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认识刘默笙的,没有说话,只是让开身。
刘默笙摆起笑容,忍着眼泪:“老东西,老子来看你啦!”
门里传来声音:“来了也不带壶酒,不见不见,滚蛋。”
“哈哈哈……”
刘默笙笑了笑,看向墨白:“老医圣,让我哥俩单独聊会天,可以不……”
“请便。”
守着这老头许久,墨白正好有些想出去透透气,点着头离开。
关上病房门,刘默笙将曲奇饼放在桌子上,搬了把凳子来到病床前,瞧着这苍老的人,唉声叹气。
“又花了老子几百块,欠我一顿酒。”
“你个抠抠索索玩意儿。”季老太爷没好气地骂了他一声,老友前来,心里是开心。
“要是还能活着,补给你。”
刘默笙点点头:“嘿嘿,我要正宗老茅台。”
“没问题。”
两人说了两句话,互相看着,突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五十多年的友谊啊,谁能比?
互相都知根知底,就是到了这时候,他们都要面对死亡啊,想要聊聊曾经,却发现时间不够,曾经的曾经的曾经太远太远了,聊不完啊。
看嘛。
那就只能看了。
保不准明天就看不到了。
能看一眼是一眼,记得清楚些,留到以后哪个不在了,偷偷想起抹眼泪,说一声——
“老东西,多活两年啊!”
季老太爷笑了笑:“你也是啊,咱们国都还得需要你这样的老英雄坐镇,给那些年轻的小屁孩上课。”
“你也是啊。”
“刚一进门我还以为你学年轻人去染了发,头发都白了,吓死老子了。”刘默笙拍拍胸脯。
季老太爷:“染个发可不止好几百块哦,听说有些给明星做烫发的,一次都得好几千呢!”
刘默笙:“那烫不起,还得养好身子锻炼锻炼,头发还能黑回来。”
季老太爷:“老东西又开始了,今个儿是边境逛完了?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
刘默笙指了指天花板:“还不是怕你死嘞,看不到最后一眼?”
季老太爷有些小孩子脾气,哼声:“要死也得死在你后头。”
“不过啊……”
他叹了口气,仿佛已经看开似的:“反正早晚都得死的。”
“但也得死得舒服些。”
刘默笙接话道。
说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徘徊在眼角。
气氛在忽然间,复杂了。
不是那么两三句能解释清楚。
窗外,雷又响了。
雨滴打在玻璃上,稀里哗啦,瓶里乓啷,就好像有人在擂鼓似的,吵啊。
好像要走了。
刘默笙摘下头顶军绿色的帽子,拍了拍脑袋:“这帽子戴的真难受。”
上……面。
有颗小星星。
“送你了。”
当作留念。
“好了好了,不跟你扯东扯西,我还得回去逛一逛,看看那群小兔崽子有没有偷懒,看你身体还好,我就放心了。”
说着,他起身。
季老太爷眼角一紧,这是刘默笙带了五十年的帽子。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要去哪?”
刘默笙拍了拍大腿,扫扫灰。
“去看些人啊,老东西,可一定要活得久些啊!”
“咱们几十年前就约定好了,一旦和平了,就得争取活到九十岁。”
“单个数字里九最多,九为尊,老东西,你要活到九十岁啊。”
“你到底要去哪!”季老太爷坐直身体,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烈。
刘默笙没有回答,走到门口,苍老的背影佝偻着,很累,很累,让人看着很累。