一笑,道:“有人来家看看你,还是年轻孩子,难得啊难得。”打量杨诣穹、关居钰片刻,点了点头,斜眼一睨曲叶琦,身子一震,“咦”了一声,笑容逐渐收起。杨诣穹问道:“怎么了?”姓霍老者见曲叶琦眼含疑惑之色地看着自己,皱起眉头,摇头道:“没什么。”胡水境道:“介绍一下哈,他不是悟龙谷的,数月前从外面进来,一直定居于此,姓霍,比我还小个五岁。邻居老罗离谷入城了,老罗临走前,把屋子留给了他住。”杨、关躬身道:“霍公公好。”

曲叶琦眨着眼睛,端详霍老者的面容,发觉他忽向自己看过来,立马目光转了开去,心想:“为什么这位霍爷,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努力在脑海中探觅印象,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胡水境道:“瞧你,又瘦了些,本来身上就没丁点肉,来悟龙谷吧,乡亲们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你又不领情,再这么节食下去,瞧你不比皮包骨头还皮包骨头。”霍老者笑道:“老了还挑剔什么,吃东西嘛,不饿就行,谁规定非要吃饱。”伸手向杨诣穹等指了指,“烧些好的给孩子们吃才是。”

就在此时,胡家院外有人大呼小叫,连喊救命,继而惨呼不绝。惨呼声中,夹杂着猛兽啸音,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杨、关情知救人要紧,抢出屋舍,只见胡家院外出现一幅极为危险的场景,一男子被一头吊睛白额、爪牙锋利、体型硕大的猛虎扑翻在地,那男子竭力挣扎反抗,奈何人力难敌虎力,浑身是伤,好像还断了三根手指。不一会儿,四方乡亲持器来助,偏偏惧惮虎威,欲要相救,却是不得其法。有的青年出家匆忙,仅穿了双烂草鞋出来,一不小心,足底踩歪,滑了一跤,崴伤了脚骨。那老虎将受伤男子压在身下,转首一瞧乡亲们的狼狈样,额头的“王”纹扬了扬,目光中有讥嘲之色。

杨诣穹疑惑道:“奇怪,最近西山村有野生老虎出没?”准备赴上。关居钰拦住了他,笑道:“这些日子来,你也累得很了,我这身气力,已有些时间未用,交给我就行。”冲出院子,盯准虎躯,一掌拍出,一股大力直击虎额。那老虎吃痛,神情痛苦,仰天啸叫,翻身跳开。关居钰上前将受伤男子扶起,道:“快去避难。”转头见那老虎张开大口,伸出利爪,怒扑过来,叫道:“大猫,你还太可爱了点,不能跟我斗。”运起“光明六合拳”的法诀,疾凝一气,连出七拳,尽中虎腹。那老虎受不了关居钰的七拳巨力,大痛之余,身躯飞出,重伤不前,气势大挫。周围乡亲见状,齐声喝彩。

关居钰喝道:“还不滚?你是从哪来的大猫,不许再伤害人。”那老虎口中呜呜低吟,又恶狠狠地挺身攻上。关居钰无奈,只好迎击。忽然间,天空有一阵如鬼如禽的鸣叫声赫然传来,一只老鹰张开双翅,利爪森森,疾速向那老虎扑去。它速度实在太快,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已将那老虎劈成了两半。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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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骇然,曲叶琦在家中,亦吓得惊叫一声。杨诣穹来到院外,见那老鹰褐羽青眼,个头硕大,凛然道:“御风神鹏?”关居钰道:“果然是!”此时空降倏来悟龙谷,不由分说便杀死老虎的这只猛禽,正是神兽御风神鹏。

神鹏刚一落地,形如虚脱,双翅一收,横躺在地面上,身子颤抖不停,缓缓闭上眼睛,好似受了伤,又像是过于劳累。

御风神鹏并非常鹰,乃世间灵兽,神力非凡,长年栖居北海,是葬花岛的朋友,与岛主有着深厚的交情,术堂时,董灼贤偕同它参与大典。董灼贤为人孤僻,阴鸷谋远,躲于人群深处,藏匿暗处,观完了一切事件恩怨,心中存了无穷计较。而神鹏除了在杨诣穹、关居钰、段煦龙三人战斗曹武怜世时,猛扇一翅,助力打败外,亦再未显露踪迹于众目之下。

西海过后,离今已有数天,照理说神鹏应和董灼贤回了北海葬花岛才是,目下没回,逗留中国,应是欲寻觅玫瑰先生与魔兰夫人二人。魔兰夫人在豫州要求请见澹台无冢,由裴思忤带走,至今没有消息,失踪多时;玫瑰先生也未随其师前赴西海,下落不明。神鹏既跟董灼贤分手,不北去而东来,降临这幽美僻世的悟龙谷,若非继续寻人,那便事态反常,定是出了什么事故。

关居钰道:“不管它怎么会来皖境,来悟龙谷,先……”一边说一边靠近。哪知神鹏睁眼瞧见他,二话不说,一翅扇出,一股极强的风力向他扑面而来。关居钰暗叫:“不好,原来它还对我记仇。”站稳马步,奋力抵御,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十余步。胡家院外的篱笆,也被掀倒了一大块。

豫州杨诣穹、关居钰起了侠义心,欲救助楚家父女,从而向玫瑰先生、魔兰夫人挑战,神鹏跟他们一伙,总不能不讲义气,袖手旁观,因此互相交上了手。神鹏虽神力慑人,但对付杨、关时,尚留余力,只用风力与双翅逼迫,若非不得已,绝不用锐喙和利爪伤人,制敌多而杀意少,这一点杨、关事后均已想到。可它当时却吃了关居钰“疲重元归法”的亏,以为这小子是故意施展妖法,想害我性命。从此之后,它对关居钰充满敌怒之意,青境青唐城看见他时,二话不说就发起攻击,现下相遇,又言不到两句便扇了一翅膀,兀自生气。

杨诣穹知神鹏熟懂人话,劝道:“有话好说,别动手。术堂山若不是有你助力,还没那么容易打败曹武怜世。”神鹏看了他一眼,咕噜一声,闭上了眼睛。杨诣穹道:“瞧你样子,有点不大对头,受了伤吗?”神鹏抖了抖翅膀,意示叫他自己过来看。杨诣穹便走过去,定睛一瞧,但见神鹏后背,接近左翅根十来公分处,有明显血渍,简单一拨,发现是条极长的血口,此刻仍不住流血,惊道:“你受了重伤。这么长的伤口,得治,不要介意小子冒犯。”神鹏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杨诣穹伸手一抄,将神鹏的身躯抱在臂弯处,对钰兄道:“它有点讨厌你。”关居钰苦笑道:“你去给它治伤,我不靠近就是。”

杨诣穹将神鹏抱进了胡家,说道:“老伯,这只老鹰是我的朋友,它现在受了伤,咱们快用些止血草和镇炎粉对付一下吧?”胡水境笑道:“你自己弄就是,想不到连只老鹰也成了你朋友。”杨诣穹将神鹏轻轻放在了桌上。曲叶琦曾在青唐城受过此鹰的恐惧支配,一见其面,不自禁离开凳椅,身子贴着墙壁,不敢靠近。转头见关居钰立在门外,心中求其保护,跑到他身边。关居钰大喜,拍拍她后背,道:“别怕。”

杨诣穹正色道:“神鹏前辈,曹武怜世的武功高明至极,若非有你相助,我跟关居钰、段煦龙多半仍不能敌,救命之恩,意重于言。那日在豫州,钰兄为保性命,才出手失了分寸,他是好人,请别再介意了。”神鹏并不理会,只自管自地闭着眼睛。杨诣穹道:“我去给你弄些止血镇炎的物事来。”正要动身,却见霍老者双手各拿几捆植草和一小瓷瓶,走近过来,微笑道:“没错吧小兄弟?常见胡大哥用这些救人治伤。”杨诣穹道:“没错,谢谢霍公公。”

当下先以镇炎粉给神鹏的后背伤口上轻轻倒洒,接着将止血草磨烂,枝液附和,敷在血口上。神鹏倒也硬气,伤口牵动,剧痛无比,却一声不出,闭上眼睛,犹似安详睡着了一般。

杨诣穹道:“好了。”神鹏睁开了眼睛。杨诣穹笑道:“这里都是好朋友,不用见外,暂住一阵子吧。”神鹏摇了摇头,呜呜呜地吟叫几声,浑身羽毛震颤。杨诣穹虽不知它想表达什么,但也知道,必是怀着极大恨意,问道:“伤你的恶人是谁?”神鹏左翅拍胸,右翅摇了摇,意思是:“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没关系。”杨诣穹叹道:“好吧。”神鹏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杨诣穹,点了点头,飞下木桌,带翔带跃,离开了胡家,究竟背上有伤,行动颇为不便。

神鹏临走前,回头向关居钰、曲叶琦看了两眼,目光瞥开,神情倨傲,连飞带跳地去了。

关居钰偕曲叶琦回入屋中。曲叶琦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壳,低声道:“奇怪……”关居钰道:“怎么了?”曲叶琦转了转眼珠,道:“这鹰来这里时,有一股怪怪的臭味,但它来之前,以及走后,这味道又没有了。”杨诣穹对着空气闻了闻,尚留余味,点头道:“好像是有一点腥味。桌上最重。”霍老者忽道:“不对劲!”众人道:“什么?”霍老者道:“只怕是‘草海星蛊’。”杨诣穹微微打量霍老者一番,见他枯瘦的脸容上一副肃然神情,心下一凛,奇道:“草海星蛊,是什么?”

霍老者皱眉道:“一种遇草即发的毒物。伤鹰之人的拳脚或兵刃上,灌注了草海星蛊,不用则已,一用草药物为其敷涂,伤口受到草液染浸,毒性立发,会使中毒者浑身酸软麻痹,动弹不得,任人宰割。好在此毒物有明显鱼腥臭味,容易让人识出门道。”胡水境沉吟道:“这玩意儿只在苗族地域才有可能生长出产,怎么会被一只鹰给带来皖境?”杨诣穹不及细思,自己一番好意,想不到害了神鹏,情知它心有危险,“啊”了一声,冲出了胡家。

关居钰听了“草海星蛊”四字,猜知此毒厉害,吁了口气,对曲叶琦柔声道:“幸亏你精细,一语点破机关。”曲叶琦微笑道:“闻到异味而已,点破机关的不是我,不对吗?”向霍老者看了一眼,“你去帮杨诣穹的忙吧。”关居钰道:“哎,好。”随杨诣穹的踪迹,奔出了胡家。

二人记得适才神鹏离去的是东北方,便朝那里跑去。来到一片玉米地,依稀又闻见了“草海星蛊”的腥臭味,杨诣穹道:“过了这块玉米地,是东村塘……”关居钰食指竖在嘴前,道:“嘘,从这儿能看见。”杨诣穹透过玉米杆林的间隙,见西山村的东村塘前,神鹏状态虚脱地倒在地上,双翅颤动不停,羽毛簌簌而抖,足见中毒无力,却恨怒交集。离神鹏不远处,有六名灰衫男子将其围住,呈围圈之势,个个脸色得意,呵呵发笑。

杨诣穹较量心一起,想知这六人门道如何,运起内功,倾听他们的笑声,淡淡一笑,低声道:“这六个家伙武功一般。”关居钰道:“打发他们是容易,先不妄动,静观其变,看他们想干什么,要是伤害御风神鹏,我俩便即动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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