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安庆城篇丨兄弟

“有劳您了。”

阮阮派丫鬟送老大夫出府后,才终于松下一口气。她回头对宁行云欣慰一笑:“幸好流水哥哥没有什么大碍。”

宁行云也如负释重地点了点头,看来师弟先前的症状都是在山上闷出来的,这不,下山才没几天竟就痊愈了。

两人目送大夫离开后,便转身回到屋内。

阮阮见流水依旧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不禁有些讶异:“咦?穴位不是已经解了吗?

“确实已经解开了,但是怎么喊他都不理人,不会是扎出毛病来了吧……”一旁守着的二皇子也面露疑惑,虽然方才问诊的过程有些暴力,但不就是扎了几针嘛,四弟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宁行云闻言上前看了看流水的模样,然后对二人解释道:“没事,他只是怕针。”

阮阮这才反应过来:“啊,我想起来了!流水哥哥小时候就最怕针了,看到绣花针都能吓出一身冷汗。”说罢她便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

二皇子恍然大悟,然后揶揄地看向流水:“原来如此,四弟还真像个孩子呢”

叶流水在床上听着几人的对话,耳廓羞得又红又烫,他强忍着尴尬大声咳嗽了一声,说道:“阮阮,你先回房吧,我有些事要同二皇子说。”

阮阮一愣,不知他们还有什么事是要背着她说的,不过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出了这间屋子,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不知四弟要跟我说什么……”二皇子也对流水的话十分好奇,见阮阮一离开便开始发问。哪想他刚转过头,便见到一个拳头突到了眼前。

“?!四弟?”二皇子连忙避开,然后一脸震惊地看向流水。

叶流水没理会他的询问,只是见一拳不中,便再上一脚。

二皇子武功虽不逊色,但到底是皇宫养出来的娇贵身子,几个躲闪后还是被一拳捶倒在地,然后便面临了一顿狂风骤雨般的拳脚相加。

“四弟,有话好好说啊!别打我脸!”二皇子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狼狈地捂着脸嗷嗷大叫,避无可避地把每一拳都吃了个彻底。

宁行云本想制止,但见流水并无杀意,似乎只是在发泄什么,便放任了这场赤手空拳的肉搏,啊不,应该是单方面的殴打。

叶流水打了好一会,直到背上都冒了一层薄汗,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手。

见他停手,二皇子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继续躺在地上哀嚎:“四弟,你竟然打我!为兄都快被你打死了!呜呜呜!”

叶流水鄙夷地扯扯嘴角,他虽然下手不轻,却都避开了要害,顶多也造成点皮外伤,至于叫成这样吗?但他也没心思同他扯皮,直接切入正题道:“说,你为什么骗我?”

“……嗯?我骗你什么了?”二皇子神色一怔,语气颇有些心虚。

叶流水撇了他一眼:“别装蒜,你为什么骗我阮阮要被送去和亲?”

“啊…..这事我没骗你啊,父皇的确想要让阮阮去和亲,为此还要赐她个郡主称号呢。”二皇子眼神游离地回道。

叶流水见他还在妄图鱼目混珠,拳头又硬了几分:“你别掩饰了,这事舅舅都跟我说了!你骗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忘记告诉你后续了,这样也不算骗你嘛……”二皇子看着叶流水越发严肃的表情,尴尬地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灰,一脸讨好地继续解释道:“当时你不急着要走嘛,我想着都这么多年不见了,就这么放你走了多可惜啊,一时紧急之下就这样说了。”

“哼,我可不记得我们两关系有这么好。”叶流水冷哼一声,把拳头握得咔咔作响,威胁道:“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别别别,再打我可就真破相了!”二皇子见状连忙摇了摇手,犹豫地说道:“这个……这个事情比较复杂,我暂时还不好跟你解释。但是我是真的为了你好!”

听到这话后,叶流水沉默了半晌。二皇子正暗自松了口气,却见流水突然对他咧嘴一笑,紧接着拳头就又挥到了面前。他立马捂住脸,闭着眼大喊道:“是因为父皇!”

“……”

预料之中的痛感没有传来,二皇子缓缓睁开眼,透过指缝看到流水怔在原地,脸上的神情阴晦莫测。他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父皇想要接你回去。”

叶流水闻言讥讽一笑,眼神也变得尖锐起来:“呵,凭什么?”

二皇子见他这副模样,知他心中定是不忿,便耐心地解释道:“大哥战死后,父皇悲痛万分,太子之位也一直空置着。前些日子朝臣们纷纷上表要求再立太子,父皇便想起了你。他说你好歹也算是皇室的血统,如今流落到民间定吃了不少苦头,也该接你回来了。”说罢,他小心地观察起流水的神情。其实这番话他稍有改动,父皇的原话是:“大梁的皇子竟在道观里做道士,若是被别国的人知道了,让朕的脸面往哪放!”但他不敢如实复述,流水本就心中有怨,若是这么说事情可就更难办了!

但即便是这个理由,叶流水听了之后依然是怒不可遏。既然当初不闻不问,凭什么现在又以所谓的父亲身份来干涉他的人生?往事的一幕幕和对母妃的思念在他脑中不断交织,最后都化成一股极端的恨意,扭曲蔓延,连他的身体都忍不住轻颤起来。

宁行云见状连忙按住他的肩膀,沉声低吼了一句:“流水!”

听到这声呼喊,叶流水这才从暴虐失控的情绪中回过神。他定住心神,长长地呼了口气,对师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问二皇子:“所以,你是来让我回去的?”

二皇子如实回道:“这虽然是父皇的指令,但你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强迫你。我这次来安庆城主要还是为了大宛的事。”

叶流水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你既然知道我的态度,那又何必拖住我浪费时间。”

二皇子叹了口气,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四弟,我绝没有害你的心思。你不在宫中不知朝局的险恶,如今正是夺嫡之时,父皇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接你回宫,都不是其他皇子乐意看到的事。你下山一事,不少人都已经得到了消息,我寻你是为了让你回去,但其他皇子可就未必了……”

听完这番话,叶流水心中又冷了几分,他气极反笑:“……你们可还真看得起我。”

二皇子继续说道:“我此次留住你,也是为了看看你身边其他异动。我离开金陵前,便已经有皇子派人前往晋国寻你,这次来安庆也没想到还会遇到三弟。”

“你的意思是三……”流水一顿,那句三哥差点脱口而出:“三皇子也想害我?”

二皇子点点头:“所以我才不让你在他们面前露面。”

叶流水有些不敢置信:“我又怎能确定,这不是你在离间?”

二皇子轻蔑一笑:“我知道他幼时待你最好,但是已经十年了,连水都会变味,更何况是人呢?你可知——这醉香居的幕后老板是谁?”

没等叶流水回话,二皇子就自顾自地答道:“正是三弟。”

“……”

说完,二皇子满意地看着叶流水脸上流露出震惊的神色,呵,果真还是个孩子啊。

这安庆城明面上确实是在渠城主的掌控之下,但实际上,大梁又有哪个地方不在逐利谋权的棋局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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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醉香居的暗室内。

老鸨正神色紧张地向一位灰衣男子汇报道:“主子……清辉说她要离开了。”

灰衣男面无表情地继续翻阅眼前的账目:“随她。”

老鸨有些疑惑:“您不是留着她有用吗?”

灰衣男回道:“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要不要……”老鸨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灰衣男摆了摆手:“不必,我们若是下手反倒会惹人生疑。”

老鸨点了点头,一脸钦佩地说道:“也是,反正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是她自己铺设的路罢了,根本不会怀疑到我们。还是主子高明!”

灰衣男皱了皱眉,似是不喜她的恭维:“你若没有旁的事,就下去吧。”

“是。”老鸨见状连忙惶恐地低下头,快步地退下了。

老鸨刚一离开,内室的帘子后就走出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三皇子真是好计策啊。”

灰衣男子闻言回过头,露出一张温润无害的脸,正是三皇子。只见他对那人笑了笑,说道:“若没有好计策,又怎配与悉得王子您合作呢?”

那名高大的男子,也就是悉得皇子听了后扬天一笑,深邃的蓝眸射出精光:“好!我会在大宛,恭候你的好消息。”

三皇子嘴角一弯:“那就请你,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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