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水榭与木桶

宋静秋没有说话,抬手布下一道结界,将两人罩于其中。

他手中凭空出现一朵紫辛夷,辛夷花上灵气环绕,与江玉瑶手中那朵十分相似。

倒是比顾云琅手中那朵要更加鲜艳不少。

“这紫辛夷,你应该见过,也应该知道它的作用。”宋静秋道,他看了一眼顾云琅微凝的神情,继续道,“我的这朵,与玉瑶师妹那朵是一对。”

顾云琅点头,淡淡道:“我知道。”

宋静秋复又将紫辛夷收起:“你们在禁地‘死地’时,我这朵紫辛夷便有了感应,虽然无法确定你们的位置,却将你们那边的动静尽数传了过来。”

顾云琅一手背在身后,悄悄握紧。

宋静秋紧紧盯着顾云琅:“所以,你打算去为她寻找神魂碎片么?”

顾云琅看向宋静秋,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宗主觉得呢?”

宋静秋眯起眼,向前走了一步,离顾云琅更近了一些。

顾云琅没有后退,脸上笑意未减:“在宗主眼中,我可是师父的好徒儿?”

“好徒儿?”宋静秋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那在你心目中,玉瑶可是一位好师父?”

顾云琅脸上的笑意终于散去,他抿着唇,没有回答。

宋静秋嗤笑一声,抖了抖袍袖道:“你我心知肚明,对玉瑶来说,你不过是一味药。她深受禁术反噬,你身负极品灵根,如今你金丹已成,若直接剖丹炼药其实更省事,哪里还需要去找那个什么化血藤。”

顾云琅面色冷了下来。他回想起上一世,江玉瑶剖丹时他痛苦绝望到宁可去死,他也曾骐骥宗主或者什么人能发现江玉瑶对自己做的这些可怕事情,可是没有,没有人发现,更没有人救他。

如今看来,起码宋静秋这位宗主并不是不知情,而是故意纵容。

宋静秋对他的表情并不在意,只是继续道:“你不必如此看我。你和玉瑶师妹之间如果只能活一个人,我自然会选她。对,她对你做的那些事,我一直知晓。我不会帮她控制你,也不会阻止她利用你。就算她真的杀了你,我也只会当做没看见。”

宋静秋又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虚虚点了点顾云琅:“你身上的那个血契禁制,玉瑶只会种不会解,但是我可以。”

顾云琅眸光幽深,冷冷问道:“所以,你想让我去找她的神魂碎片和化血藤,如果我做到了,你便帮我解开血契禁制?从此放我自由?”

宋静秋收回手指:“对你来说,这应该是笔不错的交易。”

顾云琅望向宋静秋,半晌没有说话。当宋静秋已经开始微微皱眉时,顾云琅终于忽的笑了。

“江玉瑶说,你是一个好人,难得的那种好。”他道,“可是你也会为了她,枉顾别人的性命。”

宋静秋直直望着顾云琅,眸色渐深:“怎么,不可以么?身为明净宗的一宗之主,身为玉瑶的师兄,身为眼睁睁看着她抽出自己神魂的人,我凭什么不能救她?凭什么还要顾及别人的死活?”

他的声音终于冰冷下来:“我明净宗有自己的道,身为宗主,我扛了便是。但是玉瑶,那不是她的道!”

“那不是她的道…”顾云琅轻声重复着这句话,却垂下眼眸,低笑摇头,“可是你有没有问过她,想要走什么样的道?”

宋静秋愣住,看向顾云琅。

顾云琅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掏出那枚碧绿草环拖在掌心:“我会去找化血藤,这个不劳宗主费心。您坐镇明净宗,若是想亲力亲为,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明净宗被多少正魔宗门看不顺眼甚至觊觎,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至于她的神魂碎片,我不会刻意去找,也不会刻意回避。”

顾云琅顿了下:“因为,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宋静秋露出疑惑的表情。

顾云琅笑了:“没骗你,她现在的样子我很喜欢。”

说罢,顾云琅转身走出两步,第三步踏出时,原本罩在水榭上的结界居然应声而碎,丝毫没有让他的脚步停滞分毫。

宋静秋看着顾云琅离去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但是有一件事他可以放心了——这个顾云琅,拥有去找化血藤的能力。

……

江玉瑶醒来时,夜色仍浓,窗外无星无月。

“今天应该是满月的。”江玉瑶自言自语,起身时有些踉跄,从内到外的潮热难耐让她十分烦躁。

屏风后面亮着一盏小巧的夜明珠,珠光柔和温暖,并不十分明亮,却让人倍感温馨。

夜明珠的光亮映照着那个宽大木桶中的盈盈水波,水波荡漾的影子映在屏风上,如人心湖涟漪,又似树下月影。

江玉瑶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走到屏风处便已不稳,只得扶着那梨木雕花的屏风平复喘息。

业火,呵呵…

刚穿过来时,她觉得原身真是罪孽深重,一身反噬不是业火就是真元流逝。

现在她懂了。这种反噬是一种代价,不服的代价。

木桶中的水清凉舒适,水底放着一颗维持舒适温度的宝珠。江玉瑶用手撑着木桶,事倍功半地剥下身上的里衣,只留一层贴身纱裙,便手脚并用地爬进了木桶中。

燥热的肌肤彻底浸泡在清凉的水里,江玉瑶舒服地叹了口气。热气被水慢慢带走,体内的业火却越烧越旺,欲念横生,水底宝珠虽然能维持水温的清爽,却也开始力有不逮。

终于,原本清凉的水开始萦绕出丝丝蒸腾热气,江玉瑶无奈地闭上眼,尽量运转不多的真元去抵御业火的灼烧。

七情,对应七魄。业火催动七情六欲,其实也是在灼烧她的七魄。

欲念渐起,江玉瑶这一次却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可以用玉简唤来顾云琅,但是她今天并不想这么做,或者说,不想这么早做。

她也不服,她想看看,自己不服的时候,能有多倔强。

水底宝珠不知为何悄悄向上浮起,虽然它再难维持水温凉爽,但是宝珠上依然带着冰凉触感。

这丝冰凉在上升时偶尔贴近江玉瑶,虽是凉意,却如火星般撩拨各处,几点几绕之下,江玉瑶终于睁开眼,无奈叹道:“可以了。”

有人从她背后俯身,双手探入水中,呼吸却萦绕在她耳畔。

“为什么不唤我…”顾云琅声音微哑,说着责怪的话,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唤你?”江玉瑶扯了扯唇角,重新闭上眼,任由那双手在水下代替了宝珠。

“你在门窗上布了禁制,自然是有事要去做,我又何须去唤你?”

一点轻按,江玉瑶豁然睁眼,但是她倔强着压住了喉中的嘤咛,撑着语气继续道:“刚刚去了何处?做了什么?”

“去了何处,做了什么?”顾云琅埋头在她颈窝,轻声发笑:“这里是明净宗,除了你的好师兄我的好宗主,我还能见谁?”

又是某处轻轻捻动,江玉瑶绷紧了脖颈,却依然倔强隐忍着没有出声。

“今天的业火看来不够旺啊…”顾云琅收回手,水声沥沥中,他慢条斯理地脱下衣衫,目光灼灼地盯着江玉瑶如天鹅般的脖颈。

他终于迈腿进入木桶,原本已经趋于平静的水面荡漾起来,水也溢出桶外了不少。

哗哗的水声中,江玉瑶看着顾云琅靠近了自己,却又停在面前半尺处。

他伸出湿漉漉的手,轻轻摩挲着江玉瑶的唇瓣。水面已经再次蒸腾起一层雾气,顾云琅却仿佛浑然不觉。

“玉瑶,”他终于俯下身,却没有吻上她的唇,而是再次俯到了她的耳畔。

“我们去找化血藤。”

江玉瑶呼吸早已急促,她刚想本能的说出那个“好”字,却觉得脖颈一痛。

这一痛,麻痒入心,让她绷紧了神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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