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赟十方红尘

“前辈,别来无恙啊。”离西京拱手拜道

“离大人的礼数倒是周全得很啊,只不过方才那剑里可是半分客套都没有。”古儁冷冷回道。

“前辈说笑了,尚年少时,离某受过前辈不少指点,未曾敢忘。”

听到这话,古儁的脸上有了些许动容。离西京的话,让他想起了故人李叡。语气也缓和了几分道:“微末之事,不必再提。比起离大人如今的武功境界,老夫自愧不如。”

“前辈自谦了,只不过前辈曾为先皇太子的帝师,为何降尊临卑,委身从贼。如今更是甘为人后,率北地临燕廊与大赟的十方红尘混在一起了。离某心中甚是不解呀。”离西京话里却多了淡淡的嘲讽意味。

“都说承平郎自大,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唤作符千千的那胡人女子开口了,她声音低沉,语气平淡。

离西京刚想回话,古儁却不再和他纠缠了“你与我在此寒暄许多,不过等京中强援而已,老夫又未尝不是。”

古儁说完,两个人影由远及近,几个腾挪间,已是稳稳落入院中。

来人正是昨夜血战中那两个争酒吃的汉子,一人身形壮硕,腰间系着张虎皮,另一人道袍披身,手拿一柄斩马长刀。

“原来是临燕廊的七当家李逢,六当家土也,来得正好,离某本已出了告示,想在城里寻二位踪迹,不想二位不请自来,省得离某再费工夫了。”

“废话真多。”符千千腰肢轻展,一个精巧圆筒从袖中滑出,乍一看去,就像个寻常的纸鸢线筒,只不过两头各浮刻有一朵血色月桂。

离西京神色微变,身形往前急速掠去。

十方红尘的独门暗器丹犀帘都用上了,看来这些人很是想致自己于死地。

身形未落,筒边银色纤丝如道道银蛇,已是向着自己缠来!

离西京略一打量,弹指间辨出了轨迹,手中拇指松开,只用其余四指发力,鹤丹剑在空中一转,划出了一轮满月,将射向面门的四道银蛇缠在剑上。

银色丝线虽是纤细如发丝,但却是极有韧性。

纠缠间,与鹤丹剑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锐器磨擦声。

手臂用力一扯,靠着纤丝的力量,腰身一扭,双脚朝天踢开了其余四道银蛇。

借着这一踏,身形向地上落去。

符千千亦也后退一步,右手一横,左手连连拨动,随后猛地一扯。

离西京身形被四根纤丝牵引着往前一滞,余下四根则抓住了这一拉扯的空隙,朝着他拦腰切来!

手腕轻抖,鹤丹剑转动间抖开了之前缠着的纤丝,剑中瞬间凝起剑气,一剑将这四道纤丝掀开!

离西京终于踏地落定,脚下一登,向着符千千飞奔而去。

两人的距离此时不过八十步。

符千千身姿回转,又是接连向后退了数步。

此时她裙裾飘飞,双手婉转流连,纤丝在她手中生出万千变化!

胡旋女。心应鼓。鼓声一起双袖舞。

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

这本是一副风姿绰约的绝色画面,此时却只透出了无限杀机!

随着符千千的动作,纤丝以极快的速度掠下又旋回、周而复始,看去虽是平凡无奇,却胜在了唯快不破!

纤丝缭乱,交错纷飞,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隐隐编织成一道漫天蛛网,将离西京死死地困在其中。越缠越紧!

前奔之中,离西京的蟒袍已被划破,一抹血色正从中晕开,身后的来路,已是落下了数百道深浅不一的沟痕!

离西京被这纤丝惹的烦了,不再留力!

鹤丹剑方才只是萦绕些许赤色剑芒,此时剑气陡然大盛!

随着离西京的真气灌入,剑身间一赤一白的两股剑气盘旋而起!交相辉映!

符千千也是立时松开线柄,双手各卷四道纤丝,一齐拨出!

顷刻间,凝气成丝。

纤丝八又重八,十六再重八,化作了百道纤丝,纵横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幕帘,朝着离西京罩来。

没有多余的动作,离西京脚步不停,手中鹤丹剑,一剑斩出!

一赤一白的两股剑气奔腾而出,磅礴如溃堤洪流!

宛如天网的幕帘瞬间被这磅礴的剑势所吞没,撞的粉碎。化作了一片片裹挟着真气的破碎残片,向着四周散去,撒落一地,徒留下点点坑洼。

饱含着充沛真气的剑势无处可去,只得兀地在平地卷起了一阵狂风,将院中的四座黑漆高亭摇的吱呀作响,险些将徐温和那邋遢老头掀飞出去。

离西京与符千千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要能近了她身,那这丹犀帘便不再有用。

古儁还未能完全恢复,此时只得强行提气,拳掌交汇间,周身气场再次翻腾涌动。

一声呼喝,一股汹涌气浪破空而去!

瞬间,便被赤白两股剑气当空劈开!

离西京乘势往前急窜。

又是一道凌冽波涛呼啸拍来,但比之方才,已是弱了太多。

离西京不闪不避,依旧一剑破之!

土也和李逢二人本想给符千千施以援手,但却先被守牢的两位二品高手和赵南星给拖住了。已是身陷囫囵,无暇他顾。

符千千已经不如之前那般镇定了,纤丝的使用变得杂乱起来,若非抽回的快,差点就让离西京给绞断了两根。

此时,两人相距仅十步。

离西京再提一气,脚尖轻点,一跃而起。手中鹤丹剑当空而出,朝着符千千身前急急坠去。

剑势足可开山催石!

两人已不足十步距离,离西京有十足的把握将符千千一剑毙命。

但符千千反倒没了慌乱,只是嘴角浮出了一抹诡异媚笑。

只见她纤手拨动,手中丹犀帘回旋转动,发出了一阵机巧之声,瞬间化作了喷筒状。

离西京面色突变,暗叫不好。

符千千手指轻旋,筒中银针喷薄而出,初时如白虹贯日,瞬间化成千道寒芒!

枚枚银针连天匝地而来!

离西京此时身形滞空,已是没了回旋的转机。

他知道已经着了符千千的道了,中门大开本是习武的大忌,可惜自己只当是胜券在握,小觑了这丹犀帘的玄机,十方红尘能独步大赟江湖多年,必然是有它的道理。

符千千方才的示之以弱竟是故意为之!只为让自己急于前冲接近,当自己完全放松,以为能一击毙命,而露出破绽时,她才用出这蓄谋已久真正的杀招!

好一个阴险狠辣的女人!

百密都有一疏,更何况自己面对的是千枚银针。

眼下只能依仗自己的护体罡气了。

离西京不退反进,手中剑气又涨上了几分!

可惜这剑,却是空了。

剑势凌厉无匹,却只刺了一地的尘土飞扬,只是在符千千身旁留下了个大坑。

但与符千千真正的位置,也仅是差之毫厘。

“镜花影?!”离西京暗叹一声轻敌,自己竟是最后的出剑瞬间,被这符千千夺了五识!

不过,一切都晚了,一击不成的符千千身形一仰,连连后撤。

“方才以为大人口出狂言,如今看来,是小女子狂妄了。”

虽然离西京已是强弩之末,但符千千耗尽了气力,只能作罢。

狄族虽有夺人五识之能,但是施术时损耗精神极大,特别是遇上比自己境界略高之人,即便是使出全力,也只能影响片刻,不过,也正是这片刻的失神,让符千千得以全身而退。

此时,沉寂已久的古儁却是突然发难,一掌直往离西京面门而来!

离西京顾不得内息已乱,强行提气,想要硬挡下这一掌,不想,却被这些银针无意间封住了窍穴,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不敢迟疑,离西京一掌拍向自己右胸,“咻”的一声,身上的中庭和少冲两穴立时窜出七枚细如发丝的银针。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离西京强忍着强行冲穴所带来的剧烈痛感,匆忙接下了已到眼前的一掌,踉跄着向后倒退去。

古儁见此良机,哪里肯舍,掌拳交替,欺身向前。

离西京左手化掌,想以“吞云手”缠住古儁的这一拳,再用“转乾坤”四两拨千斤之巧,缓缓化去力道。

只可惜,招式已是慢了太多。

古儁毫无阻碍的一拳轰出,将离西京打得倒飞出去。

此时,两边的位置已然颠倒了过来。

想去救援的二位守牢高手和赵南星被土也,李逢二人死死拖住,不得脱身。

古儁缓缓朝还未起身的离西京走去。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徐温做不到见死不救,只见他不顾邋遢老头的阻拦,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刀便杀了上去。

邋遢老头看着徐温螳臂当车的背影,喃喃笑道“还好你只算个臭虫。”

古儁瞧也没正眼瞧徐温一眼,只是扬手看似随意地一挥,便把徐温震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倒下。

徐温缓缓起身,还是毫不犹豫地再一次冲了上去。

双手握紧把柄,腰跨猛的发力,长刀顺势劈出,力道势大力沉!

徐温的这一刀,若是放在寻常沙场中,或许可以有一战之力,不过此时面对的是有二品境界的古儁,便是全无胜算。

徐温的杀招在古儁看来犹如稚童间的玩耍嬉戏,破绽百出,速度也极缓极慢。

不过,好歹是打量了徐温一眼,只不过眼神中更多的是轻视和玩味。

正如邋遢老头所说,古儁根本不屑去杀徐温。

或许是可怜徐温的愚勇,也或是不想因徐温这么一个小角色,浪费自己体内所剩不多的内力。

古儁不发一言,只是轻描淡写的抬腿一脚,就把徐温横着踢飞出去,甚至都没用一成力。

继续缓缓向前走去。

徐温想要硬撑着再爬起来,但断了的肋骨让他直不起身子,剧痛从断裂处阵阵传来,疼的徐温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想做些什么来吸引住古儁的注意,哪怕喊几句狠话,但他也意识到并不会有用,只会引得古儁发笑,毕竟自己在他眼中,就是个笑话。

徐温第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的绝望。

也在这一刻,他对力量有了从未有过的迫切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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