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徐温出仕巴州军

显元十七年,七月二十七。南魏不宣而战,举兵北上!

自前赟分崩离析,天下南魏在承平与大赟之间左右逢源,以求偏安。

大赟自与承平划江而治至今,从未放弃过北伐中原,恢复刘氏江山的野心。

早有驱虎吞狼之意,此番作壁上观,便是要图谋变局。

圣人落水,南边藩镇局面的变化,英王枕霄青的调任,青军各部的换防。

无疑削弱了承平对南方诸国的威慑。也加快了南魏北犯的时间。

承平开国以来,云州英王府肩负着镇守南疆的职责。

枕氏戍边日久,威权日盛。不仅是对南魏与大赟的震慑,更是对南边诸侯们的弹压。

枕霄青的调离,不同于寻常将帅的离任。

南边将再无实力与威望都能服众的封疆大吏。南边的割据局势将变得更为动荡。

那些本就各怀鬼胎的王爷们,愈加蠢蠢欲动,侵吞土地,扩张势力。

太子新政中,首次出任节度使的曹仁更是昏招频出,初来乍到的曹仁为稳定根基,让驻守各地的守军频繁换防。

这乱局本是太子李元希望看到的,原本稳固的南方让他无从下手,如今暗地里形成的割据局面,反倒让他能网罗罪状,逐一击破。

只可惜,也给了南魏可乘之机。让南魏孙氏捷足先登。

兵部与北镇司早有南魏异动的文书呈上,而承平朝堂之上,还在争论着储君的归属,这无疑又助长了南魏起兵的势头。

南魏能如此迅速的进军,与太子李元疏于军事有着莫大干系。

对于边事的长期懈怠,让南魏军连战连捷。

一夜之间,南魏朝廷忽然发现,这道数十年未敢轻视的铁闸,竟如窗户纸一般,一捅就破。

魏军绕过沛水,破肴关,一路长驱直入,仅是数日,已是连下承平十一郡。

巴、峪两州原本就是魏地,南魏兵锋所指,军民望风而降。

峪州督抚曹玉鸣兵出沛水,率万余峪州兵御敌。

不想大军行至半道,竟是成了孤军。

周围郡府纷纷打出魏国旗号,面对十倍于己的魏国军民,曹玉鸣军中人心浮动。

为避免大军阵前倒戈,自己腹背受敌。

也是为了保全自己性命,毕竟若是再滞留下去。难保有些怀着二心的部下,将自己脑袋摘了送去魏军营帐。

曹玉鸣不战而逃,退守沛水关。

徒留巴州总兵樊文沾孤悬敌后,艰难自守。

......

豫中酒楼

汜州督抚的乘龙快婿,巴州军的主簿罗且如坐针毡。

他选了张望得见街景的空桌,已是枯坐一个上午。

自从辰时徐温被枕尚孺的人接走后,他便等候在此,罗且心中焦急,什么酒菜都没要。只是伸长脖颈,警惕的盯着街口张望。

掌柜已经让小二试探多次,此时酒楼里的生意正是宾客满座的时候,若不是看在罗且已在此潇洒数日,且每次都是出手阔绰,掌柜的早就将他赶下楼去了。

昨夜关喆便告诉了罗且枕尚孺进城的消息,罗且从听到的那一刻起,心里便发愁起来,思来想去了一夜,还是未能想到万全之策。

若是阻挠,这不是自己岳丈的属地,且就算是到了汜州,自己与枕尚孺的身份天差地别,哪怕岳丈亲临,也得避让枕家三分,用强是绝无可能。

即便自己要与徐温同去,想必也是徒劳无功,就算在徐温的引荐下见了枕尚孺,势必也要将他们分桌而置。

倘若徐温真是一去不回,自己又当如何交差。

此番折了面子事小,只是那招募新军的差事就彻底没了着落,若真如此,又该作何打算呢?

就在这思来想去中,罗且渡过了他自记事以来,最难熬的一日。

迷迷糊糊正要黄粱一梦间,一声呼唤将他唤回。

“阿兄,吃过晌午没有?”

见过枕尚孺的徐温此时已是回到酒楼,正与他对立而坐。

“关喆!上肉上酒!”

罗且见徐温如约归来,喜不自胜,连忙朝着关喆喊道,让他赶紧上菜。

关喆早就埋头睡去,此时被这一声呼喝惊醒,迷迷糊糊的起身往楼下走去,边走边回道“是,大人。”

“好,大人。”

徐温看着这两人的窘态,不由心中发笑,但想到自己尚有要事,正了正神色,开口向罗且问道“前日阿兄同我说的那个差事,我这两日来,做了诸多考量,心下有些对策。只不过就以我们现在的处境来看,需要准备的还很多。”

“阿兄,如今我已辞别少将军,与阿兄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日后还要共举大事,事关重大,我得好好问一下兄长了。”徐温说着,郑重其事道“兄长是否决心将此差办好,你我一同振兴家门!”

“那是自然,我让阿弟回来助我,便是要同阿弟一同闯出一番功名来!”罗且坚定的说道。

“那好。还请兄长不要瞒我,兄长照实说,如今手下带兵多少,将帅几何?”徐温十分熟悉自己的这位阿兄,他目光炯炯,直视罗且道“或者说,阿兄帐下究竟有无兵马将帅。”

罗且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片刻,讪笑道“不瞒阿弟说,为兄的情况,确实不如之前所说那般光鲜。”

眼看徐温已是拜别枕尚孺,决意与自己共同进退。罗且也不再对其遮掩,坦然道“为兄如今真正可调用的,只有之前在上永新募的五百乡民,但衣甲尚未置齐,乡民也未曾操练过。为了节省军晌,为兄还未将他们编入军籍。”

“此时这些乡勇尚在乡里等着我的号令,如今已是耽搁数日,再回乡召集的话,阿兄都说不好这些乡民还在不在乡里,更甚于这五百乡勇都未必还能再聚齐。”

罗且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艰难境况全招了。

“为兄明面上的两千精兵基本都归岳丈派来的参将邹明贵所统帅,平日难以调遣。”

徐温面色从容,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深知这位阿兄的处世之道,若非真的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罗且绝不会这般殷勤着急。

若真是如他之前所说那样,新卒已是兵甲齐备,那自己其实也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寻常将官而已,手足情谊归手足情谊,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

“那这个邹明贵和阿兄的从属是?”

徐温说着,眉宇间生出一丝担忧。

“自然只是副职。”罗且得意的说着。

“为兄初入行伍,康大人自然不放心,派这个邹明贵替为兄练兵,但这个邹明贵平日里却是傲气得很,处处与我为难。阿兄是生意人,不懂得带兵打仗,吃了不少这个邹明贵的亏。”

罗且满面春风,自得道“日后就好了,若有阿弟相助,定能好好收拾下这个邹明贵。”

“哈哈。”徐温爽朗笑道,亦是升起一股豪情。

“好!日后一定替阿兄收拾这个邹明贵,如今还需用到此人,先不得罪他。”

“兄长军中可还有其他部将?”徐温追问道。

“除了此行跟我来的关喆之外,还有他的两个同乡,邹云坤和鲍喜。”

“邹云坤为人机敏,做事挺活络的,平日里替我张罗办事都办得不错。为兄在上永时,就是他替我募的兵,是个可用之人。可惜就是有些急于求成。平日太过热衷于巴结上官。对于功名利禄的渴望,可说是毫不掩饰。

徐温却不认同,中肯评价道“小弟知晓阿兄心中不待见这等贪财好礼之徒。但驭人本就如此,当下也无合适人选,阿兄就如做生意般,将其相互利用一番,各取所需便可。”

罗且微微点头,接着说道“与邹云坤相比,鲍喜则是截然不同的心性。虽有些拳脚功夫,但勇武有余,谋略不足,难堪大用。”

“平日行事鲁莽,时常惹出些事端。但好在他为人忠厚,在军营之中善待士卒,假以时日,或可一用。”

徐温若有所思,没有答话。

见徐温没有表态,罗且接着说道“为兄阅历尚浅,又不曾亲自带过兵,平日里,这两人都是随邹明贵操练,也是诸多受制于邹明贵。”

徐温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阿兄,就小弟听你所说的境况。以现今处境看来,想要练新军,平南魏边事。”

罗且神情紧张,侧耳倾听。

“其实也并非难事。”徐温肯定道。

闻此言语,罗且心中大石算是放下了,但下一句,却又给他浇了一头凉水。

“只不过此时既无强援,也无劲旅。就连上过战场的老卒也捉襟见肘。一时之间,想要建功恐非易事。”

罗且略微叹气,看来博取军功,也并非想的那般容易。

徐温接着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以小弟所见,先不忙着出关,得先寻些可用之人,多招募有军籍的老卒。我们的根基才能牢固。”

“日后出关,你我才有本钱去和那些兵油子做买卖。上次关喆所说,那个还乡的参军旧识,我觉得此行就可先去找他见上一面,探个虚实。”

多年行伍的徐温深知,只有拳头够硬,军功簿上才会有自己的一笔。

“为兄正有此意,那人就是上永人,上次上永募兵时,本想托他帮忙,但那时他尚未还乡,为兄还未见得此人。”罗且回道。

徐温起身说道“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先到上永探探。”

“好!”罗且只觉干劲充沛,立时起身,朝楼下走去。

两人快人快语,小二的酒菜尚在路上,两人已是迈出店门。

徒留一声怒骂在原地。

“他娘的!掌柜的!有人要吃白食了!”

小二骂骂咧咧的放下酒菜,慌张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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